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穿越而来之后,她都没有见过远在青州的父亲。想着今天她遇到一两个强盗都这样头疼,而她以前一直怨恨着的父亲在青州任着通判,那是一个见天与匪徒打交道的高危职业,青州是出了名的土匪强盗窝,那他每天该是怎样地操劳头痛!
这一刻,江离莫名地格外思念她的父亲。她这具身体存着两世的记忆,上一世的父亲让她牵挂愧疚她无法弥补,这一世她可以抛开以前对父亲的怨怼,好好地做个孝顺女儿。
说到底,父亲待她并不差,只是小时候见多了母亲终日的泪眼和无助,听多了母亲的怨言,让少不更事的她心底埋下了怨恨。这些怨恨都是母亲日积月累强行灌输给她的思想。现在这层隔膜被轻轻捅开了一丝缝隙,喷涌的思念让她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四喜一直唯唯诺诺地坐在一边察看着江离的神色。那个强盗萧五郎话一说出口,呆傻如他也只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势力遍布朝堂江湖。江家虽是仕族,毕竟式微。想到可能给主人带来灭族之灾,四喜更是惶惶不安。
看江离忽然红了眼眶,四喜噌地站起来,一把扯下那块绘着麒麟金光耀眼的腰牌,局促不安地说:“都怪我,都怪我!我要不成天把这块劳什子的东西戴在身上,就不会招来这两个强盗!我那天要是不莽撞地跟那个黑大汉打架更不会认识他们!我······”
“把腰牌收起来!”江离收起泪眼,一瞬间恢复了冷静,冷着脸沉声对四喜说道。“兴许等下还用得上。”
“你是说让我上秦府告密去?”四喜眨巴着眼睛问。
江离对他只剩下白眼,冷冷地说:“萧五说得没错,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会被人灭了口!在我们没能力对抗秦府,目前自保的唯一办法只能送他们走。”
“不若我们回京城去找门路往上告?府中老太爷为官一辈子,枢密司里总认识些人?”四喜激起了一腔热血。
江离微微摇头。以前爷爷在世的时候,也还见过有个刘太尉来走动,他算是江家还在走动的最大的官。大人们提说过这个刘太尉是定远府八亲王一边的人,自来都跟秦宰相不对付。江离看来,就算是找定远府告密也没有用,因为现在大燕送的这批东西已经不在秦府了,他们自然更不会承认有过那么一回事。无凭无据红口白牙的,谁吃饱了撑的去捋秦府的虎须?!
“我们还可以逃!以后你躲进深宅大院再不露面,我就远走他乡,咱们两边不得罪,也不偏帮谁,这趟活儿我们不接了成不成?”四喜难得清醒一回说道。
江离环顾酒楼,零散还有些客人。这才注意到自己这个位置只能放下两张桌子,其余的客桌都分散得有些远。刚才与萧五的谈话应该没有人听到。
江离游目四顾,口里对四喜说道:“他们既然敢劫相府,要从护卫森严的相府里往外搬那么多东西,还要应付众多武功高强的护卫们的追杀,当然不会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既然要威胁咱们送他们走,肯定得盯着防咱们溜,只怕你想走也走不了。不若大方送他们走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那,咱们去给他们找船去?”四喜不知不觉中思路跟上了江离,却全不知完全忽略了她是个女子。
“不能用别家的船,省得害了人家。这次索性就叫你跟了崔海出船吧,事情不用瞒他,愿不愿意也随他。他要不愿意就让他休息几天,省得连他也害了。躲不掉的是你,事情既然你也有份,就让你把他们送走。这件事出了这酒楼咱们谁也不能说,你安排好,三天之后咱们再来。”
四喜一一点头应下,主仆两人起身下楼。
楼下的交易已经散了场。这些走私来的货物大多有长期固定的买家,货物一到讲究的是速战速决。江离在楼上头痛沉吟的那会儿功夫,偌大的燕子矶集市差不多又恢复了常态。
只看到从集市里进出的人群中突然多出些风尘仆仆的面孔,这些人或者喜笑颜开、或者愁眉苦脸,更有甚者一脸的悲恸,躲在嘈杂的街市一角嚎啕大哭!
江离的眼角余光一一从这些人身上掠过,猜测前者多半是这次走私来的货物卖了个好价钱;愁眉苦脸的自然是出了点事故折了货物,庆幸人还没出事。而表情悲恸的肯定是这次走私去的有人出了意外,没能活着回来。
心底涌起一丝恻隐,概叹无论哪个世道,下层的人们为了生活汲汲钻营,生活的都不容易。
可就这样不容易的营生,多少人靠着它搅扰一年的家计。跟着这些走私船跑活儿,成了一些寻不着出路的年轻人另一门养家糊口的本事。
宽敞的场地上横七竖八地摆放了茶桌,粗瓷的大碗、简陋的灶台,竖一支旗杆,黑乎乎一个大大的‘茶’字,这就是跑船归来的伙计歇脚的去处。
跑船的都是一些中年人,老年人跟少年人都是少数。这些人一个个皮肤黝黑,身体健壮,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从面前走过飘过一路酸臭的汗水味、还有清新的江水味儿。
江离带着四喜从这些跑船归来的汉子们身边往集市外走,从梅庄带出来的车夫正在集市外头伸长了脖子等着他们。
一个着一身补丁袄子,儒巾束发的年轻人迎面走来,见到前面那些跑船汉子逐一地上前打着招呼:“大哥,请问你们船上还需要人吗?”
人群中有些人抬头,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有人大声地切了一声:“你这身子骨跟着我们跑船?!我看在江上遇到风大浪急,还不飘飞了你!”
“看他一个穷酸秀才,要文不文、要武不武,沦落到船上来讨生活!”人群中有人概叹。
江离大步地往前走,目不斜视。虽说天生我材必有用,但是连木材都分沉香木花梨木,还有朽木腐木,甚至拿来烧火都嫌火力不够的烂木头,人也千差万别,犯不着谁同情谁谁鄙视谁。
眼看着几步就要走出集市了,走过的人群中有人认出了那个年轻人,喊道:“张小天!你不是租着江家的田地做你的庄稼么?这年头不太平,老实种田比跑船好!你小子文弱,将就在梅庄上当几年佃农,读书耕种,说不定过几年也能高中的!”
梅庄?佃农?江离的脚步慢了。
“呸!”着补丁的年轻人一口唾沫,“江家人刻薄成性,这梅庄我们一家是待不下去了!”
前进的跑船汉子中有人止了步,好奇地等着年轻人说下去。他们中的有些人也有家属,不少人家里现也租种着梅庄上的田地。这些人围了上去。
江离捡了张干净桌子坐了,回头怀疑地审视着四喜,心说这小子管理梅庄的田地不久,背地里恐怕干了不少好事,才惹得人如此说话。
四喜一脸的迷惘,也跟着凑了上来坐下。
------------
第十七章 修房造屋
前来讨生活的年轻人脸上一下子汇集了众人的目光,他气愤的脸上还有些腼腆。
这是一个老实巴交的读书人,眉眼秀气、长相斯文,衣衫破烂、脸有菜色、一双手上布满老茧。就这样一个老实人做佃农都还要被人欺负?人群中有些人愤愤不平。
“快说江家人怎么的你了?”人群中有个中年人问,他脸色冷厉,看样子准备着打抱不平。
江离也想知道江家究竟怎么他了,让他声称自己在梅庄待不下去。尽管她感念着忠心的梅伯的好,梅伯要真做了出格的事她也不会姑息。
就听年轻人说道:“去年我们租着江家十亩来地,除去上交四成的租,剩下的也还能勉强够一家三口糊口。所幸我娘子和老岳母闲时做些刺绣活计,攒下些钱来供我读书,一家三口口粮全系在这十亩地上,日子还将就过得。”
四成?江离记得梅庄上收的都是二成。颦眉继续往下听。
“谁知今年早早地把租金粮食交过,不久,江家莫名地收回了土地,说是从今都不给我们种了,让我们另谋出路去!你说,我们一家子千里迢迢从边境逃来京城,只想凭双手挣口饭吃,原以为在梅庄当上佃农,也算是有一个暂时安身的家,就是以后我参加朝廷秋试也近些。现在江家忽然收回田地,这不是不给我们活路么?”年轻人说。
江离从中听出一些端倪,心头隐隐有些眉目,想到不久前刚收回了两公顷的田地。
“江家只收回了你一家子的田地?莫不是你平日里对江泼皮不够孝敬?”人群中有人问道。看来都是一个庄子上的人。
泼皮?江离心里咯噔一下下:上一世她也被人这么叫来着!
“还要怎么着搓磨人呢,还不够‘孝敬’?我们那一块村子十来户从外地来的佃农,哪一家没有被他们刁难克扣过?!就说我吧,咱们后来,只剩紧挨着江天赐三四亩自留地。我一瞅那一段土壤肥沃,比山庄各处的田地都阳光充足,正是出庄稼的好地。我还忖自己后来倒还捡了个便宜,奇怪这样的好地同样的租金怎么能轮得到我。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年轻人咽了一口唾沫。
相似小说推荐
-
红衣修罗白医仙 (桥边芍药) 17K小说网VIP2017-10-29完结人人都以为,她穿上红衣,便是令人生畏的修罗!人人都以为,她穿上白衣,便是救死扶伤的医...
-
娇妃在上 (无心娇娃) 潇湘书院VIP2018-02-05完结出生时被掉换了身份,尊贵的嫡女变成了妾生的庶奴。前世她沦为一国帝王的宠物,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