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笑着没敢接话,她哪敢评价小主子啊,只笑道:“夫人想什么这样入神?奴婢算着,世子这走了也才两日呢!”
宁熹被几个丫鬟打趣多了,闻言只伸手将鹿儿接过来,道:“你呀,就瞅着我舍不得打你,下次再犯,看我不捏你的脸!”
青枝连忙躲到红珠后面,还探出头道:“奴婢这不是担心夫人吗?才儿柳夫人走了,夫人就在那里发呆,不是想念世子爷,难不成还舍不得柳夫人走吗?”
宁熹当然不是舍不得柳夫人走,才见过两三回,勉强算熟人罢了,宁熹顶多就是人来了,能跟人聊两句,要说闺友都是客气的话了。青枝红杏自小跟着宁熹,宁熹对两人也没什么信不过的,一面捏着女儿的小手把玩,一面说起自己的疑惑来:“我有些不明白,要说方家行事确实不讨喜,但也不至于到满秦州的官员都排挤方家的地步。何况同在秦州做官,不说低头不见抬头见,至少是时常见到的,为了这点子事,就将方同知告到巡抚面前,就不怕日后不好相见?”
最近方家的流言实在不少,轻质红杏也听说了不少,只是秉承着做下人的原则,听过了就罢了,不与人议论,不过宁熹这么一说,似乎也有道理的。脾气再好的人,也难免与人有冲突,一个地方做官的,有些矛盾,与谁要好不喜欢谁也很正常,但到了那么多人一起排挤某一人、某一家,就不太正常了。
宁熹不太清楚宋缜到秦州的任务是什么,但能猜出其中肯定不止是叫宋缜外放历练的意思,宁熹觉得此事不正常,索性叫人拿了笔墨,写信给宋缜,叫宋缜查一查方家究竟有多么讨人厌。
宋缜领了秦州刺史的职位,不过收拢边将权利的事情急不得,闹不好人家直接拿他当炮灰。有这个认知,宋缜不急着去抢秦州守备手里的兵权,除了经常跟将士一起训练,刷一刷兵将的好感之外,就慢慢的查看秦州的卷宗。收到宁熹的书信,宋缜没在城中住着,没有宁熹的疑惑,但心想着最近事情不忙,就安排人手去查探了,没想到送回来的消息简直吓了宋缜一跳。
还没到休沐日,宋缜索性请了一日的假,秦州守备巴不得宋缜只是出来混混资历,宋缜请假爽快的就放行了,还表示不会告诉别人。
宋缜看那荣守备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却也没有解释的意思,直接骑了马回城,径直回了刺史府。
此时,宁熹正抓着鹿儿给她洗澡。秦州天气冷,刺史府又比不得京城的国公府,到了冬天就烧上地龙,怕鹿儿受凉,宁熹只能挑天气好的午后给鹿儿洗澡。小丫头不老实,放到水里就开始撒欢,宁熹只得按着鹿儿,快速的给她洗干净,换上衣裳。
宁熹给鹿儿穿好了衣裳,才看到站在旁边看了半晌的宋缜,眼中闪过一抹喜意,道:“世子几时回来的?怎么也不叫我!”
宋缜从城外回来,没有沐浴,还没有换衣裳,看着宁熹折腾着给鹿儿洗澡,心头一软,又有些心疼,道:“怎么不叫丫头帮忙?鹿儿这丫头顽皮得很。”
宁熹一面给鹿儿抹上面脂,免得小孩子皮肤娇嫩,冬日天干起皮,一面答道:“鹿儿这丫头惯会跟人撒娇,叫她们帮忙,少不得由着鹿儿闹,到时候又得着凉。”看了一眼宋缜还带着沙尘的衣裳,宁熹没把鹿儿给他抱,道:“我叫人准备水,你快洗沐浴,从外头进来,也不怕熏着鹿儿。”
虽然是事实,但是被妻子亲口说出来,宋缜还是有些怨念,“阿九,你嫌弃我了?”
宁熹不看宋缜,一手抱着鹿儿,吩咐人给宋缜准备热水,又叫人去准备宋缜喜欢的菜。
宋缜老实去沐浴,再出来是,只见宁熹捏着橘子给鹿儿吃。宋缜在宁熹旁边坐下,凑过去一口将宁熹准备喂给鹿儿的橘子吃掉。宁熹还没来得及数落宋缜,鹿儿瘪了瘪嘴巴,哇一声就哭了。
这下宁熹哪还有空闲理宋缜,将手里头剩下的半个橘子直接丢给宋缜,抱着鹿儿哄她。这般一闹腾,宁熹哄好了鹿儿坐下,宋缜已经默默地将橘子吃完了,伸手要抱鹿儿。鹿儿还记恨着父亲,扭开小脑袋抱着宁熹的脖子,表现出不肯要父亲抱的架势。
宁熹噗嗤一笑,道:“叫你跟孩子抢东西吃,看鹿儿还要你。”
鹿儿不要宋缜抱,宋缜也不叫宁熹抱她,道:“这个时候了,鹿儿该歇午觉了,叫奶娘抱她下去睡觉吧!”
宁熹看了看天色,这会儿睡上一觉,晚上就跟小魔星闹腾吧。不过也看出宋缜有话说了,叫来奶娘抱了鹿儿出去,道:“怎么这时候回来?出什么事了?”
宋缜挨着宁熹坐下,道:“先前你写信叫我查一查方家,我当时只道最近没什么事,叫人去查了查,没想到还真查出些事情来。”
“嗯?”宁熹微微挑眉,那一次之后,方同知被巡抚派人调查,整日闭门不出,连方以竹都暂缓了回京述职的时间,短时间内倒是没有再出什么事情来,不过宋缜这么一说,宁熹也有些好奇,“怎么?方家真坏到天怒人怨的地步?”
宋缜摇摇头,从头说起,“方同知是三年前调到秦州任同知的,在此之前,做过翰林编修,大小知县还有豫州同知,调到秦州来不算升迁,但总体来说政绩还可以。要说人缘,大约是自身经历和性格的缘故,方同知的人缘谈不上十分好,但任职三年,整个地方的官吏一起排挤他的还是头一次。方同知自己也想调走,一年前放任方梅攀上福王世子也有攀上福王府的想法,可惜方梅没领会他做给人看的心思,还以为方同知真要责罚她,直接跟福王世子跑了。”
“……”宁熹默然,方同知大概是想拿一下乔,叫刘敬棠许他点什么,没想到女儿受不住苦,干脆利落的跟人走了。刘敬棠自然乐得少费些力气,方梅愿意跟他走,他哪里还会费心给方梅弄身份彩礼什么的,人到手了就是。
“方同知考绩只有合格,没有法子外调,也就是那时开始,秦州官吏变本加厉的排挤他,直到方以竹考中了探花,才稍微收敛了些,不过那次方夫人让人满大街撒喜钱的事,又叫人抓住了把柄,若非我让人打点,方同知这回至少得贬官,在秦州做个知县什么的。”宋缜说起来笑笑道,“说来有些好笑,你猜,方同知为什么会叫秦州官吏这样排斥?”
“莫非他清正廉洁,不愿意与其他人同流合污?”宁熹有些好奇,不过这话她自己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毕竟方家实在不像那么清正廉洁的样子。
宋缜撇撇嘴,道:“清正廉洁谈不上,不过不愿与他们同流是真的。”宋缜说着叹了口气,“若不是这回从方家下手,我还真不知道,这秦州,竟然在四殿下的把持之下。除了方同知,出了些级别低的小官吏,竟然连葱林关的守备都是四殿下的人。”
“……”宁熹惊讶得抬手掩着口,她看过秦州的地图,虽然这年代的地图没有那么直观,但也能看出来秦州重要的地理位置。首先,秦州离京城不过四五天的路程,一路向东没有什么地势险隘用来阻击,一旦起兵,秦州的将士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冲到京城;二来,秦州往北是陇州,往西是甘州,控制住秦州,至少短时间内可以阻断朝廷调兵救援,而这两处正是本朝重要的军事力量所在。
“四殿下,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谈不上太大的本事,四殿下不过是控制了卢元照和荣守备两个人罢了。”宋缜对此事确实十分惊讶,但对四皇子并没有那么忌惮,“卢元照在秦州做官六年多,荣守备更是在秦州十年有余,这两人又都不是等闲之辈,这么长的时间,足够积累足够的影响力,至于其他小官吏,他两人甚至都不必叫他们知道其中缘故,就可以叫他们按照两人的意思行事。”
“既如此,方同知为何又不愿与他们同流?”这样说宁熹越发奇怪了,按理说方同知也有些本事,总不至于两人那么多人都拉拢了,偏瞧不上方同知吧!
“你听我说的,方同知是在方梅跟福王世子走了之后,才格外被针对的,”宋缜停了停,“这么说也不大准确,应当说,是在卢家为卢三求娶叶家姑娘,而拒绝了方家将方兰嫁给卢三之后。方家长得最好看的是方梅,不过方梅心气高,一直没有定亲,而方兰看中了卢三,方同知觉得他作为秦州同知,卢元照必定与方家结亲,没想到卢家坚决的拒绝了方家的意思,求娶了叶家姑娘,两家就此闹翻。”
“原本因为儿女亲事不合,也不影响大局势,偏偏那个时候福王世子到了秦州,还叫方梅攀上了他。方同知本来立场就没有那么坚定,加上跟卢元照这个知府闹翻了,我猜福王世子还透露了些心思,于是方同知就更加动摇了。按理来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福王世子应当是要尽力拉拢方家才是,却匆匆带了方梅走,也不知是没有那魄力,还是察觉了秦州的局势。”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风波
“所以你这是要保方同知?”宁熹还记得宋缜将方同知恨得咬牙切齿,就算从大局出发,也不会轻易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