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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千金贼 (河山不改)


  若嫁,千阳的百姓不肯;若赘,泽国的子民不同意。
  不过这个问题对于天圣帝来说并不是问题。
  既然不能嫁也不能赘,那便折个中,都到大苍的帝京来成亲。
  至于成亲之后……
  不会有之后了。
  因为不论是泽成王还是夜月侯,都会死在婚礼上。
  天下将会是大苍的天下,从此这世上不会再有诸侯王,只有唯一一个,皇!
  天圣帝看着忙忙碌碌悬挂红绸的宫人们,嘴角带笑,心情很好。
  春日暖阳金灿灿的倾斜着照进宫殿里,柏氿垂眸看向手里一封红笺,殿外那堆满了院子的,是殷瑢派人送来的聘礼。
  鸟儿从树梢飞起,蝴蝶立在花上,蜜蜂振翅,柏氿缓缓抬头,眸光凉凉。
  一晃七年,如今所有的事情,也是时候有个了结了。
  天圣帝二十年,泽成王,夜月侯,赴大苍帝京,成亲。
  泽成王下令大赦天下,举国欢庆十日,同时下旨一道昭告世人,成王的后宫席位已满,此生不会再入住第二个女人。
  成亲当日,泽成王带着他的手下,亲迎百里,风风光光的把夜月侯的花轿接进了皇宫里。
  碧蓝天,金銮殿。
  殿上天圣帝携着他的帝后满脸喜气洋洋,简直比当年他自己成亲时还高兴。
  殿下一对新人身着大红绣金华服,牵着红绸花,并肩而立,何其登对。
  傧相将手兜在袖子里,高声道:“一拜天地——!”
  柏氿垂眸缓缓鞠下一躬。大红盖头下的细长流苏在她眼前微微晃了晃。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他站在她的身前,半掀着她的盖头,说:
  ……姑娘这双手,倒是与众不同。
  她一直记得那时他说这话时的语调,低而磁,仿佛暗夜之渊。
  “二拜高堂——!”
  傧相的声音亮而尖,忽的闯进脑海里,柏氿稍稍怔了片刻,随后便有人牵住了她的手,带着她转了一个方向。
  那人的手心里长了些薄茧,这些年一直忙于征战沙场,这手里的茧子又多了些。
  手里的力道微微一重,那人带着她又鞠一躬。
  他和她都没有父母,这第二拜,想来便是由天圣帝和他的帝后代受了吧。
  “夫妻对拜!——”
  柏氿依言弯下了腰,再直起身体时,听得傧相道:“礼成——!”
  “送入洞……”
  傧相话音未落,却有兵戈破门之声猛地传来,柏氿立刻便要掀开盖头,却被她身旁那人用力抓住了手腕。
  兵戈相交,血溅丈高。
  隔着血红的盖头,她什么也看不见。
  混乱间,忽听天圣帝颤抖着道:“你……你……!”
  随后便是殷瑢那淡漠而森凉的声音,“当初您不该放虎归山,如今您更不该引狼入室。天圣帝,这二十年,承蒙您关照了。”
  柏氿再没有听见天圣帝的声音。
  一代帝皇,死的时候,不过如此轻巧。
  杀戮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殷瑢扣着她的双手道:“侯爷,你若是不想让你安排的那些刺客们丧命,那你最好乖乖的听话。”
  柏氿没有出声,一切已了然。
  这是最后一场胜负。
  她和他都想灭了大苍,她和他各有两队人马,比的,就是谁先攻进这皇宫里,杀了天圣帝夺下皇权。
  她安排的刺客杀尽了天圣帝的眼线,所以天圣帝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叛军的消息。
  而她的刺客却被他的暗探控制,所以最后冲进来的,是他的军队。
  她原本也有一支军队,这军队混在她的红妆队里。他带着他的手下在皇宫之外亲迎百里,顺便就悄无声息的把她的这支军队扣在了那百里之外。
  而那时她正盖着盖头坐在大花轿里,什么也不知道。
  绿叶涛涛花染血,血水蜿蜿蜒蜒,一点一点漫延到她的脚边。
  “侯爷,”一片死气沉沉的寂静里,她听见他缓缓道,“你,输了。”
  柏氿忽然扬起了唇角,“愿赌服输,本侯,悉听尊便。”
  ==
  殷瑢没有马上动她。
  大苍的皇宫里有一处露天暖池,他命人将她带到这里先行沐浴,自己则趁着她沐浴的这点时间去处理镇压一些大苍旧部。
  也对,七年都等过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柏氿轻笑着,褪下一身红袍,缓缓踏进暖池里。
  液面微漾,升起水汽袅袅娜娜。池壁和池底都铺着光滑而无棱角的鹅卵石,轻轻靠在上面,似乎可以按摩到身上的穴位。
  天上的星辰很亮也很静,月亮缺了一大半,锋利得像刀。
  草丛里的夜虫却很热闹,一声叠着一声回荡在如此空旷的庭院里,忽然便生出几分寂寞。
  柏氿在这样热闹的寂寞里,渐渐合上了眼睛。
  池水一圈一圈的漾在身上,柔而暖,迷迷糊糊间听见一旁的下人低低叩首:“成王。”
  “退下吧。”
  “是。”
  下人恭敬退下,柏氿睁开眼睛,抬头朝池边那人笑道:“您要下来么?成王,哦不,新皇陛下。”
  殷瑢听她这般调侃,脸上神色不变,蹲下身体向她伸手,“把手给我。”
  柏氿依言将自己的手搭进他的手掌心里。
  他抚了抚她的指腹,“起皱了,再泡下去对你身体不好。上来吧。”
  柏氿收回手退开几步,“可是我觉得泡得挺舒服的。”
  殷瑢在池边看着她,眸光有些沉,“你是想自己上来,还是我抱你上来?”
  “我不上去,”柏氿又往池子中间后退几步,“外头太冷了,泡着多暖和。”
  殷瑢沉默片刻,忽道:“明白了。”
  言罢他便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衣襟。
  柏氿垂下了眼眸默默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繁星,皎月,清风徐徐。
  身后水声哗哗一响,柏氿微微低头脸上一红,下意识收紧手臂护住了胸。
  池水很暖,更暖的却是殷瑢贴在她后背的胸口,心跳一声一声,沉而有力,传进她心底。
  更沉的,却是他的声音。
  “七年……”殷瑢俯在她耳边,“你变了一些。”他轻轻按住她的心口,“你把自己,隐藏得更深了……”
  柏氿听得眼眶微涩,却是轻笑道:“是么?”
  殷瑢眸光一沉,忽然将她抱起来直接向他和她的洞房里走去。
  没有了水面的遮挡,这般的坦诚实在是太让人难为情。柏氿下意识想要揪住殷瑢的衣襟,伸出了手却是触到他胸口的肌肤,如岩浆一般,滚烫。
  柏氿被烫得一缩,咬住下唇,僵硬着没再动弹。
  洞房是一座空旷的寝殿,殿里红烛熠熠,红绸高挂。
  床帘是大红的轻纱,床褥是艳丽的锦缎,金黄绣线绣在嫣红的织锦上,红烛的光倾斜着照过来,落在锦被上,泛起一层不真实的光晕。
  殷瑢将她放在这嫣红的天地里,乌发,雪肤,一寸不落的映在他的眼底。
  柏氿抬眼在他的眼睛里看见如此娇羞的自己,于是那脸上的热度又忍不住灼了几分。
  “你别这样看着我……”她皱了皱眉,道。
  殷瑢执起她的手掌,放到唇边吻了吻,轻笑:“风景美如斯,当细细赏之……愿赌服输,悉听尊便,侯爷,你亲口说的。”
  柏氿被他堵得无话可说,索性便偏过了头不再看他。
  殷瑢也不强求,低笑一声俯下来一寸一寸咬着她的脖子。
  吻落如雨,一点一点,灼过她所有的肌肤。
  春日依稀还残留着深冬的清寒,这一帐嫣红的天地却如盛夏一般炙热。
  柏氿微微沁出了一些汗,喘息着揪紧身下锦被。
  密林幽幽微泣露,露珠挂在枝头上。
  微风,晓月,夜虫清啼。
  殷瑢将准备工作做得很足,他覆上她死死揪着锦被的手,缓缓掰开她的手指,十指相扣,又吻了吻她的唇角,低低道:“放轻松一些,否则你会很疼……”
  柏氿却是皱起了眉,涨红着脸低骂:“若换作你是女儿身,被人这样压着,我看你还能不能放轻松……”
  “若换作你是男儿我是女儿,”殷瑢忽然笑了笑,“那我一定揪住你的衣领强迫着你压了我……”
  柏氿顿时语塞,和这个混账斗嘴她就从来没赢过,如此一想,心里越发的郁闷,不由便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她这一眼虽然凶狠,却携着几分止不住的媚意,仿佛一柄冷厉的刀化成了一汪春水,水底又开出一朵娇俏的海棠花。
  殷瑢被瞪得心底一荡,当即揽住她的腰往上一抬,柏氿被他这动作惊得一怔,怔愣间又听他道:“夫人,你说过,只要是我,就没有关系。”
  柏氿眼底眸光忽的一漾,抿住了唇没再说话。
  探索的过程很长,从山洞口到洞底的距离不算很远,他却走得很慢,竭尽全力隐忍克制着放了脚步,一点一点的靠近她。
  穿过洞底便是朝阳沙滩与海浪,海浪如血嫣红,湿润了她的沙滩,淹没了他的脚步。
  柏氿缓缓的松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他一直做得很到位,所以这样的疼痛与她受过的伤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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