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那之后……所有事情,都永远地结束了。”
当年唯你最得我深意,当年只你最不识抬举。
墨苍落闻言愣了愣,随后垂了凤眼,眸光黯了几分。
“那你……又是为何不杀我?”
他忽而又抬起头来,墨色的眼睛里光华摇晃。
是希冀和祈求吗?
希望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情意的存在吗?
如今,这个一向高高在上的男人,也会对她漏出祈求的神色了吗?
可惜了,师兄,我们错过得这么恰好。
我这里的故事结束了,你心中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吗?
弋栖月垂眸瞧着他,随后缓缓启口:“朕同一位老先生有约在先。”
“他以性命让朕应允,墨家不可绝后。”
墨苍落一愣。
弋栖月看着他,眸光却加深了:“但是,墨苍落,你要知道。”
“朕守诺的前提是他无恙。”
“宸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莫说单单是你,苍流满门,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墨苍落这边眼眸不由自主地瞪大,随后却是苦笑:“他……是夜宸卿吗?”
弋栖月长长的睫毛眨了眨:“自然是他。”
墨苍落哑然而笑。
沉默良久方才低声道:“当初你为何会选择他呢……”
弋栖月毫不避讳:“因为他同你模样肖似得紧。”
墨苍落眉头皱了皱,随后只是笑:“他一开始只是个替代品,对不对。”
弋栖月笑笑,却道:“凡事瞧得不是开端,而是结局。”
“如今朕庆幸,他同你只是模样肖似。”
墨苍落垂眼涩笑。
弋栖月咬着半边唇,也不多说,只是立在他面前。
相顾已无言。
折腾往返,荒芜了年少的欢喜。
算计来去,颓废了当初的心意。
忽然低头把那一只绣心镯取了出来递到他面前。
“师兄说这是一支普通的镯子,可我后来听说,它是绣心镯。”
“各执一镯的两个人,总有一天终会相见。”
墨苍落垂了眼睛涩涩而笑,声音低哑:
“我把它给你的时候,月儿还那么小。”
“什么都不明白,我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他笑了笑,长发晃了晃,却显得有些凄凉。
“我永远都忘不了,师父把她领给我的时候,小月儿的眼睛里全是小心和恐惧,看得人心疼。”
“怕风又认床,第一天晚上就睡不着,也不敢打扰别人,最后婢子发现了叫我过去,她便攥着我的手睡。”
“那丫头喜欢跟在我身后,小时候她做不来事,便一声不吭,大了做得来事,便一直很努力地、想帮我分担。”
“受了委屈从来不说,编出理由来,倔强地不肯让自己显得可怜,更不肯麻烦别人。”
墨苍落的眸子闪了闪,随后垂下去:“到底是我错了,我的月儿终究会长大,她不是那个怯怯的小丫头了,她是帝王了。”
弋栖月听来,心里亦是酸涩发紧。
咬了咬唇,却是低声启口:
“属于你的那个月儿,她……”
“早就死了。”
“湮罪台的十剑,后来苍流数十里追击,哪个都足够让她死掉了。”
“但是那个月儿,也许自始至终,都是喜欢你的吧,也半分都舍不得伤你。”
“朕以为……她傻得可怜。”
墨苍落涩涩而笑。
死了吗。
“你也许不知道,但是她确确实实是死了……就死在你手里。”
不知怎的,分明对他已经没有情义可言,如今说出这番话来,心里依旧是酸涩,强忍着才没有让眼眶变红。
大抵是……
大抵是想起当年的自己。
那个苦苦寻觅的、执迷不悟、可恨又可怜的弋栖月。
“当初那一切你都知道。”
“究竟是为什么?”
弋栖月压低了声音。
墨苍落的眸光闪了闪。
但是……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
他曾以为她是停在原地的,曾以为她是永远会等他的。
他曾以为,可以先忙完更加要紧的事情,再谈私情——
他的父亲被夜氏所负,而后,在北国和南国的变乱之中他失去了父亲,他要复仇,对象是北国、南国和夜氏。
想要把这天下收入囊中。
哪怕她是北国皇室,他想着,一切落定,他会护着她。
到底却是一场空。
后悔吗?
也谈不上后悔……
“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他低哑地说着。
“过去的,便过去吧。”
正文 306 从未见到光
语罢他不再多说,只是将镯子接过来。
“当年只想着再见到。”
“却不曾想,却是如此见到。”
他低哑地说着。
“既然如此,倒是不见才好。”
弋栖月只是低声说着:“见与不见,三州终会归于北幽。”
墨苍落哼笑。
弋栖月沉了口气,只是继续说着:
“如今尘埃落定,师兄便安生呆着。”
“朕可以保证你的性命,以及墨家的后嗣。”
语罢却是举步而出,再不回顾。
“月儿。”
“当初的一切,你后悔吗?”
他忽而在后面低低又问了一句。
弋栖月停下步子,却不回头。
半晌终究是低低说了一句:“不后悔。”
欢喜过,痛恨过。
可到头来……
也不过如此。
也不至于后悔。
沿着狭长的过道一路默然而行,到了门口,方才推开门去,却只听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
弋栖月皱了皱眉,只觉得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
却是转身过去:“怎么了?”
那狱卒颤颤巍巍地伏地:
“陛下,墨掌门……吞金,已然气绝身亡了。”
弋栖月一怔。
随后眼圈红了,却也是涩涩而笑。
师兄,师兄。
到底是你,到底是你。
一身傲气,不肯苟活?
也偏偏要让朕的保证做不到吗?
“知道了。”
点了点头。
想要转身过去,却是挪不动步子。
狠狠咬了唇边,终究还是又向着牢狱里走去。
牢狱里沉暗依旧,方才一字一句同她讲话的人,如今已经垂下头去,长长的墨发几乎遮了他的脸。
弋栖月沉了口气,缓步上前去,却是俯身下去,伸手拂开他面前的长发。
一对凤眼安安静静地垂落着,唇角处带着血痕,薄唇却是紧紧地,并非死不瞑目的模样,若是要说,竟然还有几分……安详。
他心里竟是不恨吗?
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当真是没有了。
他死了。
这个念头在弋栖月的脑海里真真切切地划过。
伸手抚上他的面颊,他还是温热的。
而曾经她欢喜他依赖他的时候,从来都不能如此碰他。
而如今他死了。
就在这里,那个高高在上、冷冷清清的师兄死了。
她年少时候的梦,大抵也彻彻底底地死了。
从今以后再不会担心三州之事了。
从今以后也再不用担心他动手脚了。
从今以后也不必为他和时芜嫣的事情而心中不快了。
但是……
小时候她怕风,怕雷雨,认床,胆小。
小时候她怯懦着不敢多说,喜欢也只能偷偷摸摸。
从今以后大抵也再没人记得了。
因为唯一的那一个陪着她走过那些岁月的人,他死了。
而曾几何时,她曾固执得想过,死也要同他死在一处。
如今这心思……早已消失殆尽了。
心里有一些苦苦涩涩的滋味。
不知不觉地低头下去,朱唇缓缓吻上他尚还温热的额头。
师兄。
这个吻就算是别离。
算是彻彻底底地、了断吧。
这一刻恍若静止。
墨苍落身前,静静摆着两个绣心镯,它们在阴影里,从未见到光。
有的事,弋栖月并不愿意成全。
譬如她将墨苍落葬在了苍流历代掌门的陵墓处,题字时提的亦是‘苍流掌门墨苍落之位’,但是这个消息,瞒着天下人。
而身为掌门夫人的时芜嫣,却被她以‘庶民之女’的身份葬在了裹城,弋栖月对时芜嫣的死没有分毫隐瞒,而如今,哪怕墨苍落已经葬下,弋栖月对于将时芜嫣的坟迁来一事,也是闭口不谈。
旁人大抵也知些端倪,说不清,倒也无人敢来撞这个枪口。
那两个镯子,弋栖月思量了一二,终究是带上了。
而如今她还能清楚地瞧出来,哪只是她带了十几年的那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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