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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女谋 (君夭)


  袁奇闻言,面色如土,攥拳低了头:“怎会到这步田地……要不然、我派人出去寻他们……”
  话一出口,心里也知不当,如今该向北寻、也该向东寻,更该守好大营,名义上说,这大营里还有四万多人,可实际上能让他们调动的还有多少?
  颜歌不作声,袁奇也只得低下头来,眸子里满是黯然。
  一处营帐里,月婉不住地转着圈,帐口蹲着一个俊秀的男子,此时忽而咧开嘴,冲她大声地笑着,月婉闻声回了神,端了个药碗走上前去,蹲下身便向他口中灌:“喝下去。”
  这药是极苦的,那男子的五官缩成一团才把这药吞下肚去,可她刚刚拿开碗去,他便又咧嘴冲她傻笑,没心没肺。
  月婉心下着了火一般,见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便要敲他的头,可一想他本就是个傻子,没有什么过错,还帮过她,便只得停手,压低了声音:“俞策,你别笑了!”
  那男子闻言,表情当真严肃了起来,身子又往角落缩了缩,四下看了看,半晌,傻乎乎地冲她说着:“月,早点,休息……”
  月婉有些不耐烦地点点头,轻拍他的额头站起身来,收拾好物什也不休息,只是坐在桌案边,双眼依旧透过营帐的缝隙向外看去……
  东风笑赶回洞口的时候,依旧是深夜,外面又开始淅淅沥沥落了雨。
  此时的她浑身是血,一手提着血缨枪,枪上挂着四五条死掉的绿蛇,皆是头顶带褐色吊坠状斑纹的,她气喘吁吁到了洞口,头发早已是一片混乱,湿漉漉地贴在面上、额上,乍看来狼狈不堪,细看来凄惨不已。
  那血倒是鲜有她的血——倒也不是因为蛇,而是因为路上逢着几个流寇,跑得急,又不知在哪里跌了一跤。
  她将手探入洞口,摸索出一个半干的枝桠,点了火走进洞去,却见玉辞依旧歪着脖子靠在墙上,长发散乱地披着,身上依旧覆着她的铁甲,他紧闭着双眸,也没有什么声息,火光照着他苍白的脸,一呼一吸间,他的胸膛微微起伏——若不是如此,她还真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第上:君念北064 荒村

  东风笑单膝跪地抚着他的脸,他满脸的憔悴让她心间如撕裂一般——她最初见到他的时候,在那苍鹭之巅,苍鹭之王光华万丈,在那山巅临风而立,一袭玄衣,一头墨发,眉眼倾城如画,分外耀眼,便如那世外的仙人。
  可自打他逢着她,便向遭了劫一般,先是被她撕咬,随后离开苍鹭,抗旨出山,继而在寒苦的军中行医,提心吊胆,还屡屡同她涉身险境……
  她颦了颦眉,不再多想,从怀中掏出水袋来——方才,她刚刚找了一处溪流盛满了水,先是扶着他的头喂他喝了口水,继而取出剑来,对着那五条蛇的尸身,飞快地取着蛇胆。
  继而,一边从盔甲上斩了一片肩甲下来,用木棍支着,下面点着火,在甲片中放了少许蛇胆,又加了水,一边扶他过来,拆开他伤口上的绷带,将那蛇胆小心翼翼地在他的伤口处涂了一些。
  这带毒的蛇胆内的胆汁一触到他的伤口便起了反应,东风笑察觉到,玉辞的身体在那一瞬间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东风笑咬了咬唇,忙又取了绷带给他包扎完好,那边还没有蒸好,索性双臂抱着他,却见他微微睁着眸子,见了她,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笑意。
  “美人儿……”她低声唤着他,伸手给他覆上衣裳,他却攥了她的手放在心口,她的手一片冰凉,他的胸膛滚烫,她听见他低声说着:“回来、便好……”
  她咬唇摇着头:“我不会让你死的。”
  玉辞一笑,带着几分散漫和疲惫,忽而闭了凤眸:“你在便好。”
  待那蛇胆终于煎好了,东风笑便撤了火把来待它晾成温热的。
  玉辞躺在她膝上,依旧攥着她的左手在心口,他一呼一吸,轻微起伏却分外规律,左手触着他的胸膛,甚至还能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这让她格外心安。
  半晌总算把那蛇胆给他喂了下去,看着他蹙起的眉头也知这东西极苦,可待喝完,玉辞凝眸打量着一旁放置着的蛇胆,又执起来闻了闻,末了竟是扬唇一笑,轻声道:
  “笑笑竟也知药理……这东西,倒是真能解毒。”
  “嗯……这就好……”东风笑闻言松了口气,他这句话就像定心丸一般,她只是勾了勾唇角,抚弄着他那一头绸缎般的发,心下除去了紧张和焦躁,半晌低下头去,用冰凉的唇覆上他微热的额间。
  次日一早。
  许是昨日太累了,东风笑醒来时,天已大亮,她动了动,方才发现铁甲覆在她身上,而昨晚自己落下的伤口皆已被包扎完好。
  她一愣,知道应当是玉辞所为,可四下瞧瞧却不见他人影。
  正理了理衣襟和长发立起身来,便见那洞口处玄衣飞扬,正是玉辞回来了,见他手里执着水袋和野果,虽是面上憔悴依旧,可也面庞和薄唇也恢复些血色,不禁扬唇。
  真真是个贤惠的美人儿。
  玉辞见她醒了过来,依旧是浅浅淡淡放下东西来,低声道:“以后若是受了伤,要早些处理,莫要待其发了炎。”
  东风笑低头瞧着他那一头柔顺的发,心中便如天空一般放晴。
  “美人儿,你怎样?”她抬手抚着他的脸。
  玉辞递给她个果子,唇角的弧度微小得不易察觉:“不妨事,那蛇胆是恰好有用。”
  “唔。”
  东风笑嚼着果子,几口便是一个,许久不曾吃饭了,忽而觉得几个野果也格外香甜,吃完了出去在溪流里洗了把手,顺便扯下块衣袖洗干净,又走回来立在他身后,取出绷带和蛇胆来:“美人儿,过来,昨天太潮,我给你换个绷带。”
  昨天地面是湿的、衣服是湿的,连人都是湿漉漉的,只怕害了伤口。
  玉辞闻言身形一滞,却是分外听话,顺从地撩开长发,解开外袍的衣襟,又将中衣褪下一半来,任由她摆弄,东风笑便抬手替他拆开绷带,打量了一会子伤口,拿那洗好的布料轻轻擦拭着一旁的血水、药水和胆液,小心翼翼。
  而玉辞就静静地坐着,一声也不吭。
  平心而论,她倒宁愿他会叫出声,或是喊痛,而不是闷着声直到痛昏过去。
  她涂胆汁的瞬间他再度轻颤一下,却依旧是不吭声,东风笑咬了咬唇,便又飞快地替他包扎好,忽又伸手,透过绷带抚着他的伤疤,低声道:“美人儿的疤,总是因为我落下的。”
  玉辞闻言一愣,也不拽上衣衫,只是一笑:“不妨事。”
  东风笑不言语,只是抬手将他的衣衫往上拽,却忽听他启口道:
  “笑笑,昨日,我若是成了个废人……”
  东风笑眼眶一红,松开手去,把面颊紧贴在他滚烫的脊背上,双臂环着他的胸膛,玉辞身形一颤噤了口,却听她启口,低声说着:“那我也要。”
  玉辞一笑,执了她的手臂扣在心口,任由她抱着。
  羊城以东。
  顾劼枫狠狠咬了牙,扭头对穆远道:“穆帅,昨日那边山崩了通行不得,我估摸着,这一仗打完,我们连反营的路都没了。”
  穆远摇了摇头:“什么情况,若是范围不大,许还可以绕行,若是量不多,也可以移动一些,这样,这崩塌而下的山石恰也能成为一道‘天堑’,以后南蛮再来,想必也要费一番周折了。”
  顾劼枫摇首:“崩塌不少,几乎是摊在那里了,恐怕是移不开的。若是绕,不知穆帅打算往南绕,还是往北绕?”
  “北侧是密集的丛林,昨日我得了消息,说里面颇不太平,便算了。南部是平原,但是按照崩塌山的大小,若想绕过,怕是会有很长一段距离。”穆远算计着。
  “北侧地势繁复,只怕有诈,若是依末将的说法,倒觉得不妨走南边。”顾劼枫道。
  “若是真到那份上,便由南侧走,但是,我算计着,这一仗,只可赢,不可输。”
  穆远定了定神,又道:“敌军兵分两路,一路攻丛健军,一路攻我等,丛健早已被这刘能逼到了此处,再加敌对,便是士气都是低迷的,我们应当做好十足的准备;如若我们处理不了这边的局面,北倾的军队对南乔军便没有丝毫的挟制,罄都以东这一带便都会成为其盘踞、储蓄粮食的地点,进而逼走陛下,直逼刚刚收复的罄都,而我们只有一处粮食的源地,又几乎是自产自销,粮仓已然不足了,如此一来,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因此,这一战,我们根本没有选择。”
  顾劼枫闻言攥紧了腰间的刀:“穆帅所言甚是,此战必将竭力一搏!”
  五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向着那边进发着,等待的,便是同南乔军对撞的一瞬。
  “美人儿,昨日,你是怎么瞧出来,那户人家有问题的?”
  二人一路沿着溪水走,此番是向西走着,想要寻到一户正常的人家,找到回去的路。
  玉辞拂了拂袖子,低声道:“有三点:首先,是那个小孩,这么大的孩子,下着雨,打着伞在外面摆弄东西,而家中大人却在屋子里忙活,这样的家又不是雇得起小工的,此乃第一怪;你在门口喊话,那孩子却连头都不回,荒山野岭难见人烟,对外人竟是毫无好奇之心,此乃第二怪;最后,明显的,只你一人喊话,他家中墙壁又瞧不穿,他为何能喊出那‘都’字来?恐怕是事先摸清了你我的来路,亦或是本就是追逐之人,来此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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