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芷澜又将目光转到春儿身上:“可否将你看见的情形再讲一遍?”
春儿恭恭敬敬地朝着殿上的两人拜了三拜才缓缓开口道:“今日傍晚时分,乔月姐姐让奴婢去厨房取药,可是奴婢到了厨房,却不见香月和药。以为是雪儿将药端给了主子,便回去禀了乔月姐姐,奈何乔月姐姐却说香月根本没有端药过去。可是不大一会儿,香月却又端了药进来……奴婢细思极恐,就怀疑……就怀疑……”春儿说到最后,便起来。
“怀疑什么?”一直默不作声的慕容璟烨忽然冷声开口。
春儿身子不由一抖,又稍稍斜眸瞥了身旁的雪儿一眼道:“奴婢怀疑是香月在主子的药中放了断肠草。”
香月一听春儿将矛头指向自己,顿时激动了起来:“春儿!你别信口雌黄,我出去的时候那药明明还在灶上呢!”奈何她话刚一开口,便将刚刚瞒了下去的事抖了出来。
慕容璟烨一双星眸瞪起,连眼角上都挂着风雨欲来的怒气。他伸手重重地在桌上拍了一下,香月和春儿皆是浑身一抖。
他站起身来走到香月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你想谋害慎嫔?”
香月一听这话瞬间慌乱了起来。她颤抖着俯下身去,将刚才瞒在心里的话尽数说了出来,只是因着害怕,那些话说得语无伦次,在慕容璟烨听来,更是觉得她心虚。
他将长衫下摆狠狠一甩,复又重新在殿前落座:“来人!将这个贱婢关到惩戒司严刑拷问,直到招供为止!”
香月只觉那绣在明黄色衣摆下角的祥云在自己眼前一晃,紧接着便有两个侍卫进来一左一右拖着香月朝殿外走去。
香月不停地挣扎着,嘴上一声接一声地喊着:“奴婢冤枉,皇上饶命——”
可是那殿上的男子却像是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一般,冷冷地望着她被拉下去的方向。
蒋芷澜不动声色地执起帕子掩了掩嘴唇又放下,她轻轻地咳了一声道:“皇上,怕是此事没有那么简单,单凭香月一人,就是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谋害宫妃,怕只怕这幕后另有其人。”
慕容璟烨闻言望向她,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是望不见底的漆黑:“以淑妃之见,这幕后之人会是谁?”
蒋芷澜微微福了福身子:“臣妾不敢妄自揣测。”
慕容璟烨却是冷冷一笑:“若说这后宫之中有人想要慎嫔的命的话,那也只怕是只有淑妃你了。”
蒋芷澜闻言心中一惊,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双顾盼美目里尽是不可置信:“皇上,您竟是这样想臣妾的?若臣妾真心想置慎嫔于死地,早在五年前就不会为她求情了,臣妾又何必等到现在?”
慕容璟烨泠然一笑,眼中却是凝了一层清冷的霜花:“是与不是,朕自会查个明白!”
说罢,慕容璟烨便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蒋芷澜立在那里依旧保持着刚才背对着宫人们的姿势,她那双倔强的眸子里似有晶莹在闪动,不一会儿,那晶莹又瞬间凝成水珠,一滴一滴地从眼中溢了出来。
碧桃看着自家主子这般委屈,心中也十分不是滋味。她朝着跪在地上的宫人道:“你们都退下吧。”
早在那里提心吊胆的宫人们听得碧桃这么一说,自是满心欢喜地领命退出殿中。
碧桃走到蒋芷澜身旁心疼道:“难为主子一片慈心却这般被皇上冤枉了去。”
蒋芷澜却是伸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碧桃,我累了,想回宫歇着去了。”
碧桃一听,便扶住她的手,同她一齐朝着殿外走去……
第八十八章、是穆充衣!
慕容璟烨回到太祥宫时早已过了子时,宽大的龙,楚落衣蜷缩在最里面,抱成小小的一团。她轻微的呼吸声伴着角落里漏壶连成串儿的“滴答”声,倒也显得分外安详。慕容璟烨合衣躺在床的外侧,不一会儿便沉沉地睡去了。窗外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声响,一阵儿一阵儿的,更为这个夜添了几分宁静。月亮透过层层云朵探出半张脸来不动声色地望着这大宁宫。不一会儿,那月亮似乎也是累了,又悄悄地钻回云层中歇着去了。
翌日,慕容璟烨一早便起了床,更衣洗漱之后简单地用了几口早膳便去早朝了。
楚落衣悠悠转醒之后,身侧的床榻早已没了温度。守在床边的司寝嬷嬷便笑盈盈地迎了上来:“楚良人,可要更衣?”
楚落衣低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司寝嬷嬷便推门出去了。不一会儿便有几个宫女捧了一套新的衣裳进来。
司寝嬷嬷将她扶下床,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却是朝她身后铺在的白帕子上瞥去,却没有如预料那般在帕子上看见落红。司寝嬷嬷的面色不由一僵,看向楚落衣的目光已然没有了之前的恭敬,为她整理衣裳的手也不由得微微加重了些许力度。
待楚落衣穿戴整齐之后便离开了太祥宫。司寝嬷嬷盯着洁白的帕子思量片刻,便俯身将那帕子拿起面色匆匆地出了太祥宫
锦瑟宫中,将芷澜拥着一床锦缎棉里的被子坐在,因着未眠,眼睛下方泛着淡淡的乌青。
碧桃端了铜盆进来搁在床边的凳子上,又走到窗边将闭着的窗户打开,便有千丝万缕的阳光争先恐后地落进屋中。
经历了漫长的黑夜,将芷澜似是有些不适应屋子里的亮堂,她伸手在眼前一挡哑声道:“碧桃,几时了?”
碧桃一边将漱口水送到她手中,一边道:“已经过了寅时。”
将芷澜漱了口,又接过碧桃递过来的湿手帕擦了把脸才将被子掀到一边下了床:“慎嫔那边怎么样了?”
碧桃却是不答,反而替将芷澜叫起不平来:“主子,您何必关心她?要奴婢说啊,她当初那般害您,活该今日遭了报应!”
将芷澜在梳妆台前坐下,铜镜中那张模糊的面容晃了一晃,仿佛瞬间裂成两张脸似的,她稍一恍惚,思绪便被拉向了很远很远。
她仿佛看见了两个美貌女子,一个在镜前坐着,另一个便执了木梳子为她梳头。
“南姐姐,你看镜中这两张脸,想不想是一对姐妹?”
“分明就是,怎么能说像呢?芷澜,你就是我在这宁宫之中唯一的亲人。”
忽地,画面一转,眼前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红地毯。
吴光祥站在眼前高高的台阶上宣着圣旨。
阶下的女子拎着裙子一步一步地朝着台阶上走去。
当她在殿前跪下时,殿中不知是谁说了句:“这蒋嫔怎么穿着封妃的礼服?”
众人闻声纷纷将目光投向她。
“这蒋嫔也太不把宁宫制度放在眼里了吧?”
“真是岂有此理!”
“这”
众口铄金,她立在殿前只觉眼前一片恍惚。
她忽地想起前夜,南姐姐是睡在她那里的,半夜时分,她从梦中转醒,迷迷糊糊中却见窗前南姐姐鬼鬼祟祟不知在干些什么,当时她也没多想,就以为她是因着换了个地方睡不习惯,如今看来,一切都明了。
她去抬头望向观礼人群中的南堇安,却是见她目光闪躲,俨然一副心虚模样
是寝殿外的敲门声将将芷澜的思绪拉回来的。
门口有宫门道:“主子,暮良人来请安了。”
将芷澜便搁下梳子道:“先让她在外殿稍后片刻,本宫更衣后再去见她。”
那宫人闻言转声离开了。
碧桃便从梳妆台上拿起梳子继续为她梳起头来:“主子,这暮良人日日来锦瑟宫请安示好,您何不就随了她的意?”
将芷澜伸手理了理头上刚刚梳起来的发髻,声音里透着几分不屑道:“诚意倒是够了,只是这心思,怕是不安分的很呐。”
碧桃闻言,讪讪地吐了吐舌头便不再言语
楚落衣并没有如别的侍寝宫妃那般被抬回落英阁,不知是太祥宫的宫人们疏忽了还是那司寝嬷嬷故意为之,加上楚落衣从来没有侍寝过,平日里又不大留意落英阁之外的事,所以她就以为所有侍寝过的宫妃都是自己走回去的。
当她孤零零地走回落缳宫的时候,关雎鸠正坐在院中纳凉。她见楚落衣这般回来,昨儿个憋在肚子里的火气稍稍消了些。
她手指搁在黄釉绿彩印花杯的杯沿上来回绕着那宽口的杯沿描着边,嘴角掀着微微的笑意,语气却是不饶人的刻薄:“呦!我当是谁那!原来是昨儿个夜里承了隆恩的楚良人啊!本宫还是第一次见这侍了寝的妃子自个儿走回来,倒真是叫本宫开了眼界!”
说罢,将手指抵在嘴角发出一阵夸张的笑声。
楚落衣没想到这贤妃今日竟起得这般早,所以当关雎鸠的声音在前面响起时,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上次被她挂在树上当众羞辱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心中对她的恐惧更是日益渐深,此刻听她这般阴阳怪气地一阵奚落,心里更是怕得要命,可她还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上去怯怯地行了个礼。
关雎鸠就任她在树荫外的太阳下保持着屈膝的姿势,不叫她起,也没有别的话吩咐,只是自顾自地端起手边的茶杯送到嘴边。茶水刚刚入嘴,她便一口喷了出去,不偏不倚,那茶水恰恰喷到了楚落衣今日在太和殿中换的新衣,那褐色的茶渍瞬间在她素蓝色的逶地长裙上晕染开来,晕绣在裙摆的一朵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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