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古传 (苏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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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家院落。

齐清娘亲已是早早地备好了饭菜，今日是清儿的生辰，还特地做了她喜爱吃的草菇鸡蛋羹。

刚收拾好灶台，坐在桌边，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想着自己的女儿马上便要回来，手边放着的，是一个装了新衣裳的布包，心头，更是觉得欣慰不已。

伸出手，解开布包的系扣，齐清娘略显苍老的手抚上折叠好了的衣服，嘴边尽是温馨的笑意，反复摸了摸，齐清娘又一次整理了整衣服，直到觉得满意了许多，这才重新将布包的系扣系好。

刚扎好，手还未离开布包，篱笆院外，已是响起了急促的声音：“小清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齐清娘的神色明显一愣，脚步匆匆忙忙往外头走去。

乐大娘手拉着小乐，思绪里焦急不已，身子站在篱笆外，不停地喊着：“小清娘，快出来，出大事了！”

丝毫没有意识到是与清儿有关的事，齐清娘匆忙赶了出来，脸上依旧带着笑意：“怎么了乐大娘？”说着，手已是摸上了篱笆院门的锁扣，一把打开。

乐大娘脸上的神色极为糟糕，拉住齐清娘的手，却是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眉头紧锁着，头不断地摇着。

安抚似得拍了拍乐大娘的手，齐清娘神色温婉：“不急，乐大娘你慢慢说。”

听闻这话，乐大娘的眸子却是一下子蓄上了泪。

“姐姐被人抓走了。”兀的，一旁久久未说话的小乐开了口。

只是话语刚落下，乐大娘的手便狠狠拍上了他的后背：“乱说什么！”

猛地被打，小乐的神色明显变得不高兴，头沉沉垂下，口中却还是不服的语气：“我说的是实话嘛……”

齐清娘的面色陡然变得刷白，笑意顿时散去，手紧紧抓住了乐大娘的手，语气变得有些着急：“乐大娘，怎么回事？谁被抓走了？”

感觉到手被齐清娘狠狠地扼住，乐大娘的面色也是变得无奈了起来，重重叹了口气：“小清她……”

亲耳听到小清两个字，齐清娘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可还是强撑着意识问道：“清儿怎么了？！”

“小清她……她……让人……糟蹋了……”艰难地说出这一句话，乐大娘只觉得心头满是愧疚，若是那会儿自己站出来，说不定小清便不会是现在的模样了。

脚步猛地一个踉跄，齐清娘已是没法站稳，手猛地扶住篱笆院门的一边，脑海中一片嗡嗡作响。

“清儿……清儿……”口中不停地喃喃着，齐清娘的意识已是一片混沌。

“小清娘，你……快去看看吧……小清，让那群人，给带走了……”乐大娘的声音停顿着，久久才将话语道出。

只见齐清娘的身子猛然间发着颤抖，而后脚步踉跄着，发疯了一般往外头跑去。

“清儿！！！”

撕心裂肺的声音，顿时响彻了整个小庄。

齐清娘的脚步丝毫未停，便是鞋子跑掉，赤着脚踩在了满是石子泥土的地上都未有意识，眼神冰冷着，不停的向前跑去。

“清儿……娘来了……清儿……”

村庄道路泥泞，早已是将齐清娘的脚磨出了血，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未挡住她的脚步，此刻，她只想着自己的女儿！

主街道上，人群已是散开，所有人都不敢再逗留于此，胖子的车马，早已是离了古道镇，而留下的，只有齐清家的摊子后，地上那一袭红色以及糜烂的气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避开了那处，丝毫都不敢抬头看去。

“清儿清儿……我的清儿……”通向主街道的窄窄小道上，齐清娘像是发狂了一般，口中不停地喊着齐清的名字，一路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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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撕心裂肺

梅英疏浅，冰澌溶泄；金谷俊游，铜驼巷陌。

兰苑未空，行人渐老；寒意万点，孤微流仟。

万般的人群中，齐清娘的双膝已是猛然跪在了空荡荡的板车后。

满片的狼藉，散落的红色血迹，以及破碎的衣物。

空气里残留的气息，无不告诉着她，自己的女儿，竟生生在这广众之下，被人所欺。

板车孤零零地立在原地，车上，还有着一些零零碎碎未卖掉的菜。

齐清娘的目光已是呆滞着，双膝跪着向着那破碎的衣物爬去。

“清儿……”语气里，是颤抖着唤出的话。

枯瘦的双手爬在满是碎石的路上，一步又一步，往那处爬去。

周遭，所有人的视线里充斥着看不分清的意味，看着一个中年的妇人失了心的模样跪爬在地上，心头浮起的，依旧是先前所看到的那一幕幕可怕的景象。

“清儿，娘来了。”低喃的话语出口，齐清娘的手已是被小小的石子生生磨出了血。

破碎的衣物旁，是泛着红色的刺眼血迹，令人心头阵阵作呕的气息已是散开在空气中。

苍老枯瘦的手终是拿到了那破碎的粗衣麻布，齐清娘的眼神恍惚着，久久没有动，瞬时，像是突然有了反应，一把将那破布抱在了怀里。

“清儿清儿，不怕不怕啊，娘来了……娘来了……”神色呆滞，齐清娘的手越发死死地扣住了那衣物。

跟着她脚步的乐大娘和小乐终是疾步赶了上来，却是在一眼看见齐清娘的动作时，步子顿时停了下来。

“清儿，娘在呢，不怕啊……”言语低低，齐清娘的神色已是一片空洞，手中死死地抱着，眼中，却是丝毫没有泪水。

“小清娘……”挣扎了一刻，乐大娘的脚步终是往前迈了一步，“小清她……是被人带走了……不是……不是……”死了二字还未出口，神色已是猛然停住，脚步抖了一下，已是往后大退了一步。

因为齐清娘，已是陡然站起了身，眼眸里大片的眼白，狠狠地斜视着乐大娘。

“为什么，不救清儿？”

质问的话语已是随着她惨烈的声音轰然落在了乐大娘的耳里。

“我……”话语结住，乐大娘的步子又是一个退开，眼神闪躲着避开齐清娘的视线，“我……我是想……”

下一瞬，小乐的身子一下子便扑了上来，小小的身形站在了自己的娘身前，眸眼里满是愤怒：“不许欺负我娘！”

齐清娘好似根本未看到眼前的孩子，步子不断地逼近乐大娘，口中的话越发阴冷了下去：“为什么，不救清儿……为什么……”

乐大娘早已是被这样的齐清娘给吓得不轻，双手伸出一把将小乐抱在了怀里，身子颤抖着退开好几步，话语里已是有了些许的哭腔：“小清娘，你别这样……”

齐清娘的手中依旧抓着自己女儿的衣物，面色像是怪物一般，眼睛睁得极大，嘴唇颤抖着，身子却是一步一步从板车后走出，越发逼近了乐大娘。

小乐的身子被娘抱着，眼神却是格外的愤怒，盯着面前的妇人，清脆的童音已是高高地响起：“不准欺负我娘！这里所有人都没有救姐姐，你凭什么只这么对我娘！”

本走着的步子陡然停住，齐清娘的身子的抖动越发地大了起来，嘴唇微微张着，眼神越发空洞了起来。

半晌，才慢慢有了声音，只是那声音里，却好似苍老了半世一般。

“你，说什么。”并非疑问的话语，明显是冲着了小乐。

乐大娘的手已是一把狠狠地捂住了小乐的嘴，步子又往后开始退。

小乐的眼神里依旧是怒意，小小的手掌一把扒开了娘亲的手，脆生生的声音再次响起：“所有人都没有救姐姐！所有人！”

下一瞬，齐清娘的身子已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眼泪，终是翻腾而上，夺眶而出。

“清儿……清儿……我的清儿！！！”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了整条街道。

乐大娘的泪水也是一下子落了下来，双膝竟也是跪了下来。

“小清娘，我对不住你……”

“为什么，不救她……”泪水已是纷纷洒落，滴在手中拿破碎的衣物上，齐清娘的声音早已是听不分清。

手中松开小乐，乐大娘的身子已是深深地埋了下去，便是在她的眼前，今早还笑着对自己说话的女孩，生生被人所欺凌，而自己，却是因为害怕，竟是没有站出来。

“小清娘，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

声音不停地抽着，齐清娘只觉得眼水像是决了堤一般，疯狂地落着，口中不住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周遭，所有人的头都垂下，心头的颤意狠狠不已。

良久，终于是有人开始小小地抽泣。

身子瘫软着，齐清娘的手依旧紧紧地抱着那团碎布。

泪水落了许久，抽泣的声音已是开始在街道上蔓延。

良久，齐清娘才缓缓地抬起头，眼神重重地扫过周围的人群，痛彻心扉的话语颤抖着问出口：“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