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玄影是在戌时过后领着暗月来到太和殿的。
暗月将近日从将军府拦截下来的密函呈上去,慕容璟烨细细翻看了几封之后,脸色越发阴沉得可怕。最后一封密函还未看完,他已气得攥紧手中的信纸,任上面的字迹皱成一片。
“好!好!好得很!”
慕容璟烨将那信纸一掌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齿地说了好几声“好”。
那密函中,是宇文冉与陈国国主来往的内容。
两人就密谋助宇文冉登上宁国皇位一事达成共识。
陈国倾力助宇文冉登上皇帝的宝座,而宇文冉则允诺自己登上皇位之际,便是陈国摆脱宁国附庸国身份之时。
慕容璟烨命吴广祥将那些看过的密函整理好放起来,又走到殿下,在苏玄影与暗月跟前站定:“宇文冉想要谋反,你们怎么看?”
苏玄影道:“现在宁国的兵权全部掌握在宇文冉的手里,为今之计,只有先将他手里的兵权收回来,再做打算。”
慕容璟烨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又朝暗月道:“暗月,你觉得呢?”
暗月拱手回道:“卑职以为,可以逐一击破。下个月初十,是各个附庸国来宁国朝拜的日子,陈国国主定会像往年一样,派陈国世子过来,到时候,皇上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将各个附庸国的世子在宁宫,这样就算陈国有二心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倒是个好主意。暗月,你继续派人盯着将军府,一有情况,立刻报告给苏玄影。”
暗月低头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慕容璟烨揉着太阳穴坐回到书案前:“派去的人有消息了吗?”
苏玄影知道他问的是找穆充衣一事,这不过才过了半天,怎么可能会有消息。可是他不敢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只是低头道:“回皇上,守城门的人说他们还未出城,只是……还未找到他们的落脚处。”
慕容璟烨停下揉着太阳穴的手,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给你三天的时间,务必给朕把人找到。”
苏玄影心中叫苦不迭,嘴上却道:“是!”
——分界线——
夜半时分,床前未焚尽的香一缕缕从瓷质的香炉孔中钻出来,在整个寝殿中弥漫开来。
唐泠在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便喊了宛翠进来,让她取来自己绣了一半的手帕,借着昏暗的烛光继续绣了起来。
“主子,半夜瞅着这个绣,当心伤了眼睛。”
唐泠盘腿坐在床沿边上,握着手中的针在那撑开的手帕上来回穿梭着:“不打紧的,反正左右也睡不着。”
“主子,你可是在为王上信中的事分神?”宛翠忽然放低了声音,凑在唐泠耳边道。
唐泠捏着针的手蓦地一顿,抬眸望向宛翠:“不该你多嘴的事,就把嘴闭紧了。”
宛翠闻言,忙一脸懊恼地捂住嘴,一双小眼睛小心翼翼地瞥了的人一眼,见她没有生气,这才放下心来。
“主子,奴婢再去取些蜡烛进来。”
宛翠说罢,便朝寝殿门口走去,不料刚推开门,却见一抹明黄色的身影立在门前。
宛翠面上一惊,忙屈膝行礼道:“奴婢参见皇上。”
里面的唐泠听见宛翠的声音,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那细细的针刚好扎到了左手拇指的指肚上。
“呀!”她轻呼一声,一边手指放进口中,一边下了床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慕容璟烨满脸疲惫地朝宛翠和唐泠摆了摆手,抬步走进寝殿中。
“这么晚了,还在刺绣?也不怕伤了眼睛。”
唐泠温然一笑,将的刺绣撑子放到一边:“夜里睡不着,就用这个来打发时间。”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桌边。本想端起茶壶为慕容璟烨倒杯茶水,又忽然想起里面的茶已经凉了,便又吩咐宛翠再去沏壶新茶进来。
“朕平日里听闻你绣工乃这后宫一绝,今日不妨让朕瞧瞧。”
慕容璟烨伸手捏了捏唐泠的手道。
唐泠却是羞涩地低垂下眸子道:“哪儿有他们传得那么厉害,臣妾不过是比别人稍稍擅长一些罢了。”
“哦?那就让朕瞧瞧别人说得是真是假。”说罢,慕容璟烨便起身走到床边,俯身去取那放在床边的手帕,眼神却不经意见瞥见床下火盆子里的灰烬。虽说现在已经九月末,天气已经渐渐转凉,可是还未到供暖的时候,而那盆中的灰烬也不似炭灰,倒像是烧过纸后留下的灰。
慕容璟烨也就愣了那么一瞬间,便伸手取过唐泠搁在的刺绣。
只见上面绣着几朵浅黄色的蒲公英,虽说是用线绣成的图样,可那蒲公英上还惟妙惟肖地有几簇不知是怎么绣出来的绒毛。
慕容璟烨嘴角勾起一个微笑,转身走向唐泠:“若朕没有记错的话,在你们陈国,手帕又称‘穿心合’,你们那的女儿最爱将心事绣进去。不知爱妃又在这帕子里绣了什么样的心事呢?”
他俯去,嘴角虽挂着笑,眼中却满是审视之意。
唐泠闻言,眉心突地一跳,心中也随即升起些许慌乱。不过旋即,她又镇定下来,含笑接过慕容璟烨手中的刺绣道:“皇上您真是火眼金睛,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您。臣妾这手帕,是打算送给蒋姐姐的。这些日子,蒋姐姐一直不禁在锦瑟宫中,必定会心情郁郁,臣妾便想着在手帕上绣上蒲公英送给她,以示她终能解了禁足。”
说罢,唐泠又在慕容璟烨脚边跪下动之以情道:“皇上,蒋姐姐是被冤枉的,她是这后宫众妃中最爱皇上的女子,她又怎么可能下毒毒害您?这些日子,她被幽禁在锦瑟宫中,是真的不好受。”
说到最后,她眼里隐隐有了些许水光,
“你们倒是姐妹情深!”慕容璟烨冷哼一声,冷冷道:“天色不早了,你歇着吧,太和殿还有些折子未处理。”
说罢,他便抬步离开了漱玉宫。
宛翠刚沏了热茶进来,却看见皇上离开了。她匆匆走进寝殿中,却见自家主子正跪在地上。
她忙将茶壶放在桌上,走到唐泠身边将她扶起来:“主子,这好端端的,皇上又怎么走了?”
唐泠盯着寝殿紧闭的大门,低声道:“皇上怕是开始怀疑本宫了。”
宛翠心中一慌,望向她:“那主子,咱们该怎么办?”
唐泠掐了掐手心,狠声道:“我们怕是要将计划提前了。”
宛翠眼中迅速积满泪水,握住唐泠的手道:“主子,咱们要不放弃吧!如今这样也挺好的。”
唐泠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来:“我也想放弃,可是,宛翠,那是我的的国家,我不能不管啊。”
宛翠闻言,眼中的泪水“吧唧吧唧”直往下掉。
她知道计划提前意味着什么。在王上的计划中,他从来没有给主子留下过退路。
主子十七岁那年,王上为了求和,不顾主子的意愿将主子送进宁宫。五年之后,王上又要为了摆脱附庸国的身份让主子成为这场政治斗争里的棋子。
若主子自私一点,该多好。可是,她心中装着的国家大义不允许她自私。
宛翠的泪,一滴连着一滴,像是怎么也流不尽似的。
唐泠伸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笑道:“人活一辈子,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是命中注定。宛翠,我别无他选。”
她松开宛翠的手,缓缓走到床边合了被子躺下:“宛翠,我困了。”
宛翠满心沉重地为她放下床边的绫幔,又走到桌边将蜡烛吹灭,才满腹心事地退出寝殿。
慕容璟烨离开漱玉宫,本想回太祥宫,却在走到东西宫的岔路口停住了脚步。
吴广祥领着四个提着灯笼的小太监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见他停下,吴广祥也不做声。默默地立在他身后。
“几更了?”
吴广祥答道:“回皇上,二更天快过去了。”
慕容璟烨叹了口气道:“去锦瑟宫吧。”
自打蒋芷澜被禁足后,整个锦瑟宫也跟着冷清下来了。
平日里,这里的灯光最是明亮,如今,却只挂着一盏昏昏暗暗的小灯笼,两个守门的侍卫无精打采地守在门口,在看见来人后,立马打起精神行了个礼:“卑职参见皇上。”
慕容璟烨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他又唤过吴广祥问道:“锦瑟宫偏殿住得是谁?”
吴广祥道:“回皇上,是锦华阁的江贵人。”
慕容璟烨微微迷了眼睛想了一小会儿,才隐隐想起初春那会在云影苑遇见的女子。
他记得他留宿锦华阁的那夜,未央宫忽然走了水,第二日,锦华阁江贵人乃不祥之人的谣言便在宫中传开了。
他自是不信这些传言的。只是那会,他觉得,是因为自己临幸她,引起了挽歌鬼魂的不满才招致未央宫走水。于是从那以后,他再没召幸过江温尔。迄今为止,已经大半年过去了。
“去锦华阁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要先向嘉嫔提一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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