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日的主谋分明是她。
东风笑颦了颦眉,可思量一二,便又展了开来——总归也是好事,毕竟,如今她一袭常服在这鼓镇之中行走,至少是自由的、安全的。
同时心下也略喜,因为她肯定,那一日,玉辞分明是认出她来的,如今榜上无名,说明他并未将她的身份告知于旁人。
美人儿,你忘了我,还会保护我吗?
夜幕降下,沂王王府中,书房里静谧得紧,一盏烛光微晃,映着玉辞的脸,晦明交叠。
他如墨的眸子里,不知是灯光,还是他的眸光。
今夜他并未抚琴,只是坐在桌案旁,执着笔在纸上勾勾画画,笔下,乃是一张地图,上面错杂密集,分明是那沂水一处。
桌案一侧,摆着一个药碗,那里面的汤药已经尽了,可这碗依旧隐隐散发着苦涩。
“王爷。”门外,一个侍从小心翼翼地扣门,轻声唤着,分外恭敬。
“进来。”玉辞头也不抬,只是低声应了一句。
那侍从便小心翼翼地走入屋中,道:“王爷,睿王爷方才派小的传信过来,说他明日下午便要赶过来了,不知王爷可有什么交代嘱咐?”
玉辞闻声,动作一滞,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继而,撂下笔,颦眉道:“为何明日便要过来?太早了。”
“回王爷,睿王爷说,距离王爷大婚,只有十日了,虽是都操办得妥当了,但他一个做哥哥的,总觉得亏欠,故而该来瞧瞧,何况,这边的事情也不太平,若是出了岔子,只怕圣上怪罪,王爷有轻伤,武王爷又伤了腿,那边墨帅过来也是需要些周折,因此他须得过来,协助打点。”这侍从毕恭毕敬。
“他过来了,那军中之事呢?”玉辞颦眉问道。
“军中事……睿王爷已经做了安排,其他的,全权委托墨帅,他身为大将军,身经百战,战功赫赫,定是能担得起的。”
“偌大的军营,三位将领只留一位,还有家事缠身?”玉辞扫他一眼,分明是平平淡淡,却让那侍从身形一顿,只觉得后背发凉。
“回王爷,如今……也来不及从都城调将领过来,睿王爷已经安排了人暂代副职,加以协助,何况墨帅的实力,您也是知晓……并且,天家的事情为大,前些日子出了岔子,已经是龙颜大怒,这婚事若是再有波折……”
一旁,玉辞从始至终只是浅浅淡淡地瞧着他。
‘啪!’
这侍从说到这里,忽而缄口,毫不犹豫地抬手给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脆响便回荡在这屋中。
玉辞依旧是平平淡淡,听着面前的侍从忙不迭地颤声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不该说这等晦气的话,小的人微言轻,定是不会破了王爷的福气。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不必说了,睿王还有什么交代?”玉辞垂了眸子,语气平淡依旧。
这侍从瞧他一眼,只觉心下没底——这王爷表面上永远是平平淡淡,可是若是常人,平日里谁能没个情绪的波折?可怕之处便是,便是面前的王爷情绪有所波折,他也无法寻到蛛丝马迹。
“睿王爷还托小的问王爷……这几日婼儿小姐如何了?不知王爷可有去瞧她?”这侍从说得小心翼翼。
玉辞头也不抬,低着头依旧端详自己手边的地图:“我去的时候,她还没醒;如今,听人说前几日已经醒来了。”
那侍从一愣:“王爷素来擅长医术,可有……”
“武王大人自有打算,何况如今我并非医师,不曾瞧。”玉辞依旧只是瞧着那地图。
“那、小姐醒了之后,王爷可有去瞧过?”
玉辞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冷冷清清的目光,那侍从瞬间意识到自己怕是话多了,赶忙噤了声。
“我还有一句话,想带给睿王。”玉辞仿佛不曾听到这侍从方才的问题,自顾自启口。
“王爷请说,小的必定将话带到!不出差池!”那侍从战战兢兢。
“军中之事,远比则嫁娶之事重要。我若是那北倾之人,此番若是得了消息,势必要趁着这婚礼大做文章,只盼睿王莫要掉以轻心,匆忙赶来,疏于部署,若是无事,不妨多留几日;若是执意要来,也应先行防好沂水以北。”玉辞一边用手指在地图上面描画,一边沉声说着。
“王爷深谋远虑,心系国家,小的定会将话带到!”那侍从行礼道,瞧见玉辞低着头不再言语,便赶忙行了礼退下,匆忙出府而去。
玉辞定了定神,忽而闭了眸子细细理着这一段发生的事情,想要从中寻找出契合之处……
第下:且南飞135 当夜红妆
“乌查婼醒了,据说,那沂王爷……频频探望。”尹秋轻描淡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东风笑抚枪的手不着痕迹地一滞。
“不可能,他自己也有内伤,而那乌查婼顶多是皮外伤,他如何能去探望她。”东风笑咬了咬唇角,背对着尹秋,声音平静无澜。
尹秋一笑:“你偏要自己瞧到,才肯信?”
东风笑噤了声,半晌,终于从口中挤出三个字来:“知道了。”
尹秋瞧了瞧东风笑的身影,也不多言,她本是不当将此事告知东风笑的,毕竟东风笑越想要去劫那场婚礼,对她便越有利,东风笑越失落、越无意前往,她便越失利;可是想起那日劫车,东风笑那几句:“先走!”“我随后就来!”,她尹秋,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冷情之人,竟也多出了几分莫名的不忍。
日子便一天天如流水一般地逝过,东风笑不曾在那城镇的通缉令上瞧见自己的名字,而尹秋的名字,日复一日地挂着,渐渐也落了灰,无人问津,那劫车一事便算是被人有意无意地揭过,而日子平平淡淡,这鼓镇日升日落,安定平和如常,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场盛世婚礼。
世人皆知,睿王玉竹兄弟情深,念及婚礼之事,特意自军营赶来,此举,竟是赢得了众人一致的赞许。
但是南乔无人知晓的是,便在婚礼的前一日当晚,墨久整军准备次日暗中离营之时,北倾的军队,已然在沂水东西两侧,安插了许多暗舟……
可事情仿佛是平静依旧,墨久安顿好了营中,选好了暂代的副将,那南乔大营里安宁得很,他便轻轻松松上了路,而那边,那日劫车的两名歹人也不曾再现身,婚礼的筹备紧锣密鼓、分外顺利……
直到,大婚的那日。
那晚,红妆迤逦。
那晚,皓月当空。
白日里是一片喧哗吵闹,常人都道贺说,这婚事乃是好事多磨,如今郎才女貌,般配无双,自是不需在意那之前的波折了的。
今日的乌查婼着了一袭殷红如血的嫁衣,披着红盖头,端庄小心地坐在那榻上,之前身体状况并谈不上乐观,可是如今她依旧是依照礼俗,当婚之日、洞房之前,不曾进食。
今日她这一身衣裳华美得紧,同那寻常嫁衣一般,皆是红色,却是分外精致,同她的人一般不可方物,据说,她这嫁衣,可是武王乌查筠特请卉山二八芳龄的天下第一绣娘缝制的,整个过程,无一假他人之手。
乌查婼乃是武王最宠爱的女儿,世人皆知,便是皇上的丫头——堂堂的公主怕也比不及她幸福,且不说那些名贵的嫁妆,便是这一袭嫁衣,也是寻常女子可望而不可即的。
乌查婼坐在婚榻上,瞧不见四周,只是身形微晃。
她觉得自己撑不住的,可是他还不曾到,今日是她和他成亲的日子,洞房花烛后,她便是他的妻,她记得白天的时候,她手里执着红色喜花的一侧缎带,那老国丈执着另一端,她感觉到光影晃动,是他举步向着她,一步一步走来,他探出手来,便要接过那边那红色的绸缎……
这绸缎中间是红色的喜花,一旁是新郎,一旁是新娘。
一旁是他,一旁是她。
乌查婼忍了忍心下的痛楚,她要等着他,等着那个奏琴为她伴舞的男子,她未来的郎君。
她盖着盖头闭了眼,只是觉得,有人,一步一步,缓缓地向她走来……
而此时,东风笑一袭黑色镶银边的长衫,衣边如雁翎,广袖似流云,微垂着眸子立在庭院里的枝桠上,眸光透过那微微打开的窗子,她缄默不言,却是唇若染血。
月光铺洒在她的面上,如今褪去军甲的她不显得英武,只显得冷清。
今日本是当着个夜行衣的,她明了,可是又一想,此夜若是不成,他便会是她人之夫,而她,也许便会命丧黄泉,她东风笑在他记忆里留下的最后一处片段,她并不想以一袭仓促的、简单的夜行衣装饰。
她透过这窗子瞧着,瞧着那书房之中,那男子一袭如血的红衣,身形修长而又挺拔,可是他的身形却是冷清非常,就像她第一次在那苍鹭之巅瞧见他一样,他周身的苍凉,和外面的喧嚣,装饰的红火格格不入。
东风笑咬了咬唇,忽而收回目光来,向着婚房处一瞧,蹙着眉,忽而听见一声翅膀轻扑之声,她回过神来,抬手接住那飞来的苍鹰,取了它腿上系着的信件,凝眸瞧了两眼,唇角忽而扬起一抹笑,她又转过头去,向着那北方一望——这一局,无论如何,她东风笑都已经赢了,还有什么值得遗憾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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