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宣的眼中含着晶莹的泪光,如同壁上明珠般透亮,可是脸上却浮起笑意。执了我的手抚在他胸口说道:“月儿,这是我多年前亏欠她的!我和她阴阳两隔今生已无可能,但是我想把这最后的事情为她做好!”
衣衫上细密的花纹烙印在指间,平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击打在掌心,文宣的心意早已经明了,只是我自己的小儿女心思在作祟。
抬头温柔的迎上文宣的目光轻声细语道:“我懂!我只是担心你!”
说完转头望向山洞的最深处,一块透明寒冰上水汽如同翻过的海浪,这应该也是两千多年后我在古墓中见到的那块寒冰了。此起彼伏的水汽中隐约有个修长的人影,一身的白衫似是要与寒冰融在一起一般。
我凝视着那个若隐若现的人影缓缓说道:“文宣你快去吧!无论是你还是她都等的太久了!”
文宣喉间微微而动,凝视我片刻后缓缓将我的手放下,步履缓慢,却有极为稳重的朝那块寒冰走去,那缓缓远去的背影有些颤抖,似是十多年不堪重负的伤痛在这一刻迸发。
文宣站在寒冰之前默然凝视了许久寒冰上的人,眼中的柔情和伤怀化作晶莹的泪一滴又一滴的落在寒冰床上。终于俯身温柔的将历经十年而不见一丝腐败的景玉尸身抱在怀中。
古墓中的帛书还有传闻都说道景玉是被赐毒酒而死,临死之际曾悲呼冤枉,皇帝下令剥去景玉的面皮,看着景玉的尸身被文宣抱起我心都跳到嗓子眼,那张脸会不会就如我曾经古墓惊魂所看到得那张没有脸的女人。
可是随着文宣的动作景玉完整的脸庞慢慢从翻腾的水雾中显现出来,皮肤完好无损果真是我一般模样,乌黑的长发垂于身后,只是肤色透着惊悚的惨白,两片漆黑的羽睫纹丝不动的覆盖在脸上,似是沉沉睡去一般,眉宇之间透着逼人的英气,这是征战沙场女将独有的气质。
景玉的尸身果然是从牢狱里直接被偷运出来的!身上还穿着囚服,血迹斑斑,浸染了大半身,就连十个指头的指甲都*进了竹签,正如文宣所料在狱中是受尽了酷刑。
看着这样的情景我心里都是一阵一阵的痛楚,想着之前在心里还和她较着劲只觉的羞愧难当。
我缓缓的走过去,觉的寒意阵阵,周身都似处在冰水里一般,文宣靠在寒冰床前,怀里更是抱着景玉的尸身,身上起了一层薄冰,眉毛头发都因为结上了一层霜而都变的花白,一脸的悲色,人看上去瞬间觉的苍老了不少。
我蹲下身子深怕惊扰了他们俩,可是景玉毕竟已经死了十多年,而且受寒冰床的浸润体内蓄积的全是寒冷湿气,这样抱在怀里对文宣的身体极为不利。
我缓缓说道:“文宣,适可而止!毕竟这是一副尸体!而且这样的寒冷,无论是尸气还是寒气对你都极为不好,你要保重自己,景玉她肯定也是这般想的。”
文宣不知是被冷的麻木还是沉浸在了往日伤痛里出不来,眼神有些呆滞木讷,似是没有听到我说话一般。
我伸手想拉开文宣和景玉的尸身才发现文宣周身已经被冻的如同一块冰一般,使劲一推景玉的尸体如同一块石头一般“嘭”的一声往后直直的砸在寒冰床上。
文宣一个踉跄也直接就翻到地上,我惊呼一声赶紧跑过去抱住他,想用自己的体温让文宣缓过来。
这边的响动惊动了旁边的唐俊和晚茜,等到唐俊跑过来时我和文宣都是被冻的瑟瑟发抖,唐俊二话不说架着文宣就往洞外走去。
“刚才晚茜也是这样的!只是我没让晚茜跟景玉得尸体靠在一起太久!”唐俊脱下自己的斗篷就罩在了文宣身上,斗篷还带着唐俊的体温,看着文宣的脸色一点一点的红润过来我才松了一口气说道:“他们三人当年的情意非同一般,景玉含冤而死,尸体都是这么多年才找到,这一下见了心里自是受不了。”
晚茜早就已经缓了过来,脸色依旧苍白,就连嘴唇都褪去了血色,失声说道:“没想到找了这么多年,铁血军和郡主的遗骨居然都在这云山上。我和云翁出入云山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你一出现和王爷双双跌入悬崖却都找到了!”
我把文宣冰冷的手手倒在自己怀里说道:“或许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吧!”
手中一紧却是文宣反手抓住了我的手,不管不顾的直接就把我拉进了怀里说道:“月儿!刚才多亏了你!”
毕竟唐俊和晚茜都在这里,我脸上一下热起来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说道:“没事就好!”垂首之间却见唐俊和晚茜正含了薄薄的笑意。窘的我赶紧说道:“现下如何打算?”
文宣的脸色还有些泛白,还未从刚才的苦寒中缓过来,但是身体已经能自如活动,这山东之中气温低唐俊的口中不断地呼出白气,文宣抬手将斗篷取下来还给了唐俊说道:“铁血军的遗骸太多,处理起来不是太容易,在没有真正的昭雪之前暂且委屈他们在多等一等,玉儿的尸身更不用说,离不开那寒冰床,目前也只能留在这里,而且这里极为隐蔽,也是最安全的藏身之所。”
晚茜点头说道:“这样也是最好了。那沈潇呢?”
说话这是才发现沈潇没了踪影,一番寻找才发现沈潇正躲在明珠后面采撷那清香的果子食用,见我们过来咧嘴一笑露出满嘴漆黑的牙齿。
☆、第一百三十七章 生产
晚茜摇着头说道:“十多年里他居然是以这个为生!”
沈潇四肢枯瘦。蹲在地上如同干瘦的猴一般,身上皲裂起壳的泥块看着更是惊心,想起那日他对光得畏惧,洞口便是河流,一身却是这般,我叹息说道:“这么多年,只怕他从未走出过山洞,在这样的环境下神智还算清晰,真是难为他了!”
“或许他心中也有坚定的所望吧!”文宣说道,眉目终于变的清朗起来,:“当年景玉案发之时,求情的人杀了一波又一波,后面再无人敢为景玉说话,景玉要被父皇剥下面皮,沈潇可能是可怜景玉所以才冒死偷运出景玉的尸身。”
晚茜凝眉说道:“即便是对郡主心存不忍,可是偷运出来自己却穴居于此,何况沈潇可能还有家人,这代价太大,一般人都不会为了一具尸体如此,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说话之间沈潇几个鲜果下肚,面前几个已经被摘完,转身又去别处采摘。晚茜心有不忍看着沈潇一副如骨架的身体说道:“他这幅样子是没有办法进城,不如我带他去云翁那里,他的眼睛和失语或许有救。”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或许是因为我的样子跟景玉一般所以沈潇对我一点不惧怕也是信任,我告诉他晚茜带他去看大夫,让他回家也欣然点头同意了!
离开山洞前沈潇血红的双眼一遍又一遍的打量着山洞,似是从未来过一般,最后伏在地上朝着景玉尸身所在的山洞三拜之后才离开。
沈潇惧怕阳光,正是春阳高照的时候,斗篷把沈潇密密实实的着裹住他才敢踏出山洞来,那一步走的是沉重而悲切,沈潇血红的双眼里眼泪滚滚而出,这一步他也是等的太久了!
唐俊陪着晚茜一道去了云山,我和文宣也直接回了王府,一直担心在云山上文宣被寒冰床和景玉的尸身上的寒气所伤,但是回府几日过后依旧没有任何病症才算放下心来。
转眼到五月,春日花色渐渐褪去,日头一日比一日烈,云上上没有传来晚茜的消息但是宫中却传来绮蔡玲珑临盆的消息,而且是个儿子!
这一夜暮春的雨下的如注一般,深夜的皇宫只有少数的宫灯在漆黑的夜里亮着,远远望去零星如鬼火一般。漆黑的夜色中就连雨水都变成浓稠化不开的墨一般,满宫开尽颜色的花瓣片片凋落,随同滴落的雨水被陷进污泥里,将一世的芳华碾落成泥。
太宣宫自从蔡玲珑被贬,在无人问津,宫苑前的花草在春日雨水的滋润下无序的疯长,昔日奢华的太宣宫如同被世人遗落一般,枯败的花朵如同被烧焦一般低垂着头再也不见当初盛开的娇艳。而此时正是夜深的时候,宫中四野安静,听不见一点人声只有雨水打在瓦上、砸在石板上的声音,所有的人都睡下,就连巡逻的侍卫都因为下雨也不肯再到太宣宫来,雨水如同巨帘一般垂在太宣宫前,宫内就掌了两盏灯,更显的太宣宫孤寂如同漆黑海上的一座孤岛一般,昏暗的宫殿之中不时传来女子细微的*声。
因为腹部的阵痛,蔡玲珑的脸被扭曲着,小巧如贝的牙齿紧紧的咬住下唇,嘴唇褪去血色苍白的如同纸一般,双目圆睁,整个脸看上去有些狰狞,蓬乱的头发早就已经被汗水浸透一缕一缕的腻在她的苍白的脸上,而她的身下鲜血染红了素锦床单,如同昔日她宫门前开的如火的山茶花一般。
旁边的瑞姑正紧紧的握着蔡玲珑的手一边焦急的看着接生婆一边不时附在蔡玲珑耳边说道:“娘娘使劲啊!”瑞姑的声线刻意被压低,像是害怕一不小心就被外人听了去一般。
宫中嫔妃产子都是御医主持,纵然是废去位分的弃妃也是如此,蔡玲珑生产本也该是借这机会翻身,应该大张旗鼓恨不得让宫中上下都知道。可是眼前瑞姑这般模样却是偷偷摸摸,就连蔡玲珑都是死命的咬着嘴唇,纵然阵痛如同海浪一波一波的袭来却硬是不发出一声呼喊,只是细密的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