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敏与国主坐于上位,看像身边清风霁月的男子,心中却涌出了一阵阵难过,她和他,终究是走到咫尺天涯的距离了吗?
至高至远明月,至亲至疏夫妻。
原来,帝后也不过如此。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还剩下多少余温,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焐热。茫然不可适从如潮奔涌,唯有杯中酒,是解忧物,一杯又一杯,让她可以忘却挥之不去的痛苦。
席间的林仁肇痛苦地凝望着嘉敏,数次想要从坐席上站起,都是他身边的夫人程氏朝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林仁肇抑制心中的冲动,索性也是倾尽杯中物,一杯接着一杯。
而曹仲玄与众翰林侍从被安排在最不起眼的位置,只是冷眼瞧着这一切,酒肉穿肠而过,更是醉意熏熏地欣赏着眼前的舞女,偶尔睥睨过了薛九,也总是淡泊如云。
舞女嫔娥衣裙翩跹,歌舞渐歇,殿中酒香淳冽,如此尚未至夜深,便已经是叫人意兴阑珊。
是舞无新意?还是酒菜瓜果过于甘腻?亦或是江北强宋压制之下,这样的歌舞升平却总叫人心中有着“朝菌不知昼夜,蟪蛄不知春秋”的无力感?
窅贵嫔见国主兴致不高,起身柔媚说道:“好舞好酒年年有,今岁也并无与众不同。臣妾仍记得当年昭惠后一曲《霓裳羽衣舞》的盛景……”
此言一出,座下宾客皆是一震,国主手中微微一滞,羽殇中的酒微微漾出,已是有些朦胧醉意的嘉敏倏然惊醒,昭惠后,又是昭惠后……
那是国主心底里绽放的娇贵牡丹,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绝色美人,是曾经将她的心辗转伤得鲜血淋漓、再也不愿提及的人。
可是,为什么偏偏在此时又一次被提及?
窅贵嫔见国主神色大变,继而道:“臣妾并无它意,只是想以往每逢佳节,昭惠后都会精心准备表演,以博得官家赏心的悦目。即便是昭惠后的舞技并非天下之一,她的这番苦心也足以让人动容了。”
国主有些痴惘地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昭惠后的可贵之处,不在于她的舞艺,而是她时时刻刻会给朕带来惊喜。”
窅贵嫔嫣然一笑,转向嘉敏,盈盈一笑道:“臣妾不才,钦慕昭惠后的才艺,故日日苦练舞蹈,还请官家一览”
韩王亦道:“好啊!今夜既有国主爱妃献舞,臣弟等今夜可算是一饱眼福了!”
国主点头称可。
窅贵嫔换了舞服,出场惊为天人,在旷古虚远的音乐中,殿外忽然飘过来一根鲜红欲滴的绸带,那绸带悠悠然悬于梁柱上,众人正目瞪口呆时,窅贵嫔自绸带上飘逸而来,恍若凌波仙子,亦如奔月嫦娥,叫人舍不得眨眼,就连心不在焉的国主也被其吸引,抬了头,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的惊天舞姿。
丝竹管弦之声霎时迸发,窅贵嫔的翩然舞姿也由舒缓、轻灵转而为灵动活跃,欢快的节奏冲淡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阴霾,急旋的舞步给窒闷的殿阁带来了焕然一新的气息,窅贵嫔身影轻灵柔软,仿若无骨,娇媚含情,既邪既妖,每一个遥遥凝视国主的眼风,都充满了勾人魂魄之意。
她红唇丰满,犹似玫瑰,轻轻启开红唇之际,幽香之气所到之处,竟都幻化成一只只斑斓的鸟儿,那些鸟儿围绕着窅贵嫔,或上或下,忽左忽右,与急速旋转的绸带,与窅贵嫔轻盈欲飞的身姿,一起融成了美得无与伦比的图景。
在座之人无不惊叹窅贵嫔的舞技,更有韩王等轻薄之人,早已是目瞪口呆。
国主的眼中,尽是钦赏。
韩王赞道:“妙啊妙!如昭惠后再世,此舞只应天上有!”
众臣亦纷纷称赞。
窅贵嫔极为得意:“嫔妾的微末技艺,不足挂齿。今夜的好戏还在后头呢!”她走至国后跟前道,“国后娘娘才貌双绝,嫔妾听说娘娘为了今日的晚宴准备了好久的节目,嫔妾等着大开眼界。”
国主转而望向嘉敏,眸光流离,充满了期待。
不过是一瞬间而已,众人都将期待的目光聚集到了嘉敏的身上,殿中暖意熏人,实在是让人昏沉无味。
韩王附和道:“今夕若有国后精心带来的节目,相信都会让臣工们为之一振!”
嘉敏是骑虎难下,她什么也没有准备。
今夕,是注定要让众人、让国主失望了,她淡淡道:“臣妾不擅舞,所以臣妾……”
“所以国后娘娘与臣妾别出心裁地为国主准备了‘绿梅吹’。”
话应刚落,黄保仪自席间落落起身。
嘉敏转头诧异地看着黄保仪,黄保仪对她眨了眨眼,又对国主说道:“国后娘娘虽没有昭惠后卓绝的舞艺,但人各有所长,论起棋艺、茶艺,国中再无二人可与娘娘媲美,更何况,为了今夕给国主带来赏心悦目之感,国后又学起了吹墨的玩意儿。”
国主大感惊喜,“吹墨?”
席间寥寥响起了数声击掌声,众人循声望去,原是曹仲玄击掌,大叹:“这吹墨之法不用笔运力,全凭口中之气游走,气之所到,便是画作,可谓是别巧新颖。”
☆、第五十二章 绿梅吹(2)
那窅贵嫔本是想借此让国后在众臣工中出丑,更想借此让国主对之深深失望,而自己再舞一曲《百鸟朝凤》,如此巨大的落差自然会让自己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怎知半路情况大出意料之外,只得生生压住了自己的忿忿之意。
国主点头命道:“铺纸,朕也想大开眼界,想看看国后与黄保仪要给朕吹出什么样的绿梅。”
宫人在殿中铺设桌子,一切就绪后,嘉敏与黄保仪双双从席间走入殿中。
嘉敏与保仪往纸上倒了墨汁,一起吹墨汁,那墨汁龙走蛇游,并无章法,所到之处,亦如梅干虬枝,疏淡相宜,灵动活泼。绿墨汁在尚未滴落在纸上之前,被周嘉敏和黄保仪的清兰之气轻轻一吹,便已散落在的纸上各处,化成了点缀在梅干枝头的梅花,娉娉婷婷地绽放。
不多一会儿,一幅绿梅吹就已经完成,意境淡雅,优美洒脱,甚至比笔墨画更添了情致,让在座的王公大臣们大感新奇。
裴嫔酸妒道:“什么吹梅图,不过是小儿玩的把戏,难登大雅之堂。”
旁边的薛九道:“裴娘娘向来只对些胭脂俗粉感兴趣的,对诗词可是狗屁不通,既然不通,还是莫要点评,以免贻笑大方。”
裴嫔乌鸡眼似地白瞪了薛九两眼。
国主走下来端详那副画,点头称道:“的确是新奇。朕看多了各种笔绘制的图,却还是头一次见到吹出来的画。虽然这墨汁看似随意,却是胸有成竹之后才能画出这些经纬。只是……朕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黄保仪道:“这又有何妨?臣妾为吹梅花图赋诗一首,官家就不会觉得空乏了。”她说着提笔轻蘸墨汁,在画页的空白角题词,众人亦是翘首以待,不知这位国中第一才女会作出怎样的诗作?
黄保仪摘下了蚕丝手套,交由了宫女,国主注意到黄保仪的手套,问询道:“保仪的手套精美,也很称你的肤色。
黄保仪微微一笑:“是国后娘娘怕臣妾的手冻伤,特地送给臣妾的。”
国主意味深长地凝睇了一眼国后,淡淡道:“国后有心了。”
黄保仪拿起笔时,略一沉吟,在画纸上洋洋洒洒,竖行行书小字极为赏心悦目。突然间,黄保仪觉得手无力,那毛笔拿在手里亦是发起了抖,竟觉得握不住似的,她一时心慌,越着急越使不上力,只听得“啪”地一声响,她手中的御笔掉在了纸上,将桌上的吹梅图玷污成乌黑一片。
嘉敏大惊,扶住了黄保仪,担忧问道:“你怎么了?”
黄保仪看着自己的双手,惊得瞪大了眼睛:“我的手……我的手……”
嘉敏握住了黄保仪的手,在触及到她冰凉肌肤的一刹那,整颗心都已经悬了起来,黄保仪的手指甲已经变黑,而那狰狞恐怖的黑色迅速蔓延,已经侵蚀到黄保仪的手腕。
黄保仪手指像是被抽离了骨头一样狰狞变形,呈现各种怪异瘆人的姿势,本来暖气袭人的大殿也骤然变得极为阴冷诡异。
嘉敏努力稳住了心神,大声道:“太医!太医!”
赵太医一个箭步窜上前,用绳子紧紧绑住了黄保仪的手臂,又取出三寸长的长针,狠狠扎向黄保仪的指尖,一滴滴黑稠血从黄保仪的指尖中流出,而同时,黄保仪也脸色苍白,晕倒在嘉敏的怀中。
赵太医长吁了一口气,向主后禀道:“保仪娘娘已无性命之忧,只是这双手……”
国主震惊有余:“她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间就变成这样?”
“保仪娘娘的手中了毒。”
主后又惊又疑,同时惊问道:“中毒?!”
赵太医不敢迟疑,“以微臣平生所学,保仪娘娘的确是中了毒,只是微臣也不确定娘娘的手所中何毒。”
就在众人匪夷所思的时候,窅娘突然神经质地指着托盘中的蚕丝手套,尖声叫道:“是它!是它!黄保仪在写字之前戴了那双手套!那手套一定有问题!”
赵太医忙的上前去查看手套,那精致丝织的手套泛着诡异的鲜亮色泽,令人战栗得屏气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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