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九倾淡淡看向留下的侍女:“牡丹,你过来,我们聊聊。”
牡丹闻言,身子愈发颤抖得厉害,却不敢抗旨,哆哆嗦嗦地跪爬了过来,脑袋几乎埋到了土里。
“你在这王府里服侍多久了?”
牡丹声音也颤抖:“回,回陛下,奴奴婢在这里……八、八年了。”
“卖身进来,还是从宫里被安排过来的?”
“……卖、卖身……”
“卖身契在谁的手里?”
“大、大管家。”
第1668章 幽禁中的胥王府5
大管家很快就得到消息匆匆赶来,身后喊跟着王府里所有的护院和侍女,以及胥王的母亲,曾经的善嫔。
“奴、奴才参见女皇陛下,参见帝君大人,不知陛下和帝君驾到,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侍女们都慌慌张张地跪了一地,脑袋垂得低低的,恨不能全部把自己埋进土地里才好。
九倾目光从眼前乌压压的一群人身上扫过,淡淡开口:“夜瑾,你看出什么来了?”
夜瑾道:“这个自称奴才的人,是这王府的管家?”
“是,是,奴才是王府的管家。”大管家连忙应声,“奴才王、王德忠。”
“这座王府的主子是谁?”
王德忠一愣,随即惶恐地回道:“回帝君,王府里的主子是胥……胥王……”
“但是我怎么觉得,大管家才是这王府里的主子?”
此言一出,王德忠脸色骤然刷白,“奴才不……不是,没……没有……”
“恶奴欺主,罪不容赦。”夜瑾淡淡开口,直接宣布了他的死罪,“来人,把这个刁奴拖出去杖毙。”
话音落下,王德忠脸色骤变,“帝君饶命!奴才是冤枉的,奴才对王爷忠心耿耿,从没有过懈怠轻慢之举——”
“陛下和我亲眼看到的事情,你狡辩不了。”夜瑾冷眼看着他,“作为奴才,身上穿得比主子华贵,吃的比主子精美,把主子的月俸收入自己的腰包,甚至于……”
语气微顿,夜瑾顾及着胥王的颜面,没把话说得清楚,却仍是淡淡道:“方才你跟这些侍女们玩游戏玩得挺开心的,对吧?”
此言一出,大管家顿时脸色惨白如雪。
陛下看到了……那不是也看到他跟善嫔……
片刻之前还威风八面的大管家,慢慢的,面如死灰。
两个暗卫现身,直接拖着他往外走,王德忠回过神来,凄厉地大喊:“陛下饶命,奴才该死!陛下,陛下……”
“既知该死,又为何要求饶?”九倾平静地一句话,顿时让他所有求饶的话尽数卡在喉咙,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侍女们惊惧地跪在地上,脸色苍白,身体不自觉地开始颤抖,大气不敢出。
“府里所有的侍女,全部送进宫里去。”九倾说着,目光轻扫,“包括善嫔在内。”
送进宫里?
夜瑾转头看着她,无声无息出现在周遭的暗卫们沉默着。
九倾起身,语气淡淡:“送去浣衣局,终生不得出。”
话音落下,侍女们面如死灰,齐齐瘫软在地。
“臣妾做错了什么?”跪在侍女后面的善嫔抬起头,目光直视着九倾,“臣妾就算如何不好,也是胥王的母亲,胥王曾经做错了事,陛下一言不发把臣妾也贬到此处,如今又是毫无缘由地把臣妾贬到浣衣局,敢问陛下,臣妾做错了什么?”
“以前你什么也没做错。”九倾淡道,“胥王做错了事,你这个做母亲的过来陪着儿子,你觉得这是贬?”
善嫔顿时一窒,脸色僵硬。
“至于这一次……”九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需要朕直接告诉你,你做了什么?”
第1669章 患难看透本性
气氛凝滞,没有人说话。
九倾根本没打算要审问什么,来王府走一遭,她心里对所有的事情已都一清二楚。
胥王被幽禁在王府之中,朝廷每月拨下给他的用度都到了大总管的手里,而王府里所有的下人知道王爷失势,便都冷眼相待,甚至言语奚落。
大总管在王府里一手遮天,侍女们都想得到好处,善嫔也直接依附了大总管——两人或许是各取所需,但对于胥王这个儿子,善嫔但凡尽过一点作为母亲的责任,九倾都不至于对她冷酷如斯。
母亲华衣美食,打扮得花枝招展,触犯宫规,跟大总管颠鸾倒凤,而她的儿子吃冷馒头,隔夜剩菜,还要承受低贱的侍女冷言冷语……
还需要问什么?
还需要解释什么?
九倾不想说太多,也不想听她们喊冤,此时一切的言语都是多余。
“如果你还打算为自己辩解,那么朕想,你或许更需要一条白绫。”
一句话,彻底断绝了善嫔还残留着的一丝侥幸。
包括善嫔在内的所有侍女很快被带走,既然觉得在这里服侍一个失势的主子是委屈了她们,那么宫里的浣衣局显然更适合她们。
九倾目光微转,落到了从头到尾不发一语的身上,眼神定格了一瞬,她淡淡道:“二皇兄起来吧。”
胥王低声说了句:“谢陛下隆恩。”
然后才慢慢站起了身。
“五年幽禁的日子,皇兄感觉如何?”
胥王抬头,沉默地看着她,“陛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九倾淡淡一笑:“二皇兄觉得,朕是喜欢听假话的人?”
“生不如死。”胥王垂眼,“但是罪臣也适应过来了,不去想,不去听,不去说,不管不问,日子还是一天天地过,不会少一天也不会多一天。”
“那么朕想问一句,二皇兄对当初犯下的事情,后悔过吗?”
后悔?
胥王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些,面上沉寂,周身也弥漫着一种了无生趣的寂冷气息。
“没想过有没有后悔,已经发生的事情想了也没什么意义。”良久,胥王才淡淡道,“但是罪臣却是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二皇兄明白了什么事?”
“罪臣明白了,父皇当初的决定是睿智的。”
太上皇当初的决定?
夜瑾眉梢微动,太上皇当初的什么决定?
九倾微微沉吟片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说,皇上当初立了东幽的女子为后,然后立了皇后的女儿为储君,这件事是睿智的。
都说患难见真情。
有些人是能同富贵,却不能共患难的,即便是亲生母子。
患难之下,轻而易举就能撕开温情脉脉的伪装,露出皮肉之下的一层丑陋。
如善嫔如今做下的这些事情,别说律法宫规容不得,便只是站在一个世俗道德的角度,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她都是极为失败甚至是贪婪下作的。
子不言母之过。
可五年来,他显然已经对自己的母亲失望透顶,否则以胥王的骄傲,他不会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第1670章 原谅一个人,其实不难
九倾道:“朕会重新安排一批宫人过来,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胥王闻言,躬身道:“谢陛下恩典。”
嘴里道着谢,他的面上却并没有多少高兴的情绪,似乎府里有没有人,有多少人,旁人对他态度如何,衣食待遇是好是坏,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
一个失去了自由之身的人,又经历了五年多的孤寂和空虚,对于很多东西其实都已经看淡了。
九倾转过头,目光落在他刚才看的那本书上,“二皇兄看的是治国论?”
胥王闻言,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缓缓地,又松了开来,声音平淡无绪:“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朕最近温了一下南族律法。”九倾平静地开口,“觉得很多地方还不完善,需要修改,二皇兄待在府里无聊的话,就替朕重修南族律令如何?”
胥王闻言,瞬间一怔,修书?
“朕从文渊阁调出一些人手给你,修书的地方就在胥王府吧。”九倾说着,“此事不着急,二皇兄可以先跟文渊阁的人商议一下,刑部那边也会配合,等朕回宫召见内阁臣子确定了此事,会让他们直接过来找你。”
说完,淡淡抬头看他一眼,“二皇兄有无异议?”
胥王低着头,不自觉地抿紧了唇,沉默了很久,才控制着自己没有失态,然后恭敬地跪下,声音低到几不可闻,“臣,遵旨。”
……
走出王府,两人上了马车,九倾还没有坐下来,就被夜瑾抱着一顿猛亲,“女皇陛下,我好爱你。”
九倾:“……”
眼神古怪地盯着他,“你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夜瑾嘴角一抽,缓缓摇头,“才没有,我就是担心你心情不好,所以想哄哄你,结果你这么煞风景。”
九倾顿时失笑,“我哪有心情不好?”
“你心情真的没受一点影响?”夜瑾皱眉,狐疑地盯着她,“我不相信。”
“一点没影响也不可能的,但影响不大。”九倾淡淡一笑,声音带着些许薄凉的味道,“这世上多的是捧高踩低的小人,况且天子脚下素来不缺得势和失势的人,这样的事情很多,没必要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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