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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十里有娇兰 (浅浅烟花渐迷离)


  绿荷眸光闪了闪,低下了眼帘,“就是为了不想再利用他,才让他死心的。”
  心中一动,原来如此。到底绿荷对燕七是感到愧疚的,所以当她已经委身朱高煦后见燕七来探望,便毫不讳言地告知了那件事,可能燕七会愤怒地去找朱高煦算账,可是那颗始终没放下的心应该是死了。
  我叹了口气:“可能你是对的吧,虽然手段残忍了些。”
  绿荷苦笑,“身在这场纷乱中,谁又能不残忍呢?”
  “那你对朱高煦呢?有何想法吗?”
  “没有。”绿荷脱口否认,却也被我抓住了她眸中一闪而过的光芒,抿起唇角沉冷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假如你是打了攀附他而逃脱的念头,那么你这牺牲未免有点大,而且只会得不偿失;假如你想借机挑拨两方关系,那我可以告诉你一定不会成功。”
  如果朱棣告诉我的是真的,那么朱高煦便不是一个可以被轻易利用的人。也或者,他只是在我面前单纯而已。这是我在刚才走来时在心中总结出来的,朱棣不是个会胡乱吹嘘的人,而且是在朱高煦这件事上。
  而与绿荷交手,朱高煦即使中了她的迷药也并没落于下风,反而还能发力将人制住,可见他确实是有勇有谋之人。只有到了我面前才显得憨傻而单纯,这又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或许每个人都有很多面吧,对待外人时是不断地武装自己,将最强硬的一面露于公众面前,而脆弱单纯的一面却隐藏得极好。就像我真正的笑容,只会面对阿平是一个道理。
  绿荷的语声打断了我的沉思:“殿下其实是中了忘魂香。”
  我心头一震,“你说什么?”
  “我说殿下是中了忘魂香才会忘记你的,毒是我研制的但不是我下的,之前就让木冰拿走了。此毒无色无味也无解,所以江太医诊断出来还以为是头部遭受撞击所致。”
  无色无味,无解。
  我再开口已经语声微颤:“你的意思是他永远都不可能变好?”
  “理论上是,但凡他欲想起从前,头就会胀痛难忍,应该是已经发作过一次了吧。假若发作三次便回天乏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是故忘魂香也叫亡魂香。”
  我的身体晃了晃,差一点没坐稳而软倒在地,沉沉盯着她质问:“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你已经在背后捅过我一刀了,难保这次又想诱我上钩而达到目的。”
  绿荷涩然抬眸,“信不信由你。”
  我疾速爬起身,上前冲至她跟前:“说,你有何目的?”
  她仰起视角看我,“我要当朱高煦的侧室。”
  “休想!”沉怒的两字不是出自我口,而是从身后传来。不止绿荷惊惶不安,连我都惊转回头,只见朱高煦与阿平并排而站在树后,竟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绿荷什么脸色我没有去留意了,当阿平遁入视线后我的目光就再移转不开。刚才绿荷说他中了忘魂香是否有听到?有改变之前的想法了吗?
  而这时朱高煦疾步走到我身侧,居高临下地瞪着绿荷冷冰冰地说:“你竟动的是这念头,我告诉你休想。原本还想收你为侍妾,现在看来你根本就不配。”
  我不由敛转过眸侧看朱高煦,第一次见他如此冷凝的一面,就连眼睛里都满是戾气。这样的朱高煦是我不熟悉的,也让我在身侧都感觉到寒颤。


第220.癔症(5)

  忽而脚步声起,转回头已见阿平背转了身走离,下意识地追了上去。到近处脱口而喊:“阿平。”他顿了顿,没有回头只道:“我不是他。”
  “你是!”我紧走几步绕过他到跟前,凝定他的眼睛一字一句:“你叫朱允炆,认识我时叫阿平,其实,你已经记得我了是吗?”在这之前我不肯定,只是隐约晃过这般的念却又觉得不可能,假如他记起了我怎可能还这般冷漠对我。直到刚才绿荷的一席话使我如梦初醒,他不但已经记起而且深知自己是中何毒吧。
  他没有说话,眸光依旧冷清地看着我。
  情绪霎时难以控制,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袖,“是因为知道中了这个毒所以才故意不认我的吗?”他缓缓低眸,看我拽住他袖摆的手指,“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是他,你们每一个人都把我当成是他,但不是就是不是。”
  “那你是谁?姓甚名谁?”
  “我叫张玥,弓长张,王月的玥。”
  我惊怔住,口中喃喃:“你说你叫什么?”脑子嗡嗡的全是三个字——不可能!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我在前世的名字叫,张月。
  阿平默看着我没有再重复,他是在告诉我名字已经说了,就不要再纠缠吗?拽着他袖摆的手指被扯开,与他微凉的指尖短暂触碰又错开,比起指间沙还要让人心沉。
  他再一次背离我而走,若在以前我绝对会冲上去打他一巴掌,狠狠告诉他如果继续这样我会如何如何,可此时我却站在原地目送着他慢慢离去,背影孤单。
  不管是否事实,逼着他承认了又能如何?之前他头痛欲裂已经发作过一次了,若再强行记忆从前只会引发第二次、第三次,而绿荷说,三次之后就回天乏术。
  沉闭了闭眼,将苦涩咽进肚子里,关于忘魂香这事我得找人去问,不相信真的无药可解。
  我最先找到的是木叔,他的阅历与江湖经验最深,可问及忘魂香却也是茫然。因为并未说起阿平中了此毒,故而他只当是我从何处听来了在询问,只说江湖上有很多邪门毒都是不传之秘,闻所未闻的。又问江太医,也是不曾听说过,但他身为医者有其敏锐直觉,立即猜测而询:“难道此毒与殿下有关?”
  对别人可以讳言,但对他不能,想及之前我中了绿荷下的蟾蜍毒就是多亏他及时赶到,否则我怕是陷进昏沉不知何日能醒。所以只一沉吟就告知了详情,江太医听完后大惊失色:“你说殿下实则是中了那叫忘魂香的毒?而那毒无色无味?”
  我点点头,“绿荷是如此说的。”
  “切不可妄自姓了一名奸细的话,待老夫再去查证查证,但请娘娘放心,这世上就没有无解的毒药,万物相生相克,只需知晓此毒是由何而制成就一定能找出配方来。”
  听江太医如此说我稍稍心定了一些,回到自己营帐却怎么也睡不着。这一天里发生的事好多,来来回回盘转在脑中,在某一瞬我猛然坐起,再也躺不住了。
  而当我掀起营帐的那一瞬间,只觉眼前有道身影一闪而过,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追至树林空地处我失了对方的踪迹,茫然环视四下,忽而心中升出悲鸣,再是忍不住喊出声来:“阿平你出来,我知道是你。”
  空寂的回响似乎是在宣告我错了,腿一软摔坐在地,脚踝处一丝钻心之疼袭来。终于身后传来轻细的脚步,缓转而过,却见走出来的是阿蓝,我垂落了眸笑得苍茫无依。
  “你看见我不奇怪吗?”阿蓝主动开口相询。
  “有何奇怪的,你不是一直跟着他吗?”
  阿蓝在我身前蹲了下来,目光幽然地看着我,却说:“你放过他吧。”
  听了这句话我想大笑,可是扯起嘴角笑容比哭还难看,抬眸凝定她,“我放过了他,那谁来放过我?”阿蓝摇头:“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他时是什么样子,满身黄土遮了脸面,像个木头人似的在我眼前昏晕过去,嘴里却一直喃喃着‘兰’这个字。”
  “然后呢?”心痛似乎已经成为麻木的一种知觉了,我只想知道关于他的所有事。
  “然后他昏迷了一夜醒来却像个无知觉的人,除了睁眼、吃饭、睡觉外一句话都不说。直到我和他说我叫阿蓝他才有了情绪,在你们来之前我以为这可能是我和他的缘份,可当看见你得知你的名字后就知道那几日不过是我的梦。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天坐在马车中他一直沉默不语,而在夜深后就悄然离开营帐。假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是今夜听见你们那番对话……”
  “小蓝,你回去。”忽而身后传来低令,我的身体震了震没有回头但撑在地面的手握成了拳。他没走,一直都在旁边是吗?可这声唤是在喊她还是我?
  身前的阿蓝抬起头,语声悲戚:“哥,你不该出来的。”
  却闻步履轻迈,到了近处时语声就响在头顶:“你先回营帐去。”阿蓝执拗:“我不回去,哥,你说不出口的话让我来说。”
  然而下一瞬熟悉的气息逼近,在我张煌回眸时身体一轻,竟被阿平从地上抱了起来。我下意识地去拽紧他胸前衣襟来控制身体平衡,目光胶着于他面无表情的脸,再是移转不开。
  他抱着我朝树林深处走,阿蓝在后仓惶而喊:“哥,你会因为她中毒而死的。”
  泪落盈眶,划过两鬓流入发中,模糊的视线里那曾经柔和的线条不知何时变得坚硬,顿时情绪翻涌再抑制不住把脸埋在他胸前痛哭失声。我远没有自己表现得那般强硬,事实上脆弱一直都埋在心底,那许多的心理建设无非是为了不让自己因他而崩溃。
  终于行进的动作停了,耳边的风也停了,就只剩下沉静的呼吸在上方。我从他胸前抬起头,见人已经坐靠在一棵树桩边上,而我被横抱在他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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