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怡不是太后亲生却能享郡主之尊,公主也可,何况公主还年幼,成长过程之中只要将宫中知晓此事的奴才们一一替换,天长日久公主的身份就无人敢质疑了!”
“果然如你北郡王的权谋,滴水不漏,却又面面俱到,不过你好像没有说实话?”皇帝的话锋急转,两眼如炬逼视着文宣:“难道这中间就没有你的一点私心?”
不知道是热还是紧张文宣的额头上逼出了一片亮晶晶的汗。文宣抬头迎上皇帝森冷的目光恳切的说道:“臣弟是有私心,蔡文仗着手中有免死金牌,多年来掣肘皇上,结党营私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臣弟的私心只是一心想为皇上分忧,驱除朝野魍魉,不想让兄长为难!”
曾经他们是年幼的玩伴,长大之后是驰骋沙场的兄弟,无论岁月的流转他们都能记得彼此最初的模样。“不想让兄长为难”这样的一句话无疑是如同一只手直接就探入了皇帝内心深处。
而文宣又说的恳切,皇帝的猜忌已经去了七八分,眼神温柔了起来似是回忆起了两人的往昔,亲密的人何时变的只剩下猜忌,是高高在上的权利莫?
皇帝眼睛半眯,目光落在文宣身上笃定又深沉,沉默半刻才说到:“你把事情都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朕还有什么不依的呢!还好今日知道此事的人不多,你给了朕一个很好的台阶。”说完扫视着地上的我和云翁。
话音戛然而止,身后爆发出一串凄凛的笑声,在这安静的大殿之中猝不及防让人浑身毛骨悚然,转头却见蔡玲珑头发凌乱几如发狂一般的笑着,她脸色煞白,虽是在笑可是眉目扭曲看上去狰狞恐怖,。
“算计,权谋,哈哈哈哈!事已至此无话可说。皇上是杀是剐悉听尊便”蔡玲珑额头上青筋暴起,忽然指着我说道:“镜月啊镜月你好可怜,你以为你能深处算计之外,你以为你真的能如此安稳到头吗?”
感觉像是心窝里忽然插进一把冰冷的刀一般,这皇室之中正如她所说谁能逃过算计和争斗,如今她落的这般田地,下一个是不是就是我?皇帝的多情和宠爱全在一念之间,或许此刻还是浓情蜜意一转身就是凉薄无情,送来的就有可能是毒酒和白绫,文宣他会和皇帝一样吗?
大殿之中慢慢变的闷热难耐,身上起了一层粘汗,在场的人如同经历一场恶战一般,每个人的鬓角都是一片闪亮。
皇帝看着几乎发狂的蔡玲珑,眉峰卷曲如同山峦一般,眼神中带了无法言喻的无奈:“你我毕竟夫妻多年,你为朕生下了三个孩子,你心中为何却有那么重的愤怒,一步一步走错,今日朕是护不得了你了!”皇帝的言语比起刚才的暴怒此刻虽然是要惩戒蔡玲珑,可是言语中的夹带的若有若无的悲伤却是让我心头一颤。
曾经蔡玲珑眉眼如画,若雪的脸庞像是娇艳无比的花朵一般,某个红烛高烧的夜里也曾缱绻承宠,后宫佳丽云集,她不是他的唯一。
可是总有那么一天、一晚有一份温柔缠绵的时光属于他们,烙在心里最深处,纵然是蔡玲珑在狠辣算计的时候也会有那么一瞬间会记起曾经的温柔。
皇帝话语里的温情无疑让蔡玲珑也回忆起了曾经的美好,本是倔强抬起的头颅缓缓底下,扭曲的面目慢慢恢复成一个女子该有的温柔面庞。
蔡玲珑瞬间泪如雨下,那苍白汗腻的脸上浮现一抹惨淡的笑:“这么多年了今日能有皇上的这一句话,玲珑也不枉当年往这深宫里走这一遭了。我的三个孩子祈求皇上能看在父子情分上善待她们。”说完跪在地上深深一拜。
皇帝轻叹一声,转身不在看地上的蔡玲珑,年轻的皇帝显现出无尽的疲惫:“朕的孩子,朕自然会善待,你就去你该去的地方吧!”说完唤了守在外面的内侍,只是挥了挥手。
蔡玲珑深深一拜,这一拜无限的凄凉,如同梨花被暴雨摧残,凌乱的头发在阵阵微风之中飞舞如乱魔,看着她背影行走在斑驳的阴影里,最后消失不见,心里却是一阵的唏嘘。
曾经我那么恨你,恨你的嚣张跋扈,恨你的狠辣无情,可是到如今这地步,我却是没有一点大快人心的感觉。
后宫中额女子一生都在争斗,赢的一生荣耀尊贵无比,可是最美的年华却苍白在无尽的等待和斗争中,输的人慢慢枯萎无人问津,如同墙角的衰草等着秋到生死。这深宫之中到底有没有真正的赢家?
皇帝像是无尽的疲惫,坐在软塌上缓缓说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朕已经了然,自会有处置你们都退下吧!这孩子你们暂且带出宫去吧!”
在地上跪了这么久,现在已经是站立不起来,云滃更不用说,即使是常年在云山上生活,过了这么久,加上年级大也是站不起来。文宣还算好,眉毛一皱咬牙从地上站起来,把我和云滃也顺手从地上给拉了起来。
事已至此已经无需再多说什么,三人行礼完毕也退了出来,只有皇帝的身影孤寂的落在偏殿之中。
本是一天之中最热的午后,此时太阳却是隐藏在了层层厚重的云层之后,天地之间一片阴郁。空气之中如同凝胶一样的热气挥之不去,三个人沿着镜湖缓缓朝宫门方向走去,没过多一会就已经浑身湿透,怀中的孩子在一摇一晃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去。
“皇上会怎么处置蔡玲珑?毕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皇上刚才言语之中多是惋惜,不会到了最后还是心软了吧。”我轻轻的将孩子的衣物散开,好让孩子别给热坏了,虽然一路之上都是走在树荫里,可是抱在怀里感觉怀里像是抱了个炭火一样。
“在江山社稷和个人的情感面前皇兄肯定会选择前者,受免死金牌掣肘多年,眼前是一个大好时机,皇兄自然不会错过。”文宣停下脚步看着我说道,他如刀裁的鬓角有薄薄的汗。
“有免死金牌在,皇上终究不会要了他们的命,留着始终都是一个祸患。”我忧心的说道,孩子抱在手里久了,胳膊有点酸痛。
文宣看我脸色难看将孩子抱了过去说道:“免死又怎么样,有时候生不如死比直接一个赐死还难受。而且现在皇上都准许我们把这孩子带出宫来,就已经明显的表示了态度了!”
怀里面一空,果然是轻松不少,云滃只是低头一路缓缓前行,文宣缓步跟上说道:“先生之后有何打算?还是要回云山吗?”
空中的云层愈发的厚重,风势渐大镜湖中硕大的荷叶翻滚如浪,盛开的荷花被吹的东倒西歪,隐藏在荷叶之中。有水鸟被惊起,扑腾着一声长鸣,如同被抛起的石头窜入空中,燕子在偶尔露出的一片水面上画出一道道弧线,天空愈发阴沉眼看有暴雨欲来。
云滃只是淡淡一笑,风把他苍白的须发都吹的凌乱,云滃伸手捋了一下胡须说道:“等一切都有了个结果后老夫自有去处。”
刚才还担心着孩子会不会热,眼见狂风大作,赶紧又将孩子的衣物重新盖好,有几根头发都吹进嘴里,伸手拨了开去说道:“快下雨了,先回去再说吧!”
三个人不敢怠慢,一路疾走,宫门口马车早已经准备好,赶回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王府里已经掌上了灯,一声惊雷在头顶炸开,暴雨在昏暗的光线里如同墨水一般,瞬间扯天扯地的从漆黑的空中瓢泼而下。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云翁之伤
将孩子交给巧玲和殊怡一起照看,用完晚膳后司马迟带着王大已经赶来,王大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孩子,又想起自己的妻子的惨死禁不住抱着孩子哀哭起来。
“父子已经见面,团圆之日指日可待,你现在是孩子唯一的倚靠,你要保重自己。”王大哭的声音都嘶哑一般,看的心里也是难受,我小心翼翼的劝慰着,生怕说的不当更添伤怀。
襁褓中的小孩似是能听懂话语一般,胖胖的小手轻轻的抚在父亲憔悴的脸上,似是在安慰,王大身子一震哭的更是伤心。
文宣扯了扯我的衣袖将我拉到一边,我懂的他的意思。王大眼前是劝不得了,只有让他发泄出来。
轻叹一口气静立在文宣身旁,耳听得窗外雨声和王大的哭声此起彼落,过了好久王大才算是缓过来抱着孩子跪在地上说道:“多谢王爷,多谢大人,多谢郡主。”
文宣脸色平静伸手虚扶了一把王大说道:“谢就不用了,只是这孩子暂时还不能跟你走,要等皇上一切定夺之后才能交于你。”
王大抹了一把脸上泪惊愕的说道:“为什么?”
司马迟安慰道:“你急什么?皇上既然已经让王爷把孩子带出了宫,这孩子回到你身边是迟早的事情。但是皇上对于这样的事毕竟是还没有最后的处置,等皇上有了处置你再带孩子离开不迟。”
文宣点头道:“本王怜悯你遭遇的不幸,但是司马大人说的也没有错。不过你若是真的想孩子,你最近大可留在王府,等皇上有了处置你在带孩子离开。”
王大一听立马转忧为喜又是一阵叩拜。
我小声说道:“那殊怡怎么办?”
文宣望着窗外入注的雨水缓缓说道:“殊怡没有办法留在府上,皇兄肯定会想办法将她接回宫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