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抬起眸子来瞧着她,低声道:“贱下……不会将那日之事,说出半个字去。”
东风笑一愣,手中又是一用力,枪尖狠狠抵着他的颈项,看着他咬了咬唇,她也无意减损力道——他这般说,怕是要要挟与她!
半晌,狠狠道:“你不说出那日之事,我凭什么相信你?”
男子抬眸,眼神竟是可怜兮兮的:“贱下应是妻主的人,妻主不欢喜的事情,贱下自是不会做,不然,便是不守为夫之道……”
一口一个‘贱下’,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冤枉,可是东风笑却是痴愣于他那句‘妻主’,她扭头环顾一周,确信再无旁人,尴尬道:“妻主?你在唤谁?”
那男子可怜兮兮地瞧了一眼颈项旁的枪尖,低声道:“北阁下,便是在下的妻主……”
东风笑闻言,飞快地抽枪回来,飞身便冲到了门前,想要打开这门出去问问,自己什么时候‘捡’了这么个男人。
可是一推门,竟发现门已反锁,打不开来,她一急,挥枪便要斩开这门。
却听身后,这男子启口道:“妻主莫要如此……这门乃是坚木所制,劈不开的。”
东风笑一咬唇,回过身去瞧他,却见他已然立在自己身后,松垮地披着件红色的薄中衣,长身玉立,瞧向她的眸子里尽是无辜,他缓缓举起两只手来递到她面前,手中捧的,赫然是那日她落下的短匕,轻声道:“贱下昨日才明白,妻主那日并非是无意间落下此物,而是留给贱下的定情信物。”
东风笑瞧着他面上微红,脸都黑了:“我什么时候说是你妻主了?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那男子微微怔愣,继而垂了眸子,依旧捧着那短匕:“贱下名叫烈澜,昨日的比武,便是母亲受阿吉神的旨意,替贱下挑选妻主,妻主赢得了比武,便是应下了婚事。”
东风笑一愣,心道自己终究还是被甄起那厮给玩弄了!
另一侧,庭院中,琴音奏响,玉辞一袭玄衣,垂着眸子,琴间弄弦。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
门外,忽而响起里一声低吟,玉辞眸光一闪,并不停手,只是抬眸瞧向门边,隐隐的,能瞧见一个盈盈的人影。
“不知阁下何人?”半晌,门外的人用手扣门,玉辞方才压了弦。
门外人一笑:“有缘之人,流水高山,我懂公子之曲,故来相会。”
那声音带着几分阴柔之美,是个女子。
玉辞颦了颦眉,一言不发,又启了弦。
“公子可否帮在下开开门来,你我也好相谈一二。”那门外女子一笑。
玉辞依旧是不发一言,如今,便是连眼眸也不抬了,门外的女子依旧立着,半晌,笑道:“公子怕是不知,门锁得再好,也是能开的,何况,这屋室,本就是我亲手选择的。”
随即,只听‘啪嗒’一声,那门竟是开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立在门旁,一袭淡紫色的长衣,面容姣好,盈盈带笑,垂眸瞧着他。
玉辞一压弦,停了那琴声,抬眸瞧她一眼,目光里满是冷清。
敏锐如他,心下已然有了猜测,这女子便是昨日坐在台上的粉衣女子,真是身份,估计便是这东女城的世女。
“在下名叫烈伽儿,乃是这东女城的世女,昨日一见公子,倍觉惊艳,故来拜访。”
烈伽儿一笑,举步上来,俯身抬手便要抬起他的下巴端详,不料玉辞一股回手,手中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一把折扇,只是‘哒’的一声,便将烈伽儿的手拍开了去。
烈伽儿一愣,继而掩唇一笑:“果真是个有趣的小相公。”
说着又探出手去想凑近他,玉辞回扇便是一挑,只听着屋中‘哒、哒、哒、哒、哒’数声,须臾之间,二人已然过了数招。
烈伽儿一笑:“倒是厉害,小相公,你的贞洁印子还在,也不属于任何人,我今日又不会非礼于你,委实不过是想看看,你何必如此抗拒?”
见玉辞瞧也不瞧她,她笑道:“你在等她?”
玉辞一愣,终于抬眸瞧她一眼,却见烈伽儿一扬袖子,向他勾唇道:“她不曾告知于你吧?昨日赢了那比赛,便是要娶我家哥哥烈澜为正君,你再等下去,那边怕是都洞房了……实不相瞒,我来之前,已然瞧见她入了屋去,你也莫要等了,她不会回来的。”
见玉辞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烈伽儿笑道:“你若不信,不若随我去瞧瞧。”
说着一挥手,屋中已然立了数位虎背熊腰的仆从。
第上:君念北078 入局
“来吧,小相公,不若你愿不愿意,随我们走一趟。”
玉辞闻言,只是唇角一扬,垂了眸子,一拂广袖,这屋中便又响起了琴音……
另一边。
东风笑陡然伸出手去,轻轻撩开烈澜的长发,眸中的色彩分外诡异。
烈澜一愣,低头瞧着她,面上带着几分茫然,忽而,东风笑的手腕一转,指尖一抖,只是须臾间,烈澜便身子一软,身形轻颤向下倒去。
东风笑不着痕迹地扶过他来,带着他走了几步,将他置在榻上,正想起来,回身寻个出口,却见那边,门忽而被人推开了。
一个中年女子,一袭蓝黑相间的长袍,立在门边,眉眼里尽是端庄严肃,正是东女城城主——烈汉秋。
东风笑身形一震,转过身来瞧着她,一言不发,城主扫了她一眼,举步走到塌前,执起烈澜的右手手腕,端详着那白皙肌肤上分分明明的贞洁印子,忽而启口:“北笑阁下,真的不肯娶澜儿为正君?”
东风笑垂眸扫了烈澜一眼,见他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长长的睫毛停在眼前,左手还攥着那把短匕,忽而松了口气,低声道:“笑若是应下,便是辜负。”
烈澜是个很美的男子,是城主的心头肉,恐怕也是文朗的心上人,若不是她半路杀了出来,他就会嫁给文朗,在东女城做个安稳的将军夫人。
昨日文朗同她厮打,用了多么大的力气,东风笑一清二楚,今日经烈澜这一说,忽而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发于情意。
“笑之前并不知道,赢得了比武,便是受阿吉神的指示,需娶贵世子为正君。”
烈汉秋闻言,看她一眼,只是坐在榻上,轻轻打理着烈澜微乱的发:“祭祀后的比武只有一次,天命使然,不可变更;你若肯留下,我会给你很高的地位,优厚的俸禄,只要……你能善待于他。”
东风笑摇首:“着实抱歉,笑……对世子并无心意,便是娶了他,也是虚与委蛇。”
她一字一句,说得不留余地。
烈汉秋回过头来,眸光冷清:“澜儿哪一点配不上你?还是说,你对他有什么不满意?”
东风笑不言,却听烈汉秋继续道:“也是,若我未猜错,你也不是这城中之人。”
这个‘也’字,用意分外模糊,东风笑瞧着她,却见她低着头,瞧不见脸色。
“那你便说,究竟是为何参加那场比武?”
庭院里,琴音响彻,却是杀机四伏。
烈伽儿不由得趔趄着后退几步,捂着胸口,凝眉瞧着玉辞,这一会子,她根本不曾近他的身,却被逼退道这个地步,这琴声听得她心口发闷,究竟是何等妖法?
“上,把他抓过来!带到黑牢里去!”烈伽儿冷哼,如今已经僵持了许久,快要到午膳十分了,若是再不能处理好,等那个北笑过来,事情可就麻烦了!
可是那琴声依旧响彻,周遭的仆从们也难以冲上前去。
烈伽儿只觉身体里翻江倒海,只能站在一旁狠狠吆喝着。
烈伽儿很清楚,甄起意欲谋权,可绝不是谋她母亲的权,而是谋她的权!她又岂能坐以待毙?!因此,她的目的很简单,擒住这个公子,要挟北笑供出甄起,继而,她便能向母亲报告,堂堂正正地以谋反的罪名斩杀甄氏!
孰料第一步便这般费力……
另一边,已是正午,屋中却晦暗依旧。
“既是如此,你来到此处,便是为了圣水?”烈汉秋一敛眉,低声问道,还有半句话,被她生生吞了回去,那便是——‘为了那个公子’。
东风笑咬了唇,颔首道:“不错,笑可以为城主大人做事,只求圣水,恢复筋脉之事。”
烈汉秋冷笑:“你若是肯留下娶澜儿,此事还有些许可能,其他的,是断然没有希望的;圣水乃是烈氏圣物,自始至终,只可能给予烈氏之人,阁下若是不肯回心转意,便免谈了。”
东风笑一愣,瞧着她刚要开口,却见烈汉秋一拂袖子站起身来,转身便朝着门外走去:“你若不肯娶他为正君,莫说是拿到圣水,便是瞧到,都是不可能的;如今天命使然,还望北阁下好生考虑!”
说着,屋中还有余音,人影已在门口消失不见。
东风笑咬了咬牙,扭过头去瞧着静静躺在榻上的烈澜,他的名字里有水有火,分明是水火不容,她于他无意,加上之前那次莫名地相遇,也毫无信任之感,若说这段奇怪的缘分因何而生,委实不过是她赢的一场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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