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卫卿却什么都不顾,竟真的睡着了。
马车停到逍遥王府门口,卫猱莽撞的掀帘看了一眼,又立即退了出来。
顾卫卿还睡着。她本就丰姿非常,熟睡时神态憨然,卫猱到底是男人,对于王爷的女人还是要多加避讳的。
他可不是贺琮,没想惯着顾卫卿,伸手就敲马车车壁:“顾公子,到了。”
顾卫卿被惊醒,缓声问:“这就到了?”语气慵懒,一听就是没睡醒的模样。卫猱这心就仿佛被谁挠了一把,刺痒得慌。
八月天已经凉了,顾卫卿睡得浑身暖和,这车帘一掀,就是一阵凉风灌进来。她才要迈出的脚又收了回去,自己从包袱里翻拣出一件青色披风,自己系好,这才掀帘子下车。
不知是不是睡得太熟,腿是麻的。她下车时本应该轻盈的落地,这会儿腿却一软,差点儿扑倒。
卫猱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扶了顾卫卿一把。
他眼睛都不敢直视顾卫卿,一等顾卫卿站稳,便飞速的抽回了手,心底却在骂娘:真是事儿多,不管吧,怕摔了她王爷怪罪,管吧,她虽是男子打扮,到底是个女人,这男女之间,到底不好多接触,回头王爷一个看不顺眼,还是得自己挨罚。
顾卫卿不懂卫猱的心思,朝他一点头:“多谢。”
卫猱不吭声,想说不用,又想说我也不是为了你,可他本就不擅和人交流,尤其不擅和女人交谈,犹豫的功夫,顾卫卿已经当前一步走远。
卫猱心底有些莫名的惆怅。
不想顾卫卿又停下脚步,笑眯眯的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挺有眼色的嘛?回头我告诉王爷,叫王爷给你加一个月的月钱好不好?”
卫猱板着脸道:“这是在下份内之职。”也就是说他是为王爷尽忠,不需要王爷赏赐。
顾卫卿啪一拍他的肩膀,笑道:“哈哈,好奴才。”
跟狗一样忠诚,一旦认了主,一辈子都不会变,哪怕你踢它打它,它都矢志不渝,哪像人心易变,不知什么时候就生了反骨?
卫猱再对贺琮忠心也不免变了脸,他是王爷的奴才,可不是顾卫卿的,她现在自己尚且妾身不明呢,也敢恃宠生骄?
卫猱面无表情的把顾卫卿送到内院门口。
方源忙迎出去,一边给顾卫卿行礼,一边陪笑道:“顾公子您可来了,王爷等了有一会儿子了。”这是提醒她来得有些迟,回头对王爷态度好点儿。
顾卫卿朝着方源一笑:“多谢。”随手递过去一个荷包。
方源怔了怔,忙随手接了揣进袖子里,道:“顾公子太客气了。”
这点儿银钱顾卫卿是不放在眼里的,她更不敢小瞧方源,也不会因为自己得了贺琮青眼就对方源颐指气使。
什么人都不能得罪,生意人讲究的就是一个和气生财。尤其像方源这种贺琮近侍,更不能得罪,有什么事,能得他一句提醒,那可是万金不换。
虽说拿人手短,可顾卫卿也没想着方源能即刻就透露给自己更有价值的消息,一路走一路和他寒暄,问过他最近一切都好,又问:“怎么不见卫刚?”
方源和卫猱的心思一样,只当顾卫卿用着卫刚顺手,忙道:“卫刚今儿有别的差事,回头奴才吩咐他去接公子。”
顾卫卿道:“我不过随口问问,他可不是我的奴才,只管忙他的。”
不过一个卫刚,只要王爷发话,给谁使都是使,方源陪笑道:“公子不必如此客气,这等小事,若是奴才都料理不好,回头王爷知晓了,奴才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顾卫卿笑笑,道:“随你,他们是住在王府里头还是住在府外头?”
方源道:“王府的下人都在倒座南房里,卫刚他们几个又不同,因是王爷近侍,一天十二个时辰大都不离王爷左右的,便是累了也不过是随地歇几个时辰。”
第133章 闲聊人生
顾卫卿见好就收,并不多问,转而又问起贺琮:这不明不白的,他又召自己做甚?
方源也知道一手交钱一手货的道理,但他很明白自己的主子是谁。没了顾卫卿,总有别的卿,只要有贺琮在,他不愁拿不到好处,因此并不急着卖顾卫卿的好,只陪笑道:“王爷的心思,奴才哪里知晓?这不是诗词歌赋上都有,什么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奴才不懂,想着王爷也不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是人的感情他都有,这些寻常想头,从头不在乎,如今可是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
顾卫卿只能装糊涂。
两人心照不宣,一个是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说不说、做不做全在你自己。一个是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可我不能说,很抱歉,一边打着太极拳,倒也相谈甚欢,说着话就到了贺琮寝殿门口。
方源站住脚,道:“顾公子请——王爷对顾公子实在是关心的很,顾公子要惜福啊。”
顾卫卿心里大致有了数。
方源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么一句话,定然有深意。贺琮对自己关心的很,他察觉到什么了?
顾卫卿一抬眼就看见了贺琮。
难得他肯站在门口候着,可见确实是等得不耐烦了。
一见顾卫卿,贺琮就气怒交加,心头的火腾腾的往上拱,尤其看她和个方源都能有说有笑,真恨不能掐死她。你说你自己是个女人,怎么态度就这么磊落、大方,你就不能避避嫌?看你整天和老子的底下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叫老子情何以堪啊?
顾卫卿见贺琮神色不愉,也就端正了态度。孰不知她越是这样郑重,贺琮越生气:妈的,老子是鬼啊?怎么一见老子你脸上的笑影都变没了?
他可真冤枉顾卫卿了,她一直以为,有礼、守矩,是对他,也是对她最大的尊敬,尤其当着人,更多的亲近、微笑都是暧昧,她更想以一个人的面貌,而不是以一个女人的面貌站在他对面。
顾卫卿毕恭毕敬的上前行礼:“草民见过王爷,劳王爷久等,是草民之过,请王爷恕罪。”
她说得很诚恳,态度也做得到位,知道自己来晚了,把请罪请得十分完美。可贺琮却知道,她一向都很奸滑,那可真是知错就认,认错不改的典型。
贺琮在心里冷笑一声:拉倒吧,这种不是诚心的认错何必?
他上前扶她起来,状似不经意的问:“理由?”
还知道来迟了?估计是大把时间都花在和人叙谈上了,想知道什么不能跟自己问?非得用这些小伎俩和底下人打听?
她也不想想,没自己吩咐,他们敢放个屁不?
顾卫卿陪着笑道:“草民是坐车来的。”
“?”贺琮打量着顾卫卿:“你哪儿不舒服?几时变得这么娇弱,连马都骑不了?”
顾卫卿不易察觉的想要离他远一些,说话就好好说,这一从人都在,她不想和他做出亲多密的姿态来。
她道:“确实是有点儿不太舒服。”她为难卫猱的事,早晚会知道:“还有,草民就是忽然不喜欢骑马了。”
她还挺理直气壮。
贺琮也不想跟她计较这个:“呵呵……不喜欢骑马了?行,下回本王叫人派车去接你。”行,她有理,她任性,她喜欢什么全随她的心意,
顾卫卿见他并没有追究的意思,这才自动自发的上前,殷勤问道:“王爷最近可好?”这才几天?他好不好她真关心?装得也太不像了。
贺琮打量了她一回,知道她不可能这么关心自己,又不屑她设的浅近陷阱,便随易的道:“还好。”
顾卫卿跟着他转,进了厅,坐在他下首,鼓着腮帮子叹了口气,道:“王爷好,那是万幸,可是草民最近不好,十分不好,这几天晚上总是做恶梦,白天也食不下咽,您瞧,草民眼底都青了。”
她主动凑上来,指着自己的眼睛。
贺琮就像是看见了钓着肉的钩子,明知道她别有所图,还是忍不住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这才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敷衍的道:“怪可怜见的。”
确实脸色不太好。
顾卫卿退回去坐好,一副“你看吧”的模样。
贺琮道:“怎么看你这模样,是害……相思病了呢?”
顾卫卿吓了一大跳,眼睛立时就瞪得溜圆,那里面黑白交汇,闪着耀眼的芒,她咬着唇上下看了贺琮一回,才讪讪道:“王爷果真见多识广。”
连相思病都知道啊。
不会望闻问切就别装名医好不好?她跟谁犯相思病去?这不是往她头上扣莫须有的罪名嘛。
贺琮噎了噎,竟然无言可答:“……”草,倒像他害了相思病,所以才以及推人似的,他有那么自作多情吗?
顾卫卿不敢使劲捋虎须,见好就收,眨着委屈的眼神望着贺琮道:“王爷竟是对草民生死漠视,不管不问么?”
就知道她来倒后帐了。
贺琮硬着心肠道:“这话从何说起?”他要是当真漠视,那守在外头的孙太医是吃白饭的?真是不识好人心。
顾卫卿叹了口气,道:“人生艰难,草民最近实在是忧心如焚。”
贺琮失笑:“怎么个艰难法,你给本王说说。”
交往也有些时日了,她还真没当着他哭过穷,上回要银子不算,这回她打的什么主意?想通了?还是觉得最近他待她确实挺大方?
顾卫卿道:“王爷,草民给您算笔帐,您就知道草民所思所忧不是杞人忧天了。草民来见王爷,若不骑马,就得坐车,总从车行里雇,一则不干净,二则不舒服,可要是草民养车、养马、养车夫,这便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王爷若不送,草民就得自己回府,路上不小心遇到什么拦路的、寻衅的,草民若是伤了病了,还得请医延药,又是一笔开销,草民惜命,说不得只好雇几个身手好的保镖,这不又是花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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