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敏迎上他的目光,扬首道:“皇上只说对弈,并未论输赢,现在请官家告知为何要拘禁太尉。”
赵光义遽然起身,将一叠稿纸丢给嘉敏,“你想知道!因为他写了这些东西!”
嘉敏摊开词稿,凌然道:“不过是他所写的词文,皇上乃天子,胸纳四海,难道容不下一介文弱词人吗!”
“可这文弱词人偏偏是他!这个亡国之君屡屡哀叹亡国之痛,怀念故国风情,分明就是毫不将朕放在眼里,毫无臣服之心!朕要给他瞧瞧,让他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
嘉敏恨道:“宋太祖对我们十分礼待,若是他知道皇上如此苛待降臣,定然十分失望!”
“不要在朕面前提他!”赵光义擒了嘉敏的下颌,龙颜盛怒,“朕留太尉小命这么久,已经是格外恩遇了,你若是激怒了朕,朕即刻会要了他的小命!”
是啊,他是天子,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更何况是让一个亡国之君的去死。
嘉敏又怒又悲,冲直的语气也渐渐柔软了下来,言语中有着乞求之意:“皇上若是派兵驻守太尉府,太尉与囚徒何异?他的身子本已经不太好,只怕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赵光义微微有些惊讶:“朕让你们日子艰难,你不曾求朕,如今却为了他,你当真求朕?”
嘉敏缓缓下拜:“臣妇此身再无所求,唯请皇上开恩,不再为难太尉,请给他一个清净之地。”
赵光义微微俯身,手指在嘉敏如玉的肌肤上细细摩挲,由她的鬓发轻抚到她的锁骨,“朕也不是不可以允诺你的请求,不过,”他低下头,陶醉地轻嗅着她身上醉人的气息,“条件是你做朕的女人。”
嘉敏遍身血液沸腾,愤怒不已,她侧头避过了赵光义的手,字字清晰如珠玉落盘:“臣妇愿以自身性命换取太尉的自由之身,却唯独不能委身于陛下。”
赵光义大怒,气急败坏道:“朕费了这些周折,指望着你会来求朕,却没想到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朕的耐心早已用尽,你可别忘了,朕是天子,这天底下还没有朕得不到的东西!”
嘉敏几近咬碎了银牙:“既是如此,臣妇也不愿苟活!”
她猛地朝殿中金丝楠木柱撞去,就在此时,楠木柱后的数个内侍一起冲上前,紧紧抱住了她,不让她寻死。
赵光义的狠戾中又有一丝玩味,“在朕的寝殿里,朕可不想见到半点血腥气。”
他再次擒住了嘉敏的下颌,手指轻轻抚及她的锁骨,她的胸襟,透过绢丝衣领,能看见那白腻细润的肌肤,以及那柔和美丽的弧度。
这润泽的肌肤顿时间让赵光义血脉贲张,他手一用力,嘉敏的肩胛上的衣领便已经撕开,呈现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赵光义吻了下去,触及到女人那一片冰凉的雪肌,更是让他如痴如醉,想要求取更多。
嘉敏挣扎不脱,周身都忍不住颤抖,那是如坠深渊的战栗,她只能闭了眼,死死地咬住了唇,只任屈辱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滴落。
赵光义感知到了她的倔强,她的愤恨,她的僵硬,征服的欲望愈加强烈。
今夜,她必将是他的女人!
他狠狠地吻着她。
却冷不防间,一阵锐利的疼痛自舌尖遍袭他的周身,那痛感犹如冷水将他的欲望之火全然浇灭。
他的舌尖被嘉敏狠狠地咬住了!
赵光义推开周嘉敏,捂住满是血的唇,痛得倒吸冷气。
殿中几个内侍也是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嘉敏冷笑道:“只怕明天,皇上强幸亡国之后的消息就要传遍宫里城中了,此种不耻之举将为百姓笑话,到那时,看皇上还如何对谏臣交代?”
赵光义无可奈何,捂嘴大怒道:“将她带下去!”
周嘉敏很快被带离了寝殿,内侍王继恩这时凑上前,犹疑禀道:“皇上要不要宣太医?”
赵光义挥了挥手:“不用了。”
“可是皇上这伤……”
“用些金创药便好,若是明天有人问起,就说朕吃核桃不小心咬到了舌头。若是多言,朕连你们的舌头一块儿都割了!”
那几个内侍忙跪下,诚惶诚恐道:“奴婢遵旨!”
王继恩知道皇上是怕今夜幸小周后的丑闻传了出去,只悄悄地拿了药小心翼翼地给皇上抹上,见皇上还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又道:“老奴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赵光义面色如土,极为难看,沉声道:“说!”
“皇上心仪这小周后也有些日子了,总是夜长梦多,屡屡不能得。不如索性将那亡国之君给处理掉了,断了她的念想。如此之后,皇上再施以她一个新的名分,纳入后宫岂不是指日可待?”
赵光义眸光越加暗沉,杀意顿现:“朕忍了够久,的确是对他们太仁慈了!王继恩!”
“老奴在呢!”
“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
“不必再等,即刻动手!”
“老奴遵旨。”
王继恩领命之后,片刻也不耽搁,快马加鞭出宫,直入太尉府,送上御酒!
☆、第七十五章 大结局(4)
太尉府。
这个七夕之夜,侍卫围府,本已是人心惶惶,皇上近侍亲临府邸,更让人惶惑不安。
王继恩尖着嗓子说道:“太尉大人诞辰,皇上特赐御酒,以示庆贺。”
李煜谢过皇恩,起身去端过御酒,那褐红色的酒泛着幽秘之光,让人心生战栗。
他突然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从国破北上的那个时候起,他就知道早晚都有这一天,当这一瞬终于到来的时候,反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生已如此煎熬,死,才是他的归宿。
跪在地上姚海颤声痛哭道:“老爷,这酒喝不得啊!”其它人也都垂首哀哀饮泣,一刹那,院中被郁郁的悲痛笼罩,无限哀凄。
王继恩喝道:“大胆!皇上亲赐御酒,不喝就是抗旨!”
李煜转过身,对府中人释然道:“不必为我难过,今夜都散了吧,只愿你们以后再也不要跟错了主子。”他端起御酒,再无迟疑,一饮而尽!
下人们悲戚喊道:“老爷……”
此时,周嘉敏从宫中赶至府门,见此情形,几乎是扑了过来。
可是,没有用了!李煜饮下了那杯毒酒,毒性很快发作,李煜慢慢地倒在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傻……”嘉敏扶着他的身子,悲痛得说不出话。
李煜轻轻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柔声缱绻:“不要为我难过,这一生,总是我负你太多……你要好好地活下去……知道吗……”
悲哀排山倒海,堵塞在嘉敏的胸腔中,她摇头哭道:“不要睡下去……不要睡下去,你还不能死……”
纵然一世夫妻百般艰辛,情分日渐单薄,可这样生离死别的结局,还是让她撕心裂肺。
前尘过往,在生死之前,是如此渺小微薄……
李煜僵直身子,哽着最后一口气:“答应我……要好好地活着……”
嘉敏泪如雨下,点头痛哭。
李煜欣然地闭了双目,那因毒发作而蜷曲的身子渐渐冷了……
府中人嚎啕大哭,王继恩见事成,单手一挥,领人离去。
……
府中哭声震天,那哀怨的哭诉声,直逼得夜空的玄月也躲在了云翳里。
嘉敏紧紧抱着李煜,呆呆地跪在地上,犹如泥塑木胎,直到天空渐渐发白,晨曦洒满府邸,她还是不愿松手。
马蹄声声,府门大开,传召使大声唱诺皇帝圣旨:追封陇西公为吴王,赠太师,以王礼葬洛京之北邙山。
嘉敏的眼珠动了动,冷笑道:“皇上好恩待,看似加封,却不准予将他的尸身送回故里!从今之后,他终将是故国之魂!”
……
李煜身亡的消息传到江南,江南百姓哀悼不已,在巷中设斋,哭悼前主。
灵柩出城的那天,天空灰蒙蒙地飘洒着小雨,嘉敏哭成了泪人儿,送李煜前往邙山。
前来送行除了李仲寓和南唐故臣之外,还有一些仰慕李煜才德的百姓,可他们也只能躲在暗处悄悄地哭着。
周嘉敏哭得太多,泪水已干,声音已哑,她是再也哭不出来了,呆呆地跪在李煜的新陵前,久久也不愿离开。
他总说要她好好地活下去,可往后的岁月中,又如何能捱过去那一日日的晦暗?
从此之后,她只愿在陵园里,清心寡淡,了此一生。
安葬了李煜之后,她遣散了府中寥寥数人,唯独姚海与元英死也不肯离去。
姚海道:“老奴一生跟随元宗、后主,他们不仅仅是老奴的主子,更是老奴的家人。老奴风烛残年,已经不起路途奔波,守在陵园、天天扫洒才是老奴的归宿啊!”
元英也跪地道:“奴婢无家可归,娘子在何处,奴婢就在何处。”
言语戚戚,莫不动人。
嘉敏无可奈何,只得留他们二人在陵园中,看护陵墓。
偏这时,铁蹄阵阵,王继恩领一队禁卫赶了过来,王继恩呈上一袭华服,对嘉敏道:“吴王丧期已过,请夫人换了这身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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