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卫卿跟上来,落后半步,道:“王爷不知,草民今日所获,并非这些真金白银,而是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大道理。”
贺琮:“……”她还真不愧是季大儒的学生,时刻把“自省、反思、有所得”放在心上啊。
他在心里吸气、呼气,终于放松了,才温和的开口:“你说。”连圣贤都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只要这顾卫卿说得有道理,他就当拿银子买道理了。
顾卫卿十分感慨的道:“要说这世间万事万物,皆有缘法,可不是握在自己手里就一定是自己的。就比如刚才,草民就领略了得而复失的大悲和失而复得的大喜,这也让草民自警,一定要把‘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贯彻到底。人都有**,可人之为人,就该能控制**,否则**便是出笼猛虎,不定什么时候反噬自身。”
贺琮不得不承认,顾卫卿说得真特么的对。可不知怎么,她越清醒、冷静、自制,他心里越不舒服。
他神色复杂得盯着顾卫卿看了好一会儿。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和东西能牵绊得住她的了,只有利,可如果她在利益面前都能做到荣辱不惊,那他还有什么自信笃定能把她握在手心?
什么叫握在手心的不一定是自己的,她确信她不是在讽刺他?真该打死这混蛋玩意儿。
顾卫卿打量他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王爷?草民说得不对吗?”
对,怎么不对,简直太对了。贺琮不答:“你怎么就这么财迷呢?”
顾卫卿心情好,性情也格外柔顺,朝他笑笑,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草民不比王爷,喜欢诗歌词赋、琴棋书画这些高雅的东西,我打小就跟我爹学看帐、计帐,过手的全是黄白之物,对阿堵物格外偏爱,所以,财迷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她什么时候都有理。
贺琮道:“那本王问你,除了喜欢金银,还有没有是你最喜欢的?嗯,喜欢到可以抛弃金银,也要争取的?”
顾卫卿对这个话题十分敏感,她警觉的瞟了一眼贺琮,想了想扳着手指头道:“自由,还有,亲人。”
“自由”这个词实在是根导火索,顾卫卿一开口,贺琮脸就是一沉,恶狠狠的盯着顾卫卿道:“你确定你不是故意气本王的?”
顾卫卿一苦脸:“草民冤枉,是王爷叫草民说,草民一时忘形,便把真话吐噜出来了。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真话,王爷总不希望我骗王爷吧?”
贺琮气血翻腾:忠言逆耳,这真话也一样,从来真话就不好听,特么的她还敢以说真话而沾沾自喜?
可一想到她要是满嘴谎话,那更是气人。算了。
贺琮哼一声:“你敢骗本王试试。”又把话题拉回来:“除此之外呢?”就再没别的人,可以在她心中占取更重的位置了?
顾卫卿摇头:“应该,没了,人不能太贪心。”她如今又添了腹中的孩儿,但这也算在亲人之列。贺琮问得这么紧,定然不会是自虐想要听他不想听的话。
“呵呵,还说不贪,那本王问你,如果金银、亲人和自由只能选一样呢?”
顾卫卿瞪大眼:“啊?”这个问题太刁钻了,顾卫卿直觉不想选。她知道贺琮对她的回答不满意,便非要在口头上占个上风,以虐到她为乐趣。
顾卫卿倒笑了,她豁然开窍,微红了双颊,垂了双眸,做出羞怯状,道:“如果只能选一样,草民选……王爷。”
这个回答不仅匪夷所思,还大大出乎贺琮意料之外,他不由的问:“这是什么道理?”他也不在这些选项之列啊。
顾卫卿心道:“自然是有他才有她的一切。”可这话太急功近利了,难免讨人嫌,尤其是贺琮的性子,没准当即就翻了脸。
她斟酌了一下,才慎重的道:“自然是王爷比什么都最重要。人在最危急的情况下,不是都选择最重要最珍贵的人或物吗?”
贺琮脚步一顿,好像谁在他心口上重重的敲了一记,震得他连怎么走路,该迈哪条腿都忘了,他望着顾卫卿,不可置信的道:“你说什么?”
他不是没听清,就是想听她再说一遍。
顾卫卿诚恳的望着他,漆黑的眼眸仿佛蕴藏了无与伦比的深情,连她说话的语调都比刚才要缓慢,脸上是不同于她谈到金钱时的那份势利,她一字一句的道:“草民是说,王爷对草民来说最重要最珍贵。”
贺琮好半天都没敢动没敢呼吸,生怕这是一场幻梦,谁一开口,这梦就破碎无迹。这种感觉又甜蜜又心酸,竟然还有一种心碎的疼痛感,让他这个一向粗枝大叶的男人也不免小心翼翼起来。
顾卫卿在他咄咄的难辩情绪的神色中垂下头,自嘲的悲伤的凄婉的笑了下,道:“草民自知不配,王爷是云端上的人物,草民只是地底的水草,此生只能仰望,不敢有所奢想,能有如今的交集,于草民来说已经是三生有幸。”
下巴一痛,贺琮强迫她抬起头,眼神灼灼的问道:“你说的,可都是真话?”
怎么看也不像生气了的模样,但他神情太严肃了点儿,不知道这话又触到他哪根神经了。顾卫卿小心翼翼的道:“是,都是心里……”
没等她说完呢,贺琮俯身近前,吻上了她的唇。
心上开出了一大簇花,比牡丹富贵,比玫瑰浓艳,比杏花多姿,比梨花纯净,比菊花坚韧,比梅花风骨。
有多少语言都难描难画,有多少滋味都难以形容。
这一刻,贺琮只想把时间永远的停驻。什么身份、地位,什么真情、假意,只有这一刻的欣喜、激动,还有她看他时的真情和她甜得似蜜般的誓言。
谁管从前?他们在此时拥抱在一起。谁管以后?他们早晚都会死去。只有现在,他有她,她也有他,不管她的心里有多大,不管他的心里有多小,此刻都只容得下彼此和对方。
第199章 爱恨交织
可再美的梦也是会醒的,怀里的顾卫卿气息局促,用小拳头捶着贺琮,把贺琮给敲醒了。他猛的推开顾卫卿,听着顾卫卿解脱般的大口呼吸,心里是拧着的疼。
夜色漆黑,是人心脆弱时最好的掩护,没人能瞧见贺琮脸上的绝望。
特么的,个小骗子,道行越来越高了,这谎话说得多有水平,跟他么的真话一般无二。
偏偏他信了。
信也就信了,哪怕被她骗到死,也是高兴的。可他偏偏又是清醒的,知道她的话根本不能信。
要怎么才能信她?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可悲,不管顾卫卿可不可信,在她选择了做男宠而不是做他女人的那一刻,他对她就已经没有了任何信任可言。
不是都说山无棱、天地合,始敢与君绝吗?顾卫卿若真的拿他当成最重要最珍贵的人,不会连跨越他们之间障碍的勇气都没有。
贺琮呆呆的站着,满心茫然,顾卫卿与他近在咫尺,他却觉得,怎么也触摸不到她的内心。本来有没有她,他都能以王爷之尊,肆意而无所忌惮的好好的活着。
可现在不同了,在他强行把她劫进自己生命的时候,不知几时,她竟已经比他预想的还要深刻的烙在了他的心里,再拔出去,就像拔出肉里的刺,沾带着他的肌肤、心肝都是疼的。
顾卫卿用袖子抹了抹唇,好像这样就能抹掉贺琮留在她唇上的痕迹似的。她能感觉到贺琮的矛盾,但于她来说又有什么特殊意味?他怎么想,他怎么认为都不重要,甚至他怎么待她都不重要,她选择什么方式活着才最重要。
顾卫卿打了个呵欠,用手心挡了,疲倦的道:“王爷,草民送您回去歇着吧。”
她累了。搭对完了他,她好回去歇着。
贺琮看她如此平静,心头一口老血又差点儿没涌上来。你说她到底是不是个女人啊?脸皮厚也就罢了,她连女人的廉耻之心都没有。
她就是有那个本事,哪怕天底下的人都在用刻薄、难听话骂她的八辈祖宗,她也能置若罔闻,照样我行我素。甚至不管他怎么当众猥亵她,轻薄她,她也能淡然处之,并不会受到内心的谴责,从而衍生出多大的痛楚来。
反观他,只是看着她,挨着她,稍微触碰一点儿,就欲,望汹涌,难以自持,可偏偏她身怀有孕,他不能放纵,只能看不能吃,没的憋屈着自己。
贺琮无所谓的笑笑,嫌弃的对顾卫卿道:“本王用得着你送?”
顾卫卿不明白他怎么又不高兴了。难道说自己拍巴屁拍的马腿上了?他这人就喜欢她直来直去的说不喜欢他?是不是她越不喜欢他,他越能信任她啊?
那,她下回一定长教训。
顾卫卿陪笑道:“草民知错了。”
张嘴闭嘴就这一句,她到底真知错还是假知错?一想到她很有可能从自己的情绪中衍生出以后再不拿他当回事的念头来,贺琮就更郁闷了。
他做出温柔的情态来,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和的道:“傻,本王一个大男人,哪里用得着你送来送去的,本王关心你还来不及呢,天也不早了,本王送你回去。”
顾卫卿心跳了跳,刚才他那架势就不像是个能控制得住他自己的,虽说两人有约定在先,可他真要是霸王硬上弓,她还能怎么样?
绝不能给他登堂入室的机会啊。
顾卫卿呵呵笑了两声,道:“草民多谢王爷挂念,不过,还是别了吧,王爷今晚饮了几杯酒,天凉别吹痛了头,还是早点儿回去让人备上一碗醒酒汤……草民自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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