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越季怔然不语,祝斗南知道她定是感动坏了,心里微微得意。
越季道:“是因为‘孩子的心愿,应该尽量去满足。因为他们很快就长大了’么?”
祝斗南道:“什么?”
“这是您说过的啊。这是我从小的心愿,谢谢您。”
“对对。”祝斗南低沉的嗓音里仿佛浸过薄薄的渍糖,“你哪里很快就长大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越季不自觉地往后撤了撤,心里立即怪自己,对他并不过分的亲昵,总是有些抗拒,忙补救道:“费了您好多心神吧?”
祝斗南温然一笑:“人心中有千思万虑,哪一件又不耗心神呢?只是你的事,永远是我心里头一件的大事。”
鞑靼军在乌兰察布休养多日,扩军至十六万,号称二十万,春末夏初,继续东进,逼近大同,直言需再割让得胜口外二百里,方可退兵。
这一来,击碎多少人的盛世太平梦,鞑靼人的欲壑,是填不满的。九原公世子受太后之托,手持先帝‘北狩’遗诏上殿,当即一呼百应。时至今日,主和一派三缄其口,再无话说。承平帝无奈,当庭拟旨命大同镇全力抗敌。为了鼓舞军心,还要派一位王公挂帅上阵。众望所归,非祝斗南莫属。
承平帝连日来忧烦不堪,如今大势已定,只待吉日出征,侍臣们建议,是日风和日丽,宜去小汤山行宫汤沐,以稍作调养。不想宫车刚刚出门,宫中人飞奔来急报说凤仪公主突发高热,起因不明,又不肯就医,非吵着要父皇不可。承平帝于汤沐本就并不热切,又懒于车马,干脆下车回宫。可嫔妃们都已整装待发了,干脆许她们自去行宫。
些微的颠簸晃得人发倦,吴贵妃合上眼,心中却是一片雪亮,不过又是五公主的小伎俩,便是看不得皇上亲近后宫,先皇后的那双眼,仿佛转生在女儿身上,替一个死了的人,盯着活着的人。只不过,而今觉得,都无所谓了。
祝斗南的心里堵着块大石。本来,一切都已就绪,临到关头,内阁忽然请旨,让祝北觐与他同赴大同,皇上竟然准了。户部尚书宋珩是揆文王的妻兄、祝北觐的母舅,他近日里多次悄悄面圣上奏,以耗费国库为由力陈战之弊端,还提出了另一个主张,将得胜口作为双方的中立区域,开放马市,与鞑靼进行贸易,这样就可以让他们得到所需的五谷和百货,也就无需再抢掠,还能更够充盈国库,一举两得,这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承平帝心底深以为然,可眼下主战势强,这一切只能隐晦进行,所以才派祝北觐同去大同,名为佐钟离王出征,实则为马市做安排。揆文王在江南就藩,与一众徽商浙商关系匪浅,有东南财神之誉,如今,又要把手伸向西北,拉拢晋商,当真居心叵测。
祝斗南明白,此事是内阁和吴家大力促成的。吴家,怎能容他独掌兵权的?他停下马,深深吸一口郊外的新鲜空气,再缓缓吐出,果然,神气为之一爽。眼前,便是小汤山了。
一样的温泉水滑,一样的肤如凝脂,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境遇。又怎样?吴贵妃看着卷轴上杨贵妃丰神绰约的妙姿,手指划过自己的靡颜腻理,竟有些得意,你是贵妃,我也是贵妃,你是白发苍苍对红妆,我是桃花面对少年郎……面前的水漪中,似乎现出了那张俊美无比的脸。吴贵妃觉得周遭的温泉都更烫了几分,忙地闭起眼来强自冷静,可一睁眼,那脸庞竟清晰起来,她惊异地一回头,果真是祝斗南?!
三日之前,皇上曾临幸翊坤宫,这些早已探明,今日时机千载难逢。即便是雨露频,却奈何天癸贫,又怎能结果?哪怕是拿云握雾的天子,到了这般年纪,也会力难从心……祝斗南这样想着,双手慢慢滑过水中美妙的胴体,那便让臣来分君之愁,代君之劳吧。
第24章 流星飞月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要说,男主绝对不渣!!!别的不能多说了,再说就露馅了不好玩了囧
大家中秋快乐!明天还得晚21点左右更,唉过个节比平时还忙乱,一点存货也没,我尽量赶,多谢大家支持。
“你今日天癸水至?”
看着被褥间的落红,祝斗南皱起眉,怎会这样?她不该在信期。
吴贵妃还未从这场旖旎春梦中醒来,娇羞不答,只将脸更偎向他。
祝斗南却一下支起身:“我在问你!”
看她的神色,一种可怕的猜测在心间弥漫,祝斗南变了脸色:“你……你不会是……”
吴贵妃的头低得几乎看不见眉眼,微不可察地点了点。
下一刻,她的脸猛地扬起,下巴被他狠狠捏着:“你说什么?”
方才那样温柔的手,现在却让她疼,吴贵妃有些委屈:“今夜之前,我尚未破身……”
“为什么先前不告诉我!”
“想给你个惊喜。凡是女人,谁不想将完璧之身留给心爱之人?斗南,有这一夜,今后即便是枯死在后宫中,我也无憾了……”
“贱人!”
毕竟是在深夜之中,行宫之内,祝斗南的声音不敢扬高,可抽过去的那一耳光,却是又重又狠,怒气十足。
吴贵妃呆坐片刻,伸手慢慢拭去唇角的血,梦,终是要醒的。
祝斗南一骨碌下地,一边快速穿戴,一边烦躁地低道:“怎么可能!三日前皇上明明临幸过你,之前,也是恩宠不断。”
吴贵妃攥紧遮身的锦被:“是啊,自从进宫,皇上常会来翊坤宫,但每次来都是做什么?喝茶、赏花、品诗论画,或是讲先皇后生前的事。他从未……从未……”
“哼!”祝斗南愤愤一抖大襟儿,合拢来系上。
料得他就要去了,吴贵妃顾不得此时披头散发、赤身精体,死死将他搂住:“别走。斗南,你别怕,他……他定是不行了。我爹甚至用过十二明妃奏极乐之曲来助兴,仍旧是无济于事。他老了,已经不行了。永远也不会发现……”
“不行了?你这里不行,别处未必不行!你可有问过其他嫔妃?”
“这……”吴贵妃一愣,妃嫔间怎能讨论这种事,倒是真的未曾探听过。
祝斗南一把掰开她的手,厌恶地将整个人一甩,指着她道:“听仔细!今夜的事,不许泄露半点出去!明日,我设法派人送药进来,你给我老老实实服了!”
本想着移花接木,埋下这颗藏精蓄锐之种,来日开花结果,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子,自己也是永远稳立不败之地了。谁曾想她却还是处子,当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必须当机立断一碗堕胎药以绝后患,即便如此,也不安全。承平帝年未五十,未必便当真衰竭到无御女之力,万一哪一天心血来潮真正宠幸了她,却发现她已破身,追查起来,整个宫中只有深得太后宠爱的钟离王曾经留宿过数夜,那便是大祸临头了。
祝斗南心中焦躁,一鞭狠过一鞭,□□坐骑吃痛越奔越快。快,必须要快,尽快离京,尽快握住兵权。
初夏之夜,始有蝉鸣,夜色中剑光流舞,无一丝声息,甚至不会打断寥寥蝉声。未落尽的春海棠,零星从枝头飘下,剑风丝毫不扰,由它悠悠而落。
“‘泛爱万物,天地一体’,殿下年纪轻轻,竟能窥得如此境界,好!”
祝斗南翩然收剑回身,只见笑吟吟款步而来的,是越毂。
竟会在这里碰到认识的人,祝斗南微一踟蹰,朝他走去。
“只是,殿下就要上战场了,两军相对,你死我活,可不是这种打法。”
话音刚落,疾风一扫,却是兵器架上的一柄长斧飞来,祝斗南伸手接住。
越毂喝道:“接招!”
一柄长钺迎头劈下,祝斗南举斧相迎。
祝斗南自幼习武,自然是十八般兵器皆通,最擅长的,是剑,于斧法,尤其是长斧,并未曾浸淫过。可到了他这般修为,闻一知十,触类旁通,即便是习武之人视为入门、最寻常不过的少林宣花斧,由他使来,也是变化莫测,威力无穷。
让他颇感意外的是,越毂虽然年近八十,身形庞然,却是这样的灵活矫健,每到发力处,又是气势万钧。当真是宝刀未老。
越毂忽高声道:“左路,不必留手,你攻我守!”
因他左腿已跛,祝斗南不欲乘隙而入,一直避免袭他左路。现在他这样说,不遵反倒不敬了,依言,一招劈雷盖顶。
斧、钺相架,两柄重兵撞在一起,火星四溅。
可一瞬间,祝斗南急速后跃,那钺头竟脱杆而下,锋利的钺刃迎面疾袭,快如飓风、毫无征兆,换作旁人,怕是万万难躲的。
钺头与钺杆连有细链,在空中上下翻飞,又似流星锤、又似护手钺,配以钺杆长兵,被越毂使得出神入化,即便双足不动,也迫得祝斗南短时难以近前。
三十六式使完,越毂收钺回杆,在地上一顿,哈哈大笑。
祝斗南也收了斧,由衷赞道:“当真神奇,出人意料。”
“两军对敌,寸阴必争,就在一个‘出人意料’。待得对方反应过来,只怕已是黄泉路上了!殿下,刚刚的招式,可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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