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老相公凌空插这一脚,也不知道会起个什么作用!
这边林老相公顿了顿道:“告诉巍儿,我和慕俞在这边甚好!”
管家笑道:“相爷到底还是心疼二郎!”二郎先前犯了那般大的错,致使老相公不得不辞官,没想到老相公这般便宽宥二郎了,到底大郎走后,老相公要更示弱一些了。
***
林承彦到杜家的时候,杜恒言在廊下帮着杜氏梳头,像是刚洗好了头发,杜氏面上十分柔和,见到承彦过来还笑了笑。
倒让林承彦十分受宠若惊,先前杜氏只理阿言一人,他每日来玩,她都看不见一般。林承彦看着手中的糕点,想到昨日在马车上他塞了一枚蜜饯到杜氏嘴里,想来杜氏和阿言一般,都爱吃食,这般想着,林承彦走过去,递给杜氏一块糕点,杜氏果然十分欢喜地接了,小口小口地吃。
杜恒言见到慕俞过来,道:“慕俞,我快好了,一会就能跟着你练字了!”
林承彦正在惊喜于抓住了无法交流的杜氏的软肋,道:“不急,不急。”
杜恒言见小小娘十分喜欢吃糕点的模样,叹道:“若是能把家里的地要回来卖掉,就可以给娘买米买糖,买糕点吃了!”
林承彦问道:“阿言,你家的地被谁占了?”
杜恒言想起这事,心头犹如一块石头被压着,耷拉着脑袋道:“被钱家,我娘去告过,反倒将地契赔了进去,剩下的地契我也不知道娘放到了哪里。”杜恒言说完,不由看了看垂头若有所思的慕俞。
说到底慕俞不过才四岁,为何,她总感觉每次和他在一处的时候,总是知无不言,而且这小郎君总是作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她竟也将他当个成人般。
杜恒言想到这里,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果真是太寂寞了,竟会对着一个小娃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成想,一连过了两日,林承彦都没有来杜家,杜恒言每日坐在廊下给小小娘穿针引线,时不时往门口看一眼,大门一直魏然不动。
等花婶子忙好她母女二人的晚膳,还感慨道:“这两日奇了,怎地一直没有见到小衙内过来!”
杜恒言喝着粥,淡道:“估摸是玩腻了!”
花婶子见她气鼓鼓的,笑道:“小娘子莫气,许是这两日小衙内书没背出来,被老相公罚呢!”
杜恒言看了一眼花婶子笑呵呵的模样,也辨不清花婶子是在哄她还是说真的,反正她是不信的,那小子过目不忘,能够背不出来书?
呵呵!
到了第三日,杜恒言坐在廊下,连给娘穿针的劲儿都没了,眼巴巴地看着大门,惹得她娘也跟着她看,花婶子见到母女二人这般,笑道:“小娘子,我昨日回去问了我家良人,小衙内这两日在查律法,那书十分厚,估计要看好些日子呢!”
“律法?”
这小子四岁就能看律法?他字认全了吗?
被杜恒言质疑的某小郎君,在傍晚的时候,出现在了杜家院子内,软声软调地道:“阿言,我还是没有找到法子帮你抢回地!”
他不仅没有找到,他连律典里的许多字都不识得。
林承彦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真真让杜恒言震惊了,这小子不会这几日在家翻律典是为了帮她抢回地吧?
杜恒言忍着心头的惊诧,软声问道:“慕俞,你为什么这么说?是林阿翁没有法子吗?”
林承彦摇头,“阿翁说,自己想护着的人,自己要动脑子,不能靠别人!”
杜恒言值二十五岁“高龄”之际,直觉心窝上被人温温柔地捏了一下,笑道:“慕俞还小!”
杜恒言头一回颇为认真地打量起慕俞来,这小娃儿若不长歪,长大了肯定会惹得一众小娘子哭喊着要嫁。
谁知,林承彦一双黑亮的眼睛望着阿言,点头:“等我再大一点,我一定会护好阿言的!”
杜恒言:……
林承彦正在一表衷肠,莫婶子家的花花提着个小罐子进来道:“阿言,我们去抓蝉呀!一个蝉衣一文钱呢!”
杜恒言心里有点蠢蠢欲动,十个蝉衣就有十文钱,包子才两文钱一个呢!看了看埋头做绣活的小小娘,摇了摇头,道:“娘看不见我,会着急的!”
正说着,外头忽然传来两声布谷鸟的叫声,不过许是杜恒言耳朵有些敏锐,总觉得这叫声有点奇怪,有点粗哑,像是成年男子的声音,还带着一股惆怅、牵挂。
杜氏手上一不小心被绣针刺了一下,一滴嫣红色的血珠浮在指腹上。
一旁的林承彦望了望两米半高的院墙,又望了望杜氏。
***
京城杜府里头正在一阵忙乱,昭城郡主赵萱儿看着满脸水痘的女儿,在睡梦中也十分痛苦地扭着身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
侍女珍珠过来重新换了帕子给小娘子覆着额头,又递了一条新的娟帕给昭城郡主,劝慰道:“郡主,小娘子定会吉人天象的,刚才王府那边来传话说,将军已经在返京的路上了,再有七八日,总该到了,您要多保重才是!”
听到夫君将要回来,昭城郡主一双泪眸如闪了星辉一般,一片晶亮。转首看到□□的小女儿,咬牙道:“房氏发卖没有?”
珍珠回道:“已经叫了牙人来,下午便能发卖了!”
房氏是杜婉词先前的乳母,昭城郡主觉得她没有照顾好女儿,是以要将她杖毙,只是房氏是杜老夫人采买的,珍珠劝主子莫打了杜老夫人的脸面,赵萱儿才忍了火气,只将她发卖。
杜老夫人过来的时候,便看到儿媳围着小妮子在哭,提醒道:“郡主,小儿发痘也是常有的,太医说婉词已经过了危险期,再照料几日,等痘子消下去便好。”
见是老夫人过来,昭城郡主搵了泪,轻声应“是”。
杜老夫人倾身看了下孙女的小脸,见她面上的痘子开始结茧,轻叹道:“这些日子也难为你一直守在婉词身旁,世间娘亲莫不视儿女如骨中肉,便是我留在庐州的养女,也偶在梦中见上一面。”
昭城郡主陪笑道:“母亲若是想念这位义妹,不若息妇派人去庐州将人请来与母亲团圆?”
杜老夫人叹道:“何劳郡主动手,我和老爷准备待砚儿回来后,过个一两年回去颐养天年。”
昭城郡主上前一步,诚惶诚恐道:“可是息妇哪里怠慢了母亲和父亲?还请父亲和母亲待夫君回来再从长计议。”
杜老夫人摆手道:“郡主不必多虑,郡主将我二老伺候的十分妥帖,我刚听砚儿快回来了,家里该收拾的还是要收拾一下,免得砚儿看了不喜。”
末一句,却是微微提了声调的。
一旁的珍珠心里头一咯噔,老夫人这话,是在敲打郡主?府里一向是郡主的陪嫁于妈妈在打点,老夫人也是知道的,怎么这回要郡主收拾?
只听老夫人又道:“郡主闲来理应将心思往中馈上放一放,日后婉词还需你手把手教导,她既是我府上的女儿,不仅要恭顺和婉、谨而知礼,理当也谙熟中馈才是。”
昭城郡主微一抬头,便对上了老夫人一双灰褐色的眼睛,里头严厉的锋芒,让她不禁身上微微一瑟抖,一种不好的预感攀上心头。
老夫人又随意说了两句,才扶着侍女的手出了荣延院。
老夫人一走,昭城郡主望着晃动的珠帘,扶了珍珠的胳膊,坐到了外间,端了一盏温茶,抿了一口,才道:“你去查查,近来谁在老夫人跟前咬了耳根子?”
老夫人平日里待她一向温和,今个这般反常,分明是敲打她需“恭顺和婉、谨而知礼”
第8第
杜老妇人元氏一回嘉熙堂,便见到杜老爷在廊下喂着那只毛色黑亮的八哥,玉白色的嘴正在啄着青绿色的蝗虫,杜老爷开口道:“看过婉词了?”
元氏应道:“看过了,开始结茧了,再养些日子便好了!”说着走过去坐在了廊下的躺椅上,悠悠地望着天,轻轻叹气。
杜老爷一边逗着八哥,道:“你若实是不放心阿容,我们回去一趟便是!这京城看着繁华,住着还不如明月镇上舒适,就说这蝗虫,想逮一只,还得去京郊。”
这不说还好,一说,元氏竟捂着脸哭了起来,哽咽道:“怎么看,要是那边知道了,她们娘俩还有命吗?”
杜老爷放下了手中的鸟食罐子,轻轻地过去拍着老妻的背,道:“我已写信让林老兄帮忙多多看顾,想有他在,阿容和那孩子,不至于有恙。”
元氏拿着帕子擦了眼,道:“当初明月镇上乡人阿武传话来说,阿容嫁给了一个秀才,夫妻两人过得举案齐眉,如胶似漆,只是那秀才是外乡的,许是阿容要跟着他一道回乡,这么些年,我一封信也没有收到,一直以为阿容果真跟着那秀才走了,何曾想,何曾想,那些人竟然这般折磨阿容!”
杜老爷闻听此言,眼里也起了一层悲凉,还是缓声道:“当年阿武所说未必不属实,不然阿容的孩子是谁的?阿容向来知礼,断做不出越轨之事!”
说到这里,元氏忽地抬头看着杜老爷,欣然而有喜色地细声道:“老爷,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我杜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