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尚叫人送来午膳,一桌子全是大补的汤汤水水,顾卫卿也不计较,只当是最后一顿。
她吃相还算优雅,但食欲太好,看得两个稳婆直唏吁,还不得不陪着笑道:“公子多吃一些,待会儿也好有力气,还能少受些罪。”
少受些罪,又不是不受罪。
顾卫卿把筷子一放,嗤笑道:“别说不一定死不死呢,就是死我也不能亏待我自己不是?”
话传到贺琮耳朵里,气得他一脚踢翻了桌子,才摆好的午膳哗啦洒了一地。他盯着地上的残羹冷炙,又阴森森的笑了。
她都能好吃好喝,他凭什么气得七窍生烟?没道理他一个大男人的胸襟还不及一个小女人宽广。
吃,他也吃。
顾卫卿是完全放开怀抱,吃得顺畅遂心,贺琮却是食难下咽,灌了一肚子的硬米粒,半晌都一直抚着心口,就差唉哟唉哟喊难受了。足足喝了两壶热茶,这憋屈劲才下去。
又白等了一个下午。
顾卫卿也没主意了,到底是上榻褪了亵裤,含羞忍耻的由着这稳婆看了一番。稳婆一脸犹豫:“这……宫口未开,看样子时间还早,公子不若耐心再等等?”
她其实想说得是,宫口未开,哪有一点儿流产的迹象?
但来前方总管就是这么交待的,她俩也不敢多嘴,只好请顾卫卿耐心等待。
不耐心不也还是得等?既然结局是注定的,顾卫卿也改变不了什么,让她等她就等吧。她百无聊赖,在榻上滚了几圈,吃饱喝足,万事遂心,顾卫卿滚着滚着,倦意上涌,竟然抱着被子睡着了。
两个稳婆互看一眼,心道:这位心可真大。
第164章 通宵议事
顾卫卿屋子里的灯早早就熄了,两个稳婆无用武之地,又不可能干在这坐着守夜,方源只好安顿这两人在厢房睡下。
顾卫卿连晚饭都没吃。
贺琮得了信儿,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心真大啊,她竟然还能睡得着?看来吓也白吓,这么个七窍玲珑心的女人居然能把个没心没肺演绎得如此出神入化,要说她是装的,这得什么人才能装得这么逼真?
可自己又不能跑过去破门而入,非得把她揪起来不许她睡。
夜色渐深,贺琮把歌伎撵走,吩咐方源:“把徐长史叫来。”
方源倒是怔了半晌,才明白这位徐长史是何许人也。自己是王府的内管事,外头的事可都由徐长史管,但王爷一般没什么外务,这位徐长史跟着王爷十多年了,一直只是个挂着个空头衔的闲人。
王爷怎么想起来叫他了?
徐长风比方源还惊讶,悄然进门,见灯下贺琮一脸肃穆之色,与平日所见大相径庭,他也收了玩味之色,躬身行礼:“卑职参见王爷——”
贺琮抬头,凝眸看了他半晌,才道:“你祖父是申元朝的御史,你自己则是甲丑年的进士,后来才投入本王门下,说起来也有十年了吧?”
徐长风答道:“王爷明察秋毫。”
贺琮倒很有自知之明,道:“你在本王这,没的白璧蒙尘,亏得你不曾背弃本王。”
徐长风后背一凛,忙道:“卑职原是为了避祸而来,能得王爷收留厚待,已是三生有幸,岂可生出二心,做出猪狗不如的事来?”
贺琮道:“生当做人杰,男儿在世,俱各都有一番雄心壮志,在本王这里,确实委屈了你,本王心中有数,你起来说话吧。”
徐长风这才起身,在贺琮下首坐了,道:“昔年楚王三年不鸣,后一飞冲天,卑职相信王爷隐而不发,定然有王爷自己的考量。”
贺琮大笑,道:“你倒会给本王开脱。”
徐长风笑笑,并不肯深说。他当初求人靠脸,投奔贺琮,确实为了避祸。贺琮虽不是个贤德君主,在外也只有吃喝玩乐的诨名,但他待门客一向大方,徐长风在王府锦衣玉食,并不曾受过亏待。
至于得不得重用,贺琮又是不是有什么野心,跟着他有没有长远发展,徐长风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在乎。
他心性开阔,想着就在王府一辈子养老也没什么亏吃,不想今夜王爷忽然传召,若说不是什么要紧事,打死徐长风都不信。
不管贺琮从前是什么想法,又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有一点徐长风很确信,那就是贺琮从今夜起,定然有重大的改变和决定。
他只需听就好。
贺琮道:“叫你来,是想请你帮本王写封家信,同时替本王跑趟腿,回趟京城。哦,还有,你帮本王上道奏折……”
只写家信,对于徐长风来说大材小用,至于跑腿等琐事,更是杀鸡用牛刀,不拘派哪个侍卫,定然又快又好的做到,何须召唤他来?
倒是这封奏折颇为值得商榷。
徐长风道:“卑职但凭王爷吩咐。”
家信是写给当今敕国公冯冀的,他是贺琮的亲母舅,因一向病弱,早就不问朝事,自贺琮母妃冯氏亡故,贺琮又早早离京,这对舅甥之间除了年节互通有无,平素里来往甚少。
这封家信,写起来就有点生涩。
徐长风也是个人才,听了贺琮的三五句话,心中约略有了主意,稍一思忖,提笔挥就。墨迹略干,他便呈给贺琮看。
贺琮看罢多时,摇头道:“不行。”
徐长风一怔。
贺琮笑道:“太过道貌岸然了。”
徐长风差点儿没吐血:什么叫道貌岸然啊。
他想了想,问:“王爷的意思是?语气要再亲和些?”
贺琮放下纸张,长指轻叩桌面,似笑非笑的望着徐长风,问:“听闻本王传召你,你心底做何想?”
徐长风心里咯噔一声:他是个心思细密之人,自然第一个念头就是有大事发生。
贺琮道:“本王一向就是个纨绔王爷,为人做事,不可能画风丕变,否则无端让人起疑。”没有最根本的信任,那就什么事都做不成了。而且一旦他野心外露,离死也就不远了。
徐长风立刻明白了,道:“卑职懂了。”
他提笔在手,这回没急着下笔,深思熟虑之后才写完家书。
贺琮看了一回,还是摇头,他这回直接盯着徐长风问:“你在最窘迫、落魄的时候,四处求救无门,是何心态?”
自然是极尽谦卑。可他是王爷,且冯冀是王爷的亲娘舅,虽说冯家潦倒,但百年公侯之家,总有一部分人脉尚在。
徐长风犹豫着道:“可王爷毕竟……”毕竟是皇孙贵胄。
贺琮嗤笑:“世态炎凉,不过如此。”他是个王爷又如何?在他身上得不到利益,亲娘舅也不会在他身上耗费多大心力。
徐长风点头:“容卑职再仔细琢磨。”
一封家书写了五次,贺琮才点头表示满意。
这回奏折就更无赖了些,满纸都是哭穷。
徐长风倒是不见一点儿对贺琮的轻视之意,不怪他要叫自己来写,怕是他心里也难过他自己这关:明明是至亲骨肉,可偏要做尽谦恭、卑微之态,阿谀、奉承,极尽之能事,光是想就让人寒凉。
贺琮对他处变不惊很是满意,最后拿出一只红漆小锦匣来,放到徐长风跟前,道:“这是前朝留下的至贵丸,能解百毒,流传至今,也唯此一丸,本王要你亲自进京,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务必要亲手交到郑良媛手里。她若能替本王达成心愿,这药丸就能让她得偿所愿。”
徐长风一撩袍子就跪下了:“卑职谨遵王爷吩咐,此番定不辱王爷之命。”
贺琮又推过来一只白瓷玉瓶,道:“先小人后君子,不管你如何想本王,生死荣辱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可本王不能轻易相信你,这里有三颗红丸,你今日服下,来去三个月,回来跟本王求取解药。若你不能达成此次任务,必七窃流血,百经断裂而死。”
徐长风没有任何犹豫的打开瓷瓶,将三粒红丸倒进嘴里,一仰头骨碌一声就咽了下去,道:“请王爷放心。”
第165章 心血来潮
徐长风四十多岁,看上去不太起眼,也就是文文弱弱的模样,行事做风倒是爽快,贺琮不由的十分赞赏。
他亲手扶他起来,道:“若事成,本王不敢说予取予求,但起码会极尽所能给你你想要的。”
徐长风笑道:“卑职自决定投进王爷门下,就决意跟王爷同甘共苦,便是王爷不许重利,卑职也不会另投他人。”换句话说,就是贺琮不以强势相逼,他也会竭尽所能。
他这话倒还有可信度,毕竟在贺琮府里一晾就是十年,冷板凳都要坐发毛了,他也一直都很安生。
贺琮道:“人心莫测,本王还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为好,你放心,就算你事败,本王也不会迁怒无辜之人。”
徐长风道:“卑职多谢王爷。”因他在逍遥王府过得安稳,早在几年前就把家小俱都接了过来,如今两个儿子也都在建宁府书院读书,一个十二,一个九岁,不敢说多聪明伶俐,但起码读书上颇有天分。
当然他可以说随便杀,妻子没了可以再娶,儿子没了可以再生,可活到他这个年纪,没多大的野心,图的只是个安稳,但男人骨子里血性本能,贺琮若有所作为,他愿意鼎力相助。
徐长风道:“王爷这几年一直隐忍不发,为何忽然心血来潮,汲汲于蝇头小利?”
就差直接问贺琮一句:您当真为了男宠顾卫卿,肯做到这个地步?茶叶虽然利润不薄,但他一个闲散王爷,以目前的收支来看,安宁、富足的日子已经足够,他实在不必为了那点儿银子,冒这么大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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