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卫卿只能答:“当年草民走之前,曾跟陛下讨了道口谕,陛下也曾答应草民,无论草民做了什么错事,陛下都具给草民一个既往不咎的机会。”
贺琮当然记得,可他能说,那时候他以为她已经放下心怀,打算和他天长地久了么?从始至终,自作多情的都是他,他那时候说的任何承诺,都带有“海誓山盟”的意味。她单方面撕破假象,给他最大的侮辱和最深的伤害,他怎么可能兑现承诺?
顾卫卿倒也识时务:“当然,草民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陛下饶恕,所以才回来,就千里迢迢的回京卸职请罪。”
想到这个,贺琮就更气,不给她权力,她也就没机会跑了。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不可能重蹈覆辙,当下假意推辞两句:“这又是何必?公是公,私是私,你有经商天赋,朕对你赚钱的本事还是很放心的,不管你做了什么,罚是罚,赏却也要赏……”
顾卫卿坚辞:“草民从前仗着年轻,不知天高地厚,这才敢任性远行,可如今家有老母在堂,下有娇儿待哺,实在不宜远行操劳。”
贺琮神色复杂的看一眼那小男孩儿,道:“呵呵,卿卿也学猛虎回头,真是让朕刮目相看。”最后还是顺水推舟,将她身上的职权捋了个一干二净。从前她没认识他之前,她只是个茶农,如今照旧还是个茶农。
贺琮装大方,不予计较顾卫卿的不辞而别,满以为她会感恩戴德的留下来,毕竟如今他已经是一国之君,纳个什么样的女人都是他的自由,给顾卫卿一个妃嫔的位置绰绰有余。
可哪成想顾卫卿冥顽不灵,一等交完差事,便请旨回乡,还恬不知耻的要带走顾长言。
人和人相处,讲究的是互相容让,互相体谅,你退一寸。我退一尺,万事都有转寰余地,可如果我让了一寸,你不但不让还得寸进尺,那什么事都得崩。
贺琮怒极。
他从前就是个骄傲的人,如今成了皇帝,自尊便尤其金贵,从前种种,他恨不提施法将其从当事人脑中抹得一干二净,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自己从前向一个卑微的女子摇尾乞怜过,如今就更不可能。
他放下狠话:“顾卫卿,你可知你这次的选择意味着什么?”
顾卫卿答:“草民明白。”
她就是这样的人啊,正因为知道,所以才要这样选择。
贺琮近乎诅咒的道:“你可别后悔。”
就算后悔,她也没有重来的机会,况且,后不后悔是她自己的事,痛是她的,难受是她的,折磨和煎熬是她的,至于贺琮和旁人看不看笑话,与她有什么关系?
顾卫卿伏地叩首道:“还请陛下仁慈。”
贺琮仇恨的盯着匍匐在他脚下的顾卫卿,恨不能食她皮肉,手紧紧的抓握着扶手,到底也只能咬牙切齿的说一句:“好,如你所愿。”
他从不缺女人,如今后宫三千佳丽,环肥燕瘦,他不信没一个比得过顾卫卿的。就算没一个人是她,可那又如何?他没了她,从前也活了二十多年,没了她,他也能好好的再活个七八十年。
从始至终,贺琮也没问那小男孩儿的事,他不知道他是什么年月出生的,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更没问他的生父是谁。
他不问,顾卫卿也不说,两个人因为各自的心魔,谁也不肯向对方低头。因着彼此的差距,各自都保持着自己的自尊,试图挽救在彼此面前失掉的领地、坍塌的城池。在他们两个人看来,最可怕的不是向对方低头,而是向自己的软弱屈服。
第362章 番外四 问罪
自打顾卫卿携儿带女,回了闽越之地,贺琮就再也没过问过有关她的任何消息。
弹指一挥,流年转逝,转眼又是五年春秋。
贺琮每日精于国事,于女色上并不尽心,十天半月,不过到柳皇后处坐坐。至于其他妃嫔,自从儿女双全后,其它妃嫔于他不过是摆设。是以到了现在,除了徐皇后留下的嫡长女,柳氏所出嫡长子,他再无其它儿女。
言官们倒想揪着这点屁事大兴建言,可贺琮不是个好脾气的,才提个头就让他把奏本摔了回去,附带冷笑一声:“朕拿大把钱粮养着你们,就是让你们整天盯着朕该不该睡哪个女人这点破事的?要是都特以的闲着无聊,朕给你们找点儿事做?”
他杀鸡儆猴,流放了几个言官,以“体验民生疾苦”为由,发配到了苦寒之地,并明言,不做出成绩来,此生起复无望。
可这年冬月,方源忽然提出告假。
贺琮莫名其妙:“早在朕昔年潜邸时,你便说家中已无亲人,一恍你跟着朕也三十多年了,忽巴喇的请假要去哪儿?”
方源道:“确实有点儿私事,还望陛下看在奴才尽心职守服侍陛下这么多年的份上,准奴才走这一遭。”
他越遮掩贺琮越要问:“若无要紧的事,朕派人替你去办。”
倒不是非他不可,只不过如今宫中人海嘈杂,贺琮却有无处可去的空虚感,卫猱等人早就派出宫去各有职守,他唯一能说上几句心里话,能够放松自己的,也就剩方源一个人了。
他不说实话就想走?休想?
方源只好道:“不是什么要紧事,但对于奴才来说,却非得亲自跑一趟不可。”
敬酒不吃吃罚酒,贺琮冷笑:“不说拉倒。”那你也休想走。
方源没法,只好道:“是女公子的幼子,听说最近生了一种怪病,求治无门,这才求到奴才跟前。”
贺琮蹙眉:又是她。
这五年,他耳根十分清净,已经很久没提过她,也没想到过她了。她也始终安分,不曾有任何妄动迹向,这会儿忽然跳出来,是后悔了?
不然什么病,非得求到方源跟前?
他冷眉一挑:“你这狗奴才,背着朕你跟她私下有往来?”
方源叫屈:“奴才冤枉,还不都是卫刚……”
贺琮发狠再不肯提顾卫卿,也不过问,可不知是他疏忽还是怎么的,他并没亲自下密诏给卫刚。卫刚那个实心眼,便五年如一日,每天都有密报送到京城来。贺琮不看,方源便代司其职。一来二去,这倒成了他和顾卫卿私下通讯的专用通道。
是以顾卫卿有事相求,他第一个知晓。
贺琮强压心中悸动,不欲让人窥探他对顾卫卿的事还感兴趣,当下挥手:“滚滚滚。”
方源应声告辞,走了两步又回来:“还请陛下恩准,允许奴才带着孙太医同去。”
呵。贺琮一声冷笑。他连方源都放行了,没道理还吝啬一个孙正文,当下便挥手:“一起滚。”
方源一走就是两个多月,除了到建宁时给他报了个信,之后便再无消息,他当然不肯承认其实更想知道那小崽子死了没有,只当关心方源。可方源就和消失了一样,气得贺琮大骂:“死也不找地儿是不是?”
倒是远在建宁的周萱给他上了道密折。
当年从龙有功,贺琮封周萱为瑶仙公主。周萱对此荣耀不屑一顾,只有一个要求:将建宁府划归为她的封地。
她也直言贺琮,若无事,她必老死于建宁,这几年,她在建宁就和土皇帝一样,作威作福倒说不上,也不会偷蓄私兵,但抢男霸女是避免不了的。她直言,这一生她就这么点儿乐趣,谁敢剥夺,她就跟谁拼命。贺琮只能眼不见心不烦,随她作去。
他也从没指望她能帮自己些什么,但上密折这还是头一遭。贺琮很重视,打开来看了一回,脸色立时就青了。
周萱一惯的嬉笑怒骂,言辞间尽是讽刺,大意是:六哥你也不是管不住女人的人,可怎么你的女人跑到我地盘上兴风作浪?要不是你的授意,我可要崭她手断她脚了,免得我会寒心。
至此贺琮才明白,原来顾卫卿幼子得病并非天灾,而是**,这背后的罪魁祸首就是皇后柳氏。
贺琮觉得,周萱有多义愤填膺是瞎话,要说她有多少要替顾卫卿打抱不平,那也没什么可能,唯一能说得通的,那就是她想把这事捅到自己跟前。
顾卫卿是不屑向他告状的,只有周萱闲着没吃撑的人才会有看自己笑话和看热闹的闲心。但不能不说,周萱这招最有效,贺琮打的是和顾卫卿老死不相往来的主意,人家顾卫卿什么都不做,反倒是自己的人把手伸到她那边搅事,太给自己丢人了。
说否定她又要以为这是自己授意。
他丢不起这脸。
收了密折,贺琮抬脚去了柳皇后的寝宫。
柳皇后嫁他也快十年了,从前两夫妻就没有你侬我侬的甜蜜时光,最近更是形同守寡。好在他不来自己这儿,也不去别的女人那,柳皇后还能安慰。大白天他来这儿,柳皇后喜出望外。
贺琮叫她起来,道:“朕没事,到你这坐坐。”
柳皇后笑得眉眼都柔了,道:“妾身求之不得。”
贺琮看了一眼满殿宫人,道:“朕想和你单独说说话。”
柳皇后立刻撵她们都下去,自己倒了杯水,软着腰,迈着窈窕的步子走到他跟前,一声“陛下”,甜得贺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不易察觉的皱眉,不接茶盏,只道:“你坐下吧。”
柳皇后温柔的望着他。
贺琮却抬起冷厉的眉眼问:“皇后没什么可对朕说的?”
柳皇后甜甜的笑道:“妾身和陛下夫妻近十年,对陛下敬爱非常……”
贺琮不稀罕听这些甜言蜜语,他打断她道:“催魂丹——”
柳皇后一怔,脸色立刻变得青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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