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流珠肝肠寸断,情急之中,又是哀痛又是爱怜地唤道,“官家怎会是孤家寡人?官家有天下,有子民,还有宫中诸佳丽,还有奴婢……”
她情真意切,顾不得许多,以自己的一双小手握住了他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爱怜之意悉数给他,只要能温暖他的心,哪怕粉身碎骨她也愿意。
国主不为所动,依然沉静在落寞的悲痛中,他仿佛看见了国后正坐在头,绞着一缕红绒,娇怯万分地呼唤他一声“檀郎”,仿佛看见了国后正揽镜描眉,昔日的婵娟,今日却是芳魂渺茫,天人永隔。
那样的彻骨落寞、悲怆心神,又有谁能懂呢?
殿中寂寂无声,只有金炉香兽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仿若天地都已经静止了,窅美人不失时机地走了进来,妩媚唤道:“官家!”
☆、第十五章 邀醉曲(2)
一语惊醒梦中人,流珠忙松开手,规规矩矩地伺立一边,而脸上的潮红和眼眶中的泪痕却无法掩饰刚才发生的一切。
窅美人向她剜去一个凌厉的眼神,复又对国主柔语道:“嫔妾着意炖了一道醉鱼汤,鲜美不腻,官家若是没了胃口,尝一尝鲜汤总是能解颐的。”
她的声音有一股奇异的魅惑之力,似乎来自东洋上鱼姬的歌声,缥缈而迷幻。
国主回过了神,对着那冰晶的玉碗淡淡道:“朕没有胃口。”
窅美人嫣然一笑,亲自端了碗,舀了一勺浓稠香郁的汤汁递与国主的唇瓣,媚眼如丝,“官家当然没胃口呢,可是只有喝上一口,才有力气悼念先后、处理国政呀。”
国主意兴阑珊,推开了她的手。
窅美人也不再进言,搁下了玉碗,笑着望着流珠,对国主道:“流珠忠心侍奉国后,如今也是茕茕孓立,嫔妾见着也是觉得心酸,嫔妾正好缺一个谈心的姐妹,不知官家可否准予流珠到嫔妾的陋室中多走动走动,也好解郁散心。”
国主的心思并不在她们身上,只是淡淡道:“如此甚好。”
流珠心头大震,自知窅美人已经设下了圈套,当即向国主求情道:“官家!奴婢生是国后的人,至死只侍奉国后,奴婢只愿一直守护在瑶光殿,再也不愿去侍奉其它的主人。”
窅美人娇柔一笑,扶了流珠起身,“想是姐姐误会了呢,姐姐与国后情如姐妹,我怎敢让姐姐降尊迂贵侍奉我呢?只是希望能和姐姐走动一二,一来是为姐姐调节心情,也好让姐姐都教导我宜室其家的道理。”
流珠坚持道:“窅娘娘抬爱,奴婢怎堪娘娘以姐妹相称?只是奴婢清净惯了,不爱与人结交,一心一意悼念昭惠国后,只愿守着国后生前居住的殿堂,保持这里的器物都如原初,寸步不移,还望娘娘成全奴婢的尘微心意。”
窅美人心中暗恨,好一个守着瑶光殿!只不过是借着守护瑶光殿的名义暗中勾连国主吧!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是更甜柔亲密,“姐姐的心意真是让人动容。国后泉下有知,也会为你的忠诚爱护之心感动的。既然姐姐执意要悼念国后,留在这空落落的瑶光殿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守护国后的懿陵更能寄托哀思呢!”
“奴婢……”流珠错愕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她知道是上了窅美人的钩子,若是为昭惠国后守陵,她便永远地离开了这锦绣璀璨的宫中富贵,更离得她芳心暗许的男子远了。
不!她不愿意!她不愿意离开他半步,她早已对他情根深种,又怎能允许自己离他越来越远……她死死盯着眼前窅美人那深邃的目光,从她深沉不见底的眸子中看到了得意,她咬了咬唇角。
国主恻然道:“窅美人说得有些道理,流珠,你一直追随国后,如今她已不在人世,留你在宫中也怕耽搁了你,朕这就放你出宫吧。”
流珠心慌意乱,心头仿佛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急忙跪在地上:“官家开恩!奴婢不想出宫,只有这瑶光殿中才有奴婢想要怀念的一切,还望官家勿要将奴婢赶出宫,若不然,奴婢即使是出了宫,也是生不如死。”
窅美人淡然若云地看着流珠说完,妩媚娇笑一声,扶着流珠的手起来,“好姐姐这不就是了么,既然不想出宫,一个人在瑶光殿也是孤寂,不如去妹妹的彩阑苑小坐片刻,听姐姐说一说国后的懿德,也好让我等嫔娥学习,也成全了我对国后的一片仰慕之心呢。”
国主临窗而立,神情寥落,“国后瑰姿婉容,孝爱温庄,你们有心学习,朕甚感安慰。”说罢只是手中挽着遗有香渍的汗巾,落落不语。
窅美人见国主心情寡淡,自知再多语也是多余无益,默默退了下去,流珠迟疑不愿跟随她退下,菁芜姑姑使劲一推,硬是将她推出了宫门。
……
窅美人回到彩阑苑中,斜斜地倚靠在软榻之上,带了一丝笑意对流珠道:“妹妹不甚得国主怜爱,所以这院子比不得瑶光殿富丽堂皇,只要姐姐若是不嫌弃,将就着坐罢。沛白,给流珠上茶。”
流珠站着不动,冷冷道:“奴婢为仆,怎敢与娘娘姐妹相称?奴婢惶惶不安,还是站着。”
窅美人的语气突然凌厉,“你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就算你是伺候天上的王母主子,是奴婢的身份还是奴婢,多昂贵的狗儿,还得从狗门进出呢,怕就怕昂贵的狗儿也变成了丧家之犬,惶惶急急,人人喊打。”
流珠咬紧了牙不吭声,垂下了眼眸望着脚尖儿。
窅美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目光锋锐,哂笑一声道:“也是副端庄锦绣的好皮相,没得轻狂样儿,难怪那病死的国后会倚重于你。你既是自知奴婢的身份,那便知道为奴的本分吧?”
窅美人也不待流珠回答,便对菁芜吩咐道:“传膳。”
须臾之间,就有宫娥陆陆续续端上菜膳,其中有一道全羊肉格子鼎锅,烈烈的炭火将鼎锅烧得滋滋作响,顶盖上冒着腾腾的热气。
沛白上前夹起羊肉放入鼎锅中,窅美人一个眼色,沛白将银筷递与了流珠。
窅美人笑道:“不知国后是如何吃羊肉的?爱吃羊肉哪个部位?肋条肉?腱子肉?绵羊尾?还是羊心羊肺?我想习得一二,还望姐姐不吝赐教。”
菁芜阴阳怪气道:“娘娘不用猜,昭惠国后一定是爱吃羊蹄,若不然怎能保养得满脸的肉绵厚如棉,让国主怎么看都看不够呢!”
“只可惜香消玉殒,中看又不中用。”窅美人捂住嘴儿笑,笑声轻微,却极为诡异,仿佛是幽洞中蛇精的嘶嘶声。
流珠的唇角咬出了血,她别过了头,才不至于的让窅美人看到她眼里的愤恨之意。
菁芜喝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伺候娘娘用膳!”
流珠倔强道:“奴婢只伺候国后。”
☆、第十五章 邀醉曲(3)
“可别忘了你终究只是个奴婢,本宫要你伺候你就得伺候!”窅美人向菁芜递过去一个凌厉的眼色,菁芜会意,死死地捉住了流珠的手,让她拿起银筷。
流珠拿着银筷的手忍不住发抖,额前也被浓烈的炭火烤出了汗珠,她夹起一块厚薄均匀的精瘦羊肉放鼎锅里,那薄薄的羊肉片儿很快烫得卷起,在滚烫的沸水里浮上浮下。
菁芜一把捉住了流珠的手使劲往鼎锅上按,“给娘娘炙羊肉,要炙到什么时候呢?难不成要饿死我们娘娘不成?”
鼎锅中滚腾腾的热气直冲到流珠的手心,撕裂般的痛让她速速收回了手。
菁芜却下了死力气,捉住她的手就往鼎锅上按,鼎沸的开水冒着水泡,溅到了流珠的手上,双手一刹那间通红,她痛得丢了银筷,只能费了全部的力气不让自己的手被压到滚热的开水中。
窅美人拍案而起,目光如毒,“好一双秀气的爪子!好一个忠贞的奴婢!昭惠国后尸骨未寒,你这双脏手就攀上了国主的龙袍,昭惠国后不能教训你,本宫便替她好好教导教导你!来人!将她的手煮成熟蹄子!再剁了喂鱼!”
又上来两个宫娥,死死按住了流珠的身子,将她的手生生往沸水里按,流珠惊惧万分,拼命挣扎着,菁芜曾经与她在王府时便有龃龉,又怎会轻易放过她?和其它宫女死命地拽着流珠的手就往开水里搠。
流珠一声惨叫,手心手背的灼热感让她几乎晕厥,她颤抖着跪下,满脸是泪,哀哀哭诉道:“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窅美人饶有兴趣地俯身问她:“不敢什么了?”
“不敢……不敢攀附国主……”流珠满身冷汗,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欲坠,终是晕了过去。
窅美人意态闲闲地叹了口气,“本宫还以为国后的贴身侍婢会多有骨气,原来也是个不经吓的。菁芜,将她拖下去关在小厨房里,她要是不醒,给她多浇上几盆冷水。”
“是。宫里有的是冰水呢!”
“给本宫看好了,务必监管好她,不许这个狐媚子再接近国主!”
“是!娘娘只管放心。”
菁芜领人带流珠下去,又活活饿了她四五天,等到她气息幽微时,才放她出来给她饭吃。她行动十分不自由,除了彩阑苑或跟着窅美人,她哪里也不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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