“那殿下现在的意思是......”
“你不愿意吗?”
高珩剑眉微挑,将那杯掺有迷药的酒递给徐如烟,心中也不免感到了几分紧张。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尤其是今晚看到你的时候,我终于蓦然发现,如此善解人意的你,才是我想要找的女人。也同样是这世上,最爱我的女人,对吗?”
听着高珩这番令人心驰神往的深情之言,徐如烟默然不语地凝目注视着他,没有应声,却渐渐地红了眼眶。
可从她细长迷人的凤目中,除了感动与惊喜之外,却还捕捉了一丝难以琢磨的古怪神采。
沉吟良久之后,只见徐如烟用力地点了点头,像是在经历着某个郑重的仪式一般,颤抖手接过高珩递来的那杯酒,胸口气息起伏,整个人都很是激动。
“古人都说,这象征幸福美满的合欢酒,是夫妻在新婚之夜才能喝的,而我和殿下只是萍水相逢......”
“我答应你,只要你愿意等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名分。”
高珩在心里重重地沉下一口气,还未等徐如烟说完,便打断了她的顾虑,无比认真地道出了这个誓言。
这个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誓言。
话音刚落,终是有些不忍直视徐如烟那充满希冀和欢欣的明眸。
“真的?”
“嗯。”
高珩目光坚定地微微颔首,侧过头来双眸微闭,最后只能把心一狠,将错就错。
在四目相对,双手互相交缠的浓情之下,两股温热的气息交汇在一起,静看之下,确实郎才女貌,情投意合。
高珩稳定心神,不断在心里劝慰自己把眼前的徐如烟当成程金枝,随即收紧瞳孔,将杯中酒水的一饮而尽。
而徐如烟握紧手中的酒杯,视线落在杯中清冽微漾的酒水中,眼中溢满了一种悲喜交加的踌躇之色,像是在顾虑些什么。
但当目光瞥见高珩那双摄人心魄的深眸,终是咬紧牙关,故作平和地将酒杯送入了口中。
然而就在她闭上双眸将杯中的酒水饮尽之时,眼角却悄无声息地流下了两行清泪。
看着徐如烟在自己面前喝下这杯酒,高珩不由微耸肩膀,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可望着她花容之上那两行惹人怜惜的泪水,心中终是感到几分不忍,抬起手来温柔地替她轻轻拭去。
“怎么哭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如烟是高兴啊,真的很高兴。”
徐如烟一面说着一面挤出一个深切的笑容,抬手用衣袖将眼角泪痕拭干。
可在高珩看来,这抹看似甜腻幸福的笑容中,却分明夹杂着几分苦涩。
“这是前朝的制琴大师赵合仿造“九霄环佩”所制做的一把传世古琴。此琴以梧桐作面,梓木为底,通体浇以金缕紫漆,历时数道工序才制成这一把。除了我们漱玉阁鼎鼎大名的流芳先生得以淋漓尽致地发挥以外,一般人都无法尽其精髓。”
回过身来,徐如烟收敛神色,容色寂寂地抬手抚过这把漆色浑厚的古琴,眉宇间满是向往之意。
语毕便急切地拉过高珩,与他一同并肩在琴台前坐了下来。
“红满枝,绿满枝,宿雨恹恹睡起迟,闲庭花影移。忆归期,数归期,梦见虽多相见稀,相逢知几时……”
徐如烟语意悠扬,低浅吟唱着曲词,侧目深深凝望了高珩一眼,随即抬起纤纤玉手覆上了琴弦。
面对徐如烟的注视,高珩略微一怔,也同样抬手拨弦,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却愈发强烈,让他不自觉地聚拢了眉峰。
默然无言间,曲乐声起,清扬空灵,仿佛和云伴月般难分难舍,可细细听来,却又满含相思相望不相亲的别离之苦。
由于二人都算是精通音律之人,加之徐如烟心之所向,虽是第一次合奏,却丝毫听不出有任何突兀之处,只觉浑然天成。
可落入早已将此曲烂熟于心的徐如烟耳中,却还是听出了一丝格格不入的杂音。
她很清楚,这丝杂音并非因为琴技,而是在于人心。
“殿下,世人常说的琴瑟和鸣,应该就是我们这样了吧?”
只是当着高珩的面,徐如烟依旧笑意浓重,眼眸如星,低头看着手中的琴弦,借以盖住了眼底深处所有的情感流动。
“可是该醒的梦,终究是要醒的。”
然而,她前一秒还在满怀期许地说着,下一秒却猝然间语气悲凉地道出了这样一句话。
与此同时,只见她胸口的气息猛然一滞,原本恬静平和的脸色开始因为忍耐而显出了几分痛苦。
随着琴声戛然而止,徐如烟抿紧唇角颤动着眼睫,很是吃力地用手撑起身子,像是早有预料一般紧盯着高珩,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可眼中却已然噙满了愤然与失望的泪水。
最后双眸一闭,在高珩满是内疚与隐忍的目光之中,终是一动不动地倒在了琴台之上。
第四百三十三章 手到擒来
看着倒在面前的徐如烟,高珩有些发怔地立在原地,随即伸出手来轻轻推了推她。
回忆起她方才昏迷时那双充斥着悲愤与失落的凄然双眸,高珩隐隐感觉到,她其实早就已经对自己的心思有所察觉。
只是,即便如此,她却还是愿意装作一个幸福的女人,继续自欺欺人地演这一出戏。
或许在某一瞬间,她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甜言蜜语和誓言,都是真的。
“对不起……”
高珩垂下眼帘轻叹了一口气,幽深的瞳孔中逐渐覆上了一层的浓重的迷雾。
清冷,内疚,而又感伤。
他望着徐如烟沉沉睡去,却还依稀挂着泪痕的恬静面容,凝目片刻,还是收起心中那些纷繁错杂的思绪,转而将视线移到了她发髻上那支紫金流云发簪上。
无论自己此刻如何心中有愧,对于面前这个女人而言,今晚的一切,终究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黄粱美梦罢了。
高珩小心翼翼地将发簪取下,放在手中细细观察,想要从中找出可以下手的破绽。
这支簪子做工精美,花纹别致,细细看来透着一丝经过时光洗涤的古朴风韵,似乎已经有些年份。
虽然乍看之下并无异样之处,然而待高珩将簪身翻转,却发现流云纹与簪花的接口处,有一道很是隐蔽,不易被人察觉的缝隙。
他剑眉微蹙,心中一紧,立刻意识到这支发簪确实有古怪之处,急忙用手轻轻一拧。
果不其然,在外力的驱使下,簪身和簪头很快就顺理成章地分离开来。
高珩定神往空心的簪身内一看,里面果然藏着一卷类似于纸张的东西。
他放下簪子,将里头的纸卷小心取出,再渐渐展开。
只见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一张由匠人徒手绘成,设计极为奇巧精细的机关破解图。
图上以玉引山庄的祠堂作为背景,且在各处都标上了机关隐藏的记号,粗略看来,竟有数十处之多。
如此庞大却又隐蔽的一个机关阵,难怪就连风无极祖父这样令人闻风丧胆的江湖大盗,也终究对此防不胜防,无法全身而退。
更别提那些小偷小贼,自然毫无疑问都成了光荣献身的“炮灰”。
然而,纵使是高珩这样的才智超群之人,看着图中星罗棋布,复杂多变的机关分布,在心生敬佩的同时,却一时也有些难以完全参透其中的玄机。
幸好风无极他为盗多年从未失手,也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的机关考验,只要有这张图在手,想要取得那块宝玉就并非难事。
虽然尚不清楚为何这张图纸会藏在徐如烟身上,但在想到程金枝即将恢复有望之后,高珩心中还是感到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喜悦。
接下来,就要看风无极如何在最快的时间里破解机关,将这块传世宝玉安然带回了。
虽然徐如烟此次服下的迷魂散药力强劲,可以让人昏迷两天两夜之久。
但只要天亮之后,漱玉阁的人一定会发现她昏倒在房中,自然也会想方设法将她唤醒。
而一旦徐如烟醒来,她定然会洞悉自己的盗玉之心,再将此事告知玉引山庄其他弟子,以好早让他们做防范。
这样对于风无极而言,即使有图纸在手,却已然多了几分危险。
于是在匆忙离开漱玉阁之后,高珩没有回到王府,而是与沈钧即刻前往顾府联络顾寒清,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张图纸交给风无极。
“没想到我们之前还在猜测图纸到底藏在何人身上,不曾想今夜,殿下竟如此轻易就得到了这张稀罕之物,还真是教人有些好奇,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计策谋略?”
夜风微凉,顾寒清身披一件月白色的织锦披肩,立在寂静无声的庭院中,看着高珩得到的这张图纸,眼中除了淡淡的惊讶之外,还酝酿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古怪神采。
而听到顾寒清口中的“轻易”二字,高珩不自觉地收紧瞳孔,轻扯嘴角,显然不太满意顾寒清这番别有用意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