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艇渐渐到了码头,杜如墨关掉发动机,进了船舱。
“司令!到岸了!”他大声道。
被棉被包裹的她,脸色煞白,毫无血色,杜如墨伸手,朝着她的鼻息探去……
好像,没有感受到她的呼吸,定是他的错觉!他的手指颤抖着,又朝着她的鼻头探去!
☆、第320章:还活着
他抱着她,一动不动,紧紧地不肯松开一丝一毫,仿佛两人已然成了一体的雕塑。
好像只要一松开,她就真的没了……
他萧正则当真命硬?
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
“司令!还有气!夫人还有气啊!快点,快点上岸去找医生!快啊!”即使气若悬丝,仍是能感受得到的,杜如墨激动道,抓着如雕塑般的男人的肩头,来回地晃!
想着如何死,如何能与她一起到九泉下,一起投胎转世的他,如梦初醒!
看着怀中,脸色苍白近乎透明的她,晃了晃,她的头左右摇摆,“槿兮?别睡了,到岸了!快醒醒,看我们到哪里了!”
他方才甚至在想,到了奈何桥,如何逃开孟婆,他若喝下孟婆的汤,岂不忘了她了?
她没醒,他站了起来,差点摔倒。
抱着她,下了船,杜如墨跟在后头,怀中抱着那个小女孩,他们上了岸,沿岸,是头戴蓑笠的渔民,他们诧异地望着他们,天气清冷,比海上冷了许多。
“老乡,请问,这里附近有医院吗?”浑身是血的杜如墨上前去,对一个大婶问道,那带着孩子的大婶看到他,吓得直往后躲。
“叔叔!镇子上才有医馆,我们这里只是小渔村!”躲在大婶身后的小女孩探出脑袋来,对他大声回答。
杜如墨愣了下,望着那一脸无害的单纯孩子,露出一口白牙,对那小女孩道了谢。
在村头,有一家中药铺,门口的招牌旗上,写着三个大字“华佗在世”!
他抱着她,直接进去,店堂小二看到他们,立即请来坐馆郎中。
“华佗在世,救不活她,摘了你的招牌!”一脸黑沉的男人,看着那郎中,厉声喝。
胡子花白的郎中,立即拿出槿兮的一只皓腕,与她把脉。
随即,亲自去抓药,拿来一颗自制丹药,塞入她口中,她的喉结动了动,咽了下去。
“这位夫人中的乃枪伤,失血过多,需立即送去西医院急救!这颗续命丹足以让她撑到医院!在下愚钝,请二位恕罪!”那郎中弓腰作揖,抱歉道。
郎中好心地让小二拉来马车,借与他们赶路。
——
镇子叫青莲镇,镇上的西医院设有手术室,她被推了进去,他执意要进去陪着她。
子弹,刚好打在她腰椎上。
麻药不耐的她,在手术刀割开皮肤时,惨叫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子弹很快被取了出来,她仍昏迷着,插着氧气管。
医生说,子弹是取出来了,至于她会不会醒来,会不会有后遗症,暂时无法知晓。
于他而言,她还活着一口气,他便欣喜了!
简陋的病房内,墙壁上的白色石灰斑驳、泛黄,还有许多铅笔、粉笔留下的字迹。他弯着腰坐在一把稍动一下,便吱呀作响的椅子上,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换了身干净衣裳的杜如墨从外头进来,向他说明了一些情况。
原来,他们的船早已被何穗子控制,往东方绕行,如今,到了清湾海峡,这座岛,便是清湾省。
☆、第321章:醒了(3000)
听说这里是清湾省,他们脚踩的是祖国的土地。
一排排青砖白瓦的江南水乡风格的房子,一道道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以及满街撒欢跑的孩童。门框、门板上贴着的旧春联早已泛黄,破掉,半耷.拉着。
病房带玻璃窗的门被敲响,站在窗前看着外头景象的男人,转了身。
那是护士,端来一盆热水,他上前去,支开护士,卷起新换上的长衫衣袖,拿起面盆里的毛巾,拧干,坐于床沿。
“槿兮,你醒醒,咱们现在回国了。这里有你喜欢的青石板路,有你爱的青砖白瓦。快好起来,我背着你去街上遛遛,兴许还有你爱吃的桂花糖藕卖……”他看着昏迷不醒的她,柔声哄道,边拿湿濡的热毛巾,轻轻擦拭掉她手上的血渍、污渍。
她一动不动,沉睡着。
“对面有一间老裁缝铺,我瞧门口挂着的旗袍做得还像模像样,快起来,我带你去试试!你忘了,在纽约逛商场那天,我要给你买衣服,你说,非旗袍不要的。”他又道,语气轻柔,像是在与她闲话家常。
“确实,我也最爱瞧你穿旗袍的模样。还记得那次咱家官邸晚宴不?你穿那件带镂空蕾丝的改良式旗袍,甭提有多诱人了,我那会儿啊,看你从楼上下来,差点没沉住气把你给扛回楼上去!”他又道,满脑子与她之间的过往回忆。
“赶紧给我好起来!瞧你现在的脸色,一丁点血色没有!还记得刚结婚那会儿,我出征回来,在庭院里头遇着正写生的你,二十岁的你,那般年轻、稚.嫩,尤其那脸蛋,白里透红,比三月里的桃花还灼灼耀眼!那会儿,你可知,我心里有多欢喜?不仅仅是因为你长得像她,不仅仅是……”
一双素手上的污渍被擦拭干净,一双柔荑委实冰凉,尤其正在输液的那只手,手背青肿。
他坐下,双手握着那只手,焐着。
“或许,是我当初太自私、太过分,才教我俩的感情,充满了波折。是我不好,可为何教你受伤?你个傻女人,为我挡枪,居然觉得我为你付出太多……我付出是多,我甘愿的不是?你傻啊,忘了当初我是咋横刀夺爱的了?忘了你当初如何恨我的了?”他沉声道,目光里尽是宠溺。
“你,是我强娶来的,还被当成过替身。我后来,为你付出的,都是应该的,你咋就不懂?”望着她的脸庞,他又诚恳道。
他想,她应该是能听到这些的。
这时,杜如墨进来,面带一丝喜悦道:“高官办公室的电话打通了,我说了情况后,那高高官说,立即派专列过来接咱们!司令,您这老部下够意思!”
原来,在听说这是清湾省后,他想起自个儿以前的部下高彦在这里当高官,于是,叫杜如墨去打了这通电话。
在他意料之中。
清湾省虽是座岛,发达程度却不输内地的沪上,省城的医疗条件应该不差。
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这简陋的小医院,定然是没法保证她能活下去的。
——
傍晚时分,一列警卫护着清湾省高官高彦及其秘书来到青莲镇医院,穿着中山装高官高彦向昔日的萧司令行了个军礼。
“司令!”他郑重地喊,看着眼前面容沉肃,神情憔悴的昔日萧司令,百感交集。
六年前,萧司令指挥千军万马攻打扶桑鬼子时,他还只是名不起眼的副团!
“高彦,不必拘礼!我已然不是司令,你肯帮忙,萧某不胜感激!”他平静道。
“您永远是属下心目中的司令!您的事便是属下的事!听说了夫人的情况,属下已安排好省医院最好的大夫!”高彦忙是道,那般诚恳。
不再客套,很快,她被推着出了病房、医院,被他抱着上了轿车,杜如墨带着那小女孩也上了车,直抵火车站。
专列火车上,有医生、护士,时刻监护她的情况。
他无暇与高彦叙旧,一心一意守在她的身侧,倒是杜如墨,一直与高官交谈,说了萧正则如今的情况。
——
天黑时,她终于有了动静,一阵剧烈的咳嗽后,缓缓睁开双眼,守在床畔的他,激动地语无伦次,几次喊不出声来。
“槿兮!”声音嘶哑不已,用力咬牙喊了出声。
模糊的人影、光影,脑袋昏昏沉沉,后腰处钻心地疼。
用力眨了眨沉沉的眼皮,模糊的人影一点一点变得清晰,憔悴的面容,两腮、下巴上尽是胡渣。
“司令……”她轻声喊。
听到她的声音,看着双眼露出一丝亮光的人儿,他喉咙一梗,露出喜悦的笑容,紧紧抓.住她的手,“乖!时槿兮!你真乖!”他激动道,声音沙哑。
此时,他是如此感激她,感激她没那么狠心,弃他而去!
“我们……现在……在国内了?我,我好像听你说的……”实在没力气说话,一句话拉得很长,苍白的双.唇一点一点翕动着。
“不是!我们在火车上,马上到站了!”他立即回答,嘴角噙着温柔的笑容,双眸紧紧锁着她,那双白眼球上,爬满了红血丝。
她让他担心了……
他的鬓角,好多白头发啊……她好想帮他拔掉,好想帮他刮胡须……
“司令,你只顾着照顾我,忽视了自己……要吃饭!我好累……还想睡……”她气若悬丝道,话音刚落,眼皮已然阖上。
“槿兮!”他的心猛地一沉,以为她没了。
好在医生过来,说她只是睡着了。
望着睡容安详的人儿,提心吊胆的他再一次松了一口气。
——
外头霓虹闪烁,巨幅海报上印着清湾省最当红歌星的照片,街边,来来往往的黄包车拉着俊男美女,小摊贩不停吆喝。上演一幅不夜城之景,仿若多年前金陵城的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