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降下的暴雨,浇熄了夜里灯火的明亮,深沉的夜里越发漆黑,乌云蔽月,一片死寂。
万人之上的帝王,平日里前呼后拥,万人叩拜。
如今不过倒下三日,雍和宫竟是冷清至此,虽有九倾一半手笔,却也足以证明,皇族之人权势永远比亲情重要,夫妻之情,枕边嫔妃的软言耳语,也同样建立在利益荣华之上。
人死如灯灭,死前前呼后拥,死后风光葬仪,不过都是冰冷的形式而已。
在九倾看来,夜惊鸿这个人,只能算是一个驾驭了权力却也同时被权力驱使的工具,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人类的情感,以及人性。
所有人都忙着拉拢势力,除了太医在履行职责之外,还有谁会来关心皇帝是否还有机会醒来——便是太后,对皇帝遇刺的事情,也是愤怒多过担心。
比起亲生儿子的安危,秦太后显然更关心下一任帝王的归属,以及秦家的百年荣华。
第253章 古老的巫术
暴雨如瀑,狂风大作,却挡不住九倾和夜瑾的脚步。
“走吧。”九倾语气清淡,话音落下之际,身子已经掠了出去,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夜瑾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原本以为九倾是要冒雨回府——以两人的轻功,回到王府也不过半柱香时间,即便湿了衣衫,回府沐浴换件衣服也就是了,对身体不会有什么影响。
九倾都不在意,他一个堂堂男子,自然也没那么娇贵。
然而,跟着九倾冲进雨幕中之后,夜瑾才讶异地发现,周身似乎有一道肉眼看不见的屏障,在漫天的大雨中生生隔开了一条隐性的通道,丝毫不落地挡住了往他们身上倾倒而下的雨水。
直到回到王府,进了昭宸殿,两人的衣衫还是一尘不染,没有溅到一滴雨水。
夜瑾沉默地转头,心里隐隐意识到,九倾似乎已无意再在他面前隐藏自己的实力。
这意味着什么?
夜瑾不知道,不想也不敢去深思太多,因为答案……或许是他根本不愿意去想的。
两人沉默地跨进了门槛。
昭宸殿里空无一人,暴雨连天的夜晚,夜瑾也没打算喊人进来,便是无寂,也早早地在他进宫之前就被打发去休息了。
这一夜,注定无眠。
夜瑾去了内殿,将自己母亲的骨灰盒放好后走了出来。
桌上的保温壶里有温水,托盘中有几样点心,夜瑾取过两个茶盏,给自己和九倾各倒了一杯温水。
“九倾。”夜瑾喝了一点水,在心里斟酌了片刻,“上次我跟你说过,我身体里的梦魇之毒是我自己的手笔。”
梦魇之毒?
听他提起这件事,九倾微感意外,心里却很快明白,他此时提起这件事必然有其用意。
于是淡淡点头,“嗯,你是说过。”
夜瑾转身,走到屏风前面的雕花大椅上坐了下来,并示意九倾也坐下。
殿外闷雷滚滚,暴雨凌乱,偶尔一道闪电急促划过,发出刺眼的白光。
电闪雷鸣,狂风乱舞,愈发衬得殿内一片清冷静寂。
正如两人此时的心境。
“我虽然命运不济,骨子里却从不曾真正屈服过命运。”夜瑾沉沉开口,嗓音寂冷,充满着让人心悸的寒凉,“梦魇之毒并非单纯的梦魇,我是在自己身上施下了一种梦魇的巫术。”
巫术?
九倾皱眉,“什么巫术?”
“以十年寿命为代价,所换来的一种古老术法。”夜瑾道,“月圆之夜,梦魇发作的时候,魂魄可以离开身体,去往另外一处遥远之地。”
九倾愣了愣,随即眉头略松,“你说的是灵魂出窍。”
灵魂出窍?
夜瑾静了一瞬,随即点头,“嗯,也可以这么说,看来你知道这种术法。”
“灵魂出窍的巫术对自己的身体戕害严重,一般人不敢轻易尝试。”九倾淡淡道,“而且这种巫术在东幽、西陵和北夷三国,应该已经失传很久了。”
夜瑾点头,却并没有解释自己怎么会知道这种巫术,“身不由己之下,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九倾沉默。
皇权至上,被人捏住了七寸的夜瑾,连一点自由都没有,若不想一辈子受制于人,他只能另辟他法。
第254章 为人母,她问心无愧
夜瑾语气变得孤冷,“瑾王府的势力时刻处在皇帝的眼皮底下,我因为身体的原因,在朝上也并无实权,所以若是仅凭着一个西陵皇子的力量,除非熬到皇帝驾崩,否则我永远也无法摆脱他的掌控。”
这不是妄自菲薄,也不是消极认命。
相反,哪怕是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候,夜瑾也从来没想过要认命,所以他才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减寿十年也要与命运抗争,与至高无上的皇权抗争,更是与卑劣肮脏的人性抗争。
听出了他话中之意的九倾,眸心闪过一丝清透了然之色,“所以你的势力,其实并不在西陵?”
夜瑾点头,无意隐瞒,“嗯。”
九倾眉眼淡垂。
夜瑾的势力既然不在西陵,那就只能在东幽和北夷两国,而这个答案显然已经不必去猜了。
“你怎么会想到要在东幽发展势力?”
“因为我的母亲。”
夜瑾说着,却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将茶盏搁在一旁,起身走到案前,拿起一张空白的宣纸铺好在案台上,以镇纸压好,执笔研磨,很快开始作画。
明亮的灯火下,他一袭红衣曳地,风姿绰约,立于案前的身姿却峭拔如峰,透着一种非凡的孤傲。
九倾眉心微挑,有些不解其意,出于好奇,便也起身走近案前,站在他身旁观看。
从他下笔的手法和画上的线条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在画一张画像。
“我记忆力比较好。”他下笔专注,眼睛盯着画上,语气中已经听不出太多异样的情绪,“小的时候,母亲其实很疼我,但是她心里藏的事情也多,只恨当时我太小,察觉不到她心里的痛苦和凄凉。”
九倾眼角微抬,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之色。
“你觉得奇怪吧?”夜瑾嘴角微扬,笑容却带着一丝苦涩的味道,“现在想来,母亲其实真的是个伟大无私的女人,面临着那样不为人知的遭遇和痛苦,所有的伤痛自己一个人藏在心里,从来一个字不说。对待仇人的儿子,她竟还能那般真心疼爱——”
“你也是她亲生的孩子。”九倾道,“就算非她所愿,但孩子何辜?她纵然心中有滔天的怨恨,也不会把气撒在你的身上。”
夜瑾淡淡道:“但是一般的女人,谁能做到这一点?”
的确很难做到。
被仇人逼得与丈夫分离,受仇人侵犯,在痛苦中生下仇人的孩子……这样的事实足以逼疯任何一个柔弱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没活活掐死,就已经是格外仁慈了。
但是惜嫔,却偏偏做到了一般女人无法做到的。
“她是爱你的。”九倾道,“不管你的出生受不受期待,至少在你出生之后的那一刻,她已然把你视为亲生儿子对待。在为人母亲这一点上,她做到了问心无愧。”
夜瑾涩然一笑,“心中有愧的人是我,若非今晚亲耳听到,我甚至不知道这些年她经历过什么。独自一人独居深宫,饱受十多年的煎熬却无一人知晓。”
“现在知道得虽晚了些——”九倾垂眼间,看见跃然于之上已经成型的画像,声音戛然而止。
第255章 画像上的男子
夜瑾画的是一个男子。
一个年轻的白袍男子,丰神俊秀,气度温和优雅,眉眼间光华流转,只静静站在那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出尘丰仪。
然而,九倾呆住的原因却并不是因为他生得好看。
而是因为,这副容貌太熟悉,母亲的昭华宫里便珍藏着这样一副画像——一模一样,连眼底的神色都未曾有过丝毫变化。
“小时候,母亲曾经画过这样一张画像。”夜瑾搁下了手中的笔,目光复杂地注视着画像上的男子,“她让我看清这个人的容貌,并记在心里,且不能告诉任何人。我看完了之后,她就将画烧了。”
九倾闻言,沉静地道:“然后你就调查了这个人?”
“怎么可能?”夜瑾自嘲地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之色,“母亲给我看这幅画像的时候,我才七八岁左右,直到母亲去世,我都没问过她……这个人是谁。”
就算问了,惜嫔会说吗?
或许当时让夜瑾看这副画像,也不过是她无尽的等待和绝望之后,心里所生出的一丝渺茫的希望罢了。
“母后离开之后,我那名义上的父皇对我也算宠爱,然而不过两年,我就看清了他表面的宠爱之下,那虚伪肮脏的心思。”
“待后来慢慢长大,他便再也不欲掩饰心里阴暗的一面,并且告诉我,母亲的遗骨已经被他焚烧成灰。我若反抗,他便将母亲的骨灰尽数撒在皇城街道上,任由来往的行人马车践踏,随风四散。”
最痛苦不堪的记忆已经过去,夜瑾此时已经能完美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表情平静得就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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