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花玉树 (绯我华年)

柳嬷嬷盯着华姨娘的背影片刻，暗啐一声真是个没用的，悻悻的甩着袖子，侧耳听着屋里的动静。

次间里，陈氏探了探林琪的额头，见她温度不高，微微松了口气。

黄嬷嬷服侍着林琪喝了葱茶，又摸了摸被里的脚婆，见温度正合宜，便退到了一边。

顾氏生气陈氏这么晚来，冷着脸坐在一边，不肯搭腔。

陈氏无奈，只得温声跟林琪说道：“五郎酒后无状，大舅母会严加管教，也会给你个交代，你且安心养着，那些个不懂事的以后不会再过来了。”

林琪抿着小嘴，怯怯点头，大大的眼睛里弥漫着水光，看着特别可怜。

“大舅母，这事其实我也有责任。明知道五表弟喝了酒，就该提前带着敏儿离开，不该让他靠过来的。”

陈氏叹了口气，道：“这怎么能怪你，谁能想道五郎喝了酒会是这个样子。”

顾清菲跟林琪关系好，又是个直脾气，有话根本藏不住，“阿娘说得没错。你跟敏儿好端端的在那儿玩，要不是那人酒后没品发疯，你怎会落在水里，还险些没了性命？”

顾清菲跟林琪对脾气，哪儿看着她受委屈。

陈氏听女儿这么说，默默打消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念头，转而道：“这事不能怪你，相反，大舅母还要感谢你救了敏儿，”她看了眼从打进门就关切的看着林琪的顾清菡，道：“你菡表姐就敏儿这么一个宝贝，你救了她，就是救了你菡表姐，就是因为这个，大舅母也不能让你受了委屈。”

林琪朝顾清菡浅浅一笑，道：“敏儿懂事乖巧，我很喜欢，”她皱了下眉头，道：“出了这事，敏儿想来是吓坏了，菡表姐帮我跟她说，就说过些时候，我再给她做她喜欢的香丸。”

顾清菡赶忙应声，又劝林琪好生养着，香丸什么时候都可以做，还说家里有活血化瘀的良药，稍晚些时候便派人送来。

陈氏明了顾清菡所说的是范家二老爷从京都派人捎过来的那些个御用的药膏，便跟林琪解释。

林琪含笑点头，心知陈氏母女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极限。

顾明昕是顾家子嗣，陈氏是顾家的当家主母，而她姓林，怎能要求太多。

凡事还是留一线的好，况且她也不想苏氏如愿，顾家以后到底是大房的，她和阿娘如今前路未定，这里是她们最后的依靠。

陈氏很满意林琪的识趣，又顶着顾氏的冷脸说了会儿话，才带着女儿走了。

出了芝兰院，陈氏立刻收起笑容。

陈氏容貌端庄，平常是眼角眉梢总是带着春风拂面的亲和，此时稍微板起脸，顿时露出风雨欲来的肃杀。

“去把那些不用心伺候主子的都给卖了，再给五郎多灌几碗醒酒汤，带去祠堂好好反省反省。另外让人去外院收拾出个地方，趁着天还没黑，把他的东西挪出去。”

裘嬷嬷领命，朝着外院走去。

顾清菲见陈氏提也不提华姨娘，忍不住道：“阿娘，还有华姨娘呢。”

陈氏白了她一眼，冷声道：“闭嘴，等我处置了这些，再来找你算账。”

顾清菲转着眼睛，看了眼巧月，巧月赶忙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说。

顾清菲心虚的抿了抿嘴，不敢再说其他。

顾清菡察觉主仆俩互动，摇了摇头。

早在玩酒筹时就发现顾清菲针对顾明昕，后来行酒令时，更是变本加厉。

可以说，顾明昕之所以醉酒，跟顾清菲有很大关系。

顾清菡拽着她袖摆，稍微落后两步，道：“你就给阿娘省点心吧，阿娘也不容易。”

顾清菲鼓着眼睛道：“你是不知道自打阿爹给五郎配了小厮之后，华姨娘有多嚣张，阿娘想要贤名，不敢做什么，我敢，”她恨恨的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了，阿爹放着有功名的嫡子不管，反倒偏爱个庶子，这算是怎么回事。”

顾清菡叹了口气，道：“这些事阿娘自有分寸，你是未嫁女，怎能插手父母之间的事情。”

顾清菲道：“我哪有插手，不过是想要给他个好看，谁知道他竟然这么上不得台面，争不过我，就想拿孩子出气。”

第五十章 说内情

提起这个，顾清菡忍不住竖起眉头，“你还敢说，要不是你，他怎么会对敏儿下手。”

顾清菲撇嘴道：“我这不是没想到吗？以后我会注意，只要找他麻烦，就先派人跟着，免得殃及别人，”又见顾清菡皱眉，赶忙赔笑道：“大姐，我知道错了，以后我真的会注意的。”

顾清菡见她嬉笑的样子，就知道她根本没放心里去，却也知道妹妹是看不惯华姨娘总在陈氏跟前显示自己多么招顾博彦喜欢才做了这些事，林琪这事确实是个意外，谁也没有想到，平日里人模狗样的顾明昕品行竟然这般的差。

回到端玉苑，陈氏直接让沉香送去两本经书，让华姨娘把经书完整的绣上三遍，等到天贶节时，送到道观供奉。

未免华姨娘不懂规矩，陈氏派了两个常去道观添香油的婆子照看，有些华姨娘不懂的规矩，让两个婆子好生提点着。

两婆子能领到添香油这样清闲的好差，在府里的人脉自不必多少，华姨娘母子大闹芝兰院的事，只要不聋的就都有所耳闻。

听到陈氏的吩咐，两人心照不宣的应声领下。

陈氏挥了挥手，把两人打发下去，让木香去把偷溜回小跨院的顾清菲叫来。

顾清菡听到陈氏吩咐，低声劝道：“阿娘，妹妹也是想给你出气，琪姐儿那事只是个意外。”

陈氏揉了揉眉心，略有些疲惫的道：“我怎会不知她这是心疼我。”

她幽幽的道：“这些年我早就看透了，你阿爹就不是个长性的，华姨娘既然被送回来，就意味着宠爱断了，她又是从楼子里出来的，当年你阿爹放任五郎由她带，五郎的性子早被她养歪了，我这是有心纵着，才一直视而不见。”

陈氏叹了口气，道：“偏菲姐儿看不过眼，总是撩拨他，现在好了，惹出了事情，你太婆那边还有芝兰院那边，阿娘怎能不给个交代。”

顾清菡半垂着眼，想了一会儿，道：“菲姐儿做得的确不妥，可也只是小孩子间的矛盾，太婆是个明理的人，应该明白菲姐儿就算有错，也只是小错。琪姐儿会落水，还是五弟酒后失仪导致，如今这事已传得全府尽知，大事化小是不可能了，阿娘之前的想法是不成了。不过放在外院也好，华姨娘等闲出不得二门，五弟如今看来也是不成器的，阿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陈氏点头，叹气道：“五郎再怎么不成也是在你阿爹眼前养大的，对这个儿子，他还是看重一些的，我是担心五郎以后有个什么，你阿爹误以为是我故意的，所以才一直不提把他挪走，任由华姨娘做耗，如今却是不能了。”

顾清菡微笑道：“您把他移到外院是再正确没有了，依着华姨娘那性子，必定不愿五弟跟前都是您的人，定会再求阿爹赏人下来，您只要派两个伶俐懂事，又有上进心的丫鬟过去伺候就好，至于以后……”

顾清菡笑了笑道：“依着五弟这样的性子，惹祸是迟早的，阿爹常说可一不可再，一次出错是五弟跟前的人的错，二次可就说不好了，阿爹可不是个好性，只要对他灰了心，还不是丢开手不理？”

陈氏静静地听着女儿冷静的分析，嘴角露出欣慰又苦涩的笑意，想起当年顾清菡还没出月子，就一脸死灰的扑在自己怀里伤心痛哭的样子。

她捧在手心里的娇娇女终于长大了，只是这成长的代价实在太过沉重，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心揪。

陈氏想到女儿院里的几个通房妾室，沉沉的叹了口气。

门帘晃动，顾清菲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陈氏收拾起心情，板着脸瞪着这个最不让她省心的女儿。

顾清菲朝陈氏讨好的笑，乖得不能再乖的凑到陈氏跟前，低着头道：“阿娘，我知道错了，大姐已经好生教训我一顿，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陈氏摇了摇头，根本不为所动。

这样的话顾清菲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可每次说完，她转过头照旧去找顾明昕麻烦。

顾清菲见状，赶忙求救的看向顾清菡。

顾清菡接收到妹妹的求救信号，想要说话。

陈氏一摆手道：“这事你别管，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带着敏儿回去，晚了你婆母该有想法了。”

顾清菡给顾清菲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应声去了里间。

顾清菲瘪了下嘴，双膝一软，跪伏在陈氏脚边，手还不老实的拽着陈氏的衣角，歪蹭的往她身上靠。

陈氏动了动腿，没好气的道：“跪好了。”

顾清菲觑了陈氏一眼，见她真的生气了，便规规矩矩的跪定，半垂着头，一副聆听教诲的样子。

陈氏烦恼的揉了揉眉心，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总是这么不定性，以后去了婆家，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