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北倾的军队到达了沂水之畔,同原来的守军汇合,已是安营扎寨。
当日傍晚,东风笑立在营帐里擦枪,忽而听见营帐外一阵嘈杂。
一时兴起走了出去,一眼看去只瞧见一群人,走上前去细瞧却见韩聪和穆远带着几个兵士,竟是将那吊儿郎当、混吃混喝的乞丐俞策围在了中间。
“兄弟,装了许久了,也该乏了罢!”韩聪呵呵笑着。
俞策在众人只见盘腿而坐,四下环顾了一回,忽而扬唇而笑:“怎就算是装?我本就是成了这副模样了!无依无靠,也没有家,武功也给人废了,破破烂烂,便是那雨中浮萍,只能乞讨维生,这岂能算是装的。”
韩聪闻言颦了颦眉,而一侧的穆远一言未发。
东风笑垂眸瞧着他,忽道:“不论有意无意,你的确帮过这军中不少,我只想知道,这究竟是为何?”
俞策瞧她一眼,笑道:“这军中的人果真讲‘情义’二字,不错,我是有心提醒过一二,可委实不过是为了两件事——一则是国恨,一则是家仇。”
韩聪闻言,眸光闪了一闪,东风笑也是缄口不言。
“自然,你们若以为我是南乔的奸细,现在处理了我便是——我说过,我武功已然被废,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你们若肯信我,留我,我定不会吃军中的干饭。”俞策也敛了笑意,正色道。
“你且说。”此时,噤声许久的穆远终于发话了。
俞策一笑,又四下一瞧:“我无意隐瞒,这便说来;我本是羊城俞氏的嫡长子,家父正是俞鑫,若是诸位有家在罄都、羊城一带的,许是听说过的,家父正是那一带有名的谋士,而策自幼经父亲教导,严加要求,也懂些谋略,更是被逼着学了些武艺,就这么一直到了弱冠之年。”
说着,他将手小心翼翼地向怀中一摸,继而便捧出了一个玉佩出来,上面隐约是一个‘俞字’,流苏上的木片写的正是生辰八字。
“后来国破,父亲为了保全家族,选择了隐退,羊城发生了叛乱,他便带着我一家,想要逃入罄都——如若当初时机恰好,这的确是上等的策略,因为当时陛下还未离开罄都,天子脚下乃是战乱之时最为安全的地方。”
“可惜天公不作美,不仅仅是陛下的离都,父亲带着我们一家前往罄都之时,恰恰赶上了刘能大军的前列攻城,丛帅带着陛下仓皇‘北狩’,而我一家在两家军队的混乱之中沦为了可悲的牺牲品。”
“若是我并未记错,经过那一次,人众皆死,家财尽散,我被大刀斩了胸口,幸而距离有限,并未伤及性命,摔在一旁的草垛里,后来被路过的江湖郎中所救,捡了一条命来,却是再动不得武了。”
“我再回到原地时,只有一地的尸骨,和零零星星散落的财务,我认得那是自家的财物,可是已经没有什么能用的了。”
“战乱,让我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方才意识到,国难来临时,一味的逃窜只能换来阴差阳错的毁灭,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是国家混乱,小家也休想苟存。”
俞策叹了口气,不作声,周围人听着他的叙述,也是惊诧无言。
他的经历,说是一个‘巧’字,可是饶是他们一家当初能够冲入罄城,难道就能避开祸乱。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家乱了,便是无路可逃!
“于是,我消沉了一阵子,便决定要复仇,正赶上你们血缨破甲军入城收复,我又恰好碰上了前去买药的郎中,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子,那样的情况,看我缩在墙角,竟还会递给我写吃食,我心思一动,便随着她回来了。”
“其实,纵使今日韩帅没有挑明我的身份,终有一日,我也会自行言明的。”俞策笑了笑,低声说着。
那边,穆远叹了口气:“我识得令尊俞鑫,当初遇到国乱,我自己也几遭贬谪,我曾前去闻询于他,盼着他能指点解惑,当时先生已是闭门不出,终究也是提点了些,让我噤声自保,欲大事则请缨自荐,如今看来,字字千金,就是保守了些,倒是不曾想,先生家竟会遭此劫难。”
俞策苦笑:“父亲便是保守了,当初国乱之时,若是不闭门不出,而是肯入庙堂,我家……许也不会遭此劫难。”
一旁,韩聪却是皱了眉:“只这一个玉佩,和你的一番说辞,我们怕是不能信你便是俞家之人,毕竟如你所言,俞家除了你,便没有人了,物什多半也给南蛮取了去,你若是南国的奸细,恰恰也能说来这一套。”
俞策笑笑,扭脸瞧向穆远:“我也须得证明这一点,穆帅平日同我父亲熟识,每每上门相谈,我虽是受父命远离庙堂,与穆帅不曾见过面,但每次见面,都是那帘后偷窥之人。今日,我且说说穆帅和家父的谈话罢,若是无误,还望穆帅代为作证。”
穆远凝眉一想,当初自己去见俞鑫之事,时隔多年,并且在场只他二人,也是可靠的,便颔首道:“便请说,若是无误,必将为证。”
次日正午,日光耀眼。
“这沂水宽广得紧,须得想得一法度过,我瞧着如今南乔守军尚未备好,不若此时便搭桥而过。”顾劼枫低声道。
“南乔守军少,并非代表没有守军,何况我方今入南乔,局势本就不及对方有利,现在若是搭桥,一则是搭不好,中途便被他们用箭矢阻断,二则是能修好,但是如此一来,我们能过去,他们也能过来,便何异于自掘坟墓?”东风笑摇首道。
“依我看,搭桥也须得在晚上搭,不能白天干,白天便是等着人家射了。”顾劼枫矫正道。
“晚上搭桥,他们瞧不见你,你也瞧不见自己搭的桥,须得点火把,这样子倒是比白天更好寻找目标了。”东风笑依旧是不同意顾劼枫的计策。
表面上她是这般理由,内心里,实际上也是留了一条后路,毕竟如果此番战败撤军,恐怕是没有机会拆毁这么长的桥面的,这样一来南乔很容易乘胜追击攻入北倾,那样子昔日的悲剧便会重演!
“行了,你二人也不必吵了,不过我瞧着,搭桥在现在看来却是不易,毕竟且不说成效,材料找寻起来也不容易,这河面也宽,不好搭建,我们的时间耗不起,依我瞧,倒是不如趁夜晚以快船过河,或是派善水之人过去埋伏。”一旁,韩聪沉声说道。
第下:且南飞116 玉竹的邀约
“如此也好。”
穆远颔首,又道:
“我恰好知晓军中有一位木匠活做得极好的人,不妨先安排下去,让他带上几个人,教几个徒弟,现在便开始备船。”
众人颔首,正在此时,只听门外一声:“报——”
随即,只见一个兵卒满头大汗地跑进营帐,手里抓着一个信封,行礼道:
“郡主,这信……乃是南蛮守军里的一位‘睿王’,让人带给您的。”
东风笑闻言颦眉,抬手接过信来,犹豫着是否要打开。
“睿王是何人?”韩聪颦了颦眉,问道。
东风笑也不拆信,摇首道:“我不曾知晓这么一号人,在南乔众人中,若是说能说上话的、熟识的,怕是只有墨久、丰彩儿二人,还是同我有深仇大恨的,不曾听说有这个‘睿王’,也不曾听说墨久被封王,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我瞧着这信来得蹊跷,如果这睿王和丛健是一伙的,他这信里若是有几句露骨的、不当的,真真足够给你带上一顶叛国谋反的帽子,我瞧着,你还是不要瞧这信,直接烧掉便好。”顾劼枫在一旁咬了咬牙,觉得此事不对劲,他第一时间就会想到当初丛健在朝堂上污蔑东风笑的事。
东风笑颦了眉:“他的信都写了,也传了,现在便在我手中,虽是你几位都在场,但是到时候若是他人要扣帽子,你们也会被认定是偏袒于我,说不上话的;如果这信又被我烧了,我也不知它说的是什么,那就更加被动了,不妨瞧瞧。”
一旁,韩聪点了点头,穆远则递过一把银制的短匕过来,道:“用它自中间划开,免得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东风笑颔首,接过这短匕来,小心翼翼地自中间划开,也不撤去信封,便直接在信纸上读着,半晌,颦眉道:“他说,他叫玉竹,乃是南乔国的睿王爷,负责此番守卫的军务。”
“信中的意思是,如今南北两国皆是精疲力竭,如此交战,皆是落不着好处,可惜南乔皇帝又没有休战的意思,于是他便邀请我两日后,独自前往沂水对面的南乔守营里,参加一场宴会,同他暗中谈妥养兵暂和之计,若是谈妥,他承诺三年之内,南乔军队一步也不会踏上北倾的国土,若是我不去,他便会让……两军在今年的寒冬,同归于尽。”
说道最后一句,她凝眉又细细瞧着,只觉这几句话未免太过玄乎了。
“我瞧瞧,这人是怎么一番说辞。”韩聪朝着东风笑一伸手。
东风笑也手臂一抖要送给他去,不料,就在此时,信封里的信纸一滑,竟有一绺黑色的东西施施然自信封之中滑落而出,东风笑一愣,下意识地反手接住,凝眸一瞧——竟是一绺乌黑如墨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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