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熹公主一时间忘记了此刻是怎样一番处境,而是面露失落之色目光微凝,随即容色凄然地道出了一句。
然而话音刚落,眼中的黯然却逐渐散去,眸子忽转锐利,随即覆上了一层浓重且阴暗的仇恨之色。
“公主貌美如花,金枝玉叶,现在又已经嫁进王府成为燕王殿下的妻室,在素锦看来,也是个必有后福之人。”
看着元熹公主脸上每一寸表情的变化,程素锦急忙舒展眉宇出言安慰,心里当然知道,她这句话中所隐含的真意。
她对程金枝的恨,虽不及自己这般明显张扬,却绝不比自己浅淡。
程素锦甚至可以肯定,如果可以,她也同样想置程金枝于死地。
或许比起在这段短暂且有限的时间里去思考该如何下手,再构陷嫁祸。
在踏雪时时紧盯不放的情况下,只有两个人通力合作,才能有机会掩人耳目,马到功成。
“后福...这个后字,该是多久啊。”
元熹公主闻言惨然一笑,却见程素锦突然侧过身子朝她走近几步,继而站定脚跟眸一沉,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道。
“公主若没有耐心再等下去,而是即刻便想得到心中所想,那应该知道,什么该留,什么不该留吧?”
第四百一十八章 手起刀落
元熹公主本还在为程素锦的一番话而愁绪满怀,猝不及防听到这番惊心之言,只见她猛然抬起眼帘,有些难以置信迎上程素锦幽芒微闪的深眸,不自觉地绷紧了两颊的肌肉。
但是不可否认,程素锦这番话中每一个字,都很是触动心弦,让她难以忽略。
只是,元熹公主虽然早已洞悉程素锦对程金枝根本没什么所谓的姐妹亲情,方才在自己面前所表现出的种种关切与痛惜,根本就是虚情假意。
却没想到,她竟如此心狠手辣,心存杀机,意欲除掉自己的亲妹妹。
见元熹公主只是盯着自己却不说话,眉宇间满是充满了惊讶的神采,程素锦知道自己这般突然显露恶念,让她受到了些许的惊吓。
但此刻时间紧迫,又有踏雪在旁盯梢,已然再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和她多加解释。
若再不行动错失此次良机,那恐怕就只能等着程金枝一天天好起来,恢复成从前那个活蹦乱跳,明艳动人的样子。
那个她最讨厌的样子。
“公主,其实我和你是一条船上的人,这各种因由很是复杂,留待往后再一一赘述。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得看公主愿不愿意上这条船了。”
程素锦控制音量,从牙缝中轻轻吐字,随即似有所指地朝着站在不远处的踏雪抬了抬下巴,
“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而见这二人凑在一起似乎在窃窃私语些什么,踏雪虽然没有直接走上前去侧耳倾听,却也不自觉地朝前迈了几步,想要听清楚她们说话的内容。
在她看来,这两个人之前并不相识,也并无交集,应当不会想到合谋暗害之类的恶念。
但是出于谨慎起见,她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不想让程金枝受到任何的威胁。
而在感觉到踏雪有意无意的靠近之后,可能是因为受到程素锦的煽动,又害怕会被踏雪有所察觉,元熹公主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就在威胁不断迫近,时间愈发紧迫的间隙,随着脑中无数个念头如快速疾转的走马灯一般飞驰而过。
她气息猛然一滞,最终停止了犹豫与思索。
毕竟此刻的自己,比起有备而来的程素锦,即便是心怀恶念,却也是无计可施。
不过同时她也倍感好奇,到底是怎样一种深仇大恨,才能让程素锦狠心到,要对已经奄奄一息的亲姐妹下手,除之而后快?
在沉吟片刻之后,转而凝滞目光,眸色凛冽地迎上了程素锦凌厉而阴暗的凤目,语气虽轻,但咬字却很重。
“怎么做?”
“只需掩护我就好。”
得到元熹公主同意的回答之后,程素锦勾起嘴角,脸上显出了一副志在必得的胸有成竹之色。
虽然女人和女人之间总是难以像男人那般容易相处。
但是很多时候,却往往会因为另外一个被她们所共同讨厌的女人,而成为暂时的朋友。
“对了公主,敢问那个抓走金枝还企图放火想要毁尸灭迹的人,可知道是谁了吗?”
程素锦借着问话的由头引开踏雪的注意力,已经走到了程金枝的床榻边。
说到当初抓走程金枝的人,虽然外头的平民百姓还是各执一词,众说纷纭,可因为程衍的缘故,程素锦心里早就知道,这几日被周帝遣去骊山守孝的太子才是罪魁祸首。
“程大小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对于程素锦问出的这个问题,元熹公主虽明知她是在制造话题,却也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元熹公主虽然对程家和程金枝之间的渊源不甚了解,可对于荣光无限的程府和程衍这个鹤立朝堂的靖国公却早已有所耳闻。
太子险些被废除储位这么大的事,可谓震动朝野,身为程家长女的程素锦,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公主觉得,我应该知道些什么?”
程素锦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嘴角含笑,看着面前毫无生气的程金枝,眸色突然变得无比深重,继而小心翼翼地给元熹公主使了个眼色。
“没什么,若是已经知道到底是谁将自己心爱的女人害成这样,无论那个人背后靠山有多大,殿下也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元熹公主淡然一笑,眼中却笑意全无,相反还清晰地透着一抹冰冷的寒光。
目光游移之间,心念一动,便将视线落在了踏雪身后的紫铜香炉上。
“踏雪,这屋里点的是最能怡心安神的海兰香吧?我闻着似乎有些淡了,你再去添一些吧。据说这久病中的人最是噩梦缠身,只有心神宁静了,才能睡得安稳。”
她这番话说得异常平和自然,话语间又满是关切和真挚的诚意,让人听来毫无故意为之的造作之感,并没有让踏雪起什么疑心。
“这是昨晚添上的,到现在该是快焚尽了,奴婢这就加上。”
踏雪见元熹公主说得在理,自己也用鼻子嗅了嗅空气,在感觉到香味确实变淡了之后,当即便应下声来。
随后便转过身去走向窗边的立柜,想要从中再取一份新的香薰出来添进香炉里。
而见踏雪已经在元熹公主的怂恿下转移了注意力,暂时不再具备威胁。
趁着这个短暂的空隙,只见程素锦眸光骤然一紧,随即从袖中拿出了那根早已准备好的,浸透过“金玲子”毒液的银针。
她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拿着半截露在袖子外头的银针,一只手则轻轻将程金枝的被子掀起了一角。
然而纵使程素锦之前也做过不少类似于下毒的阴损卑劣之事,可终究没有亲自动手杀过人。
而且杀的,还是自己已经奄奄一息的亲妹妹。
心绪杂乱间,正当她想将这根毒针扎进程金枝苍白的手腕上时……
在这样一刹那,说害怕也好,不忍也罢,她原本异常坚定的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犹豫。
但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所谓时不待我的道理。
因为此时,耳边已经传来了立柜门被再度关上的声音。
眼见踏雪就要再度转过身来,程素锦气息一沉,再也顾不得其他,准备手起针落,速战速决。
岂料,就在她的银针距离程金枝的手腕只有分毫之差的间隙。
程金枝那原本苍白无力,毫无任何知觉的手,竟突然抬起来,悄无声息地抓住了程素锦的手腕。
第四百一十九章 无心之失
如今的程金枝,在程素锦眼中就是个毫无威胁,能够任人宰割的废人。
此刻却突然被陷入昏迷的她抓住手腕,吓得程素锦整个人立时浑身一阵巨颤,从喉间沉闷地溢出了一声惊叫,连手中的毒针也跟着掉在了床沿上。
元熹公主显然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状况,脚上不自觉地向后挪了两步,抬手扶住了身后摆放着花瓶的长脚桌。
在她们看来,程金枝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简直就和诈尸一样可怕!
更何况,这二人正在行这杀人作恶的亏心事,自然更加心中忐忑,受不得半点惊吓。
却不知道,程金枝只因为在意识模糊间做了一个自己仍旧被困在火海中垂死挣扎的噩梦。
感觉到似乎有人靠近之后,误以为是高珩,所以才凭着直觉猛然抬起了手。
在她昏迷的这些天里,她总是梦魇缠身,不断重复置身于一段段让她心中恐惧,不愿回想的记忆。
从幼年母亲离世,一人在程家孤苦无依,备受冷漠欺凌,到后来遭逢张氏骗婚与所爱之人天各一方……直至如今撕心裂肺的丧子之痛,毁容之伤……
所有痛苦的回忆缠绕聚合在一起,仿佛一张巨大且无比沉重的网,严丝合缝地将她包裹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