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窗外的风声很紧。
墨苍落便在外间歇下了。
可弋栖月的这一晚,是预料之中的无眠。
不是因为风——她早就不怕风声了。
却是因为……
总觉得身边空落落的。
一个暖和的、温柔的、像毛绒绒大狐狸一样的男人。
会抱着她,任凭她往他怀里钻,用唇角蹭她额头的男人。
她怎么伸手臂,都摸不着他,抱不到他。
以至于困得很,却死活睡不着。
习惯,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啊。
弋栖月涩涩而笑,同时迷迷糊糊地又意识到,的确,今天宸卿回去了,被她赶回去了。
于是心里酸酸涩涩,却又想着——不若拿卷成一团的衾被冒充一下他。
于是她团了被子抱住。
可是被子如何有温度?
只得半夜辗转反侧,一直到了窗外泛白。
狼狈。
第一卷 230"这不是杀人,这是--复仇。"
弋栖月索性披了衣裳起来,看着窗外隐隐的鱼肚色。
她知道,此时轻举妄动,定会被墨苍落察觉。
而她也并不想做什么。
这翻来覆去的一夜,终究是自己找的,是活该的罢。
弋栖月一向不是自欺欺人的。
她能想明白,自己如今会这般做,多半是因为宸卿,却又不仅仅是因为他。
她不想让墨苍落用蛊伤了宸卿的性命,这是真的。
但同时……
她也不想让墨苍落用计,让南方三州陷入离乱,百姓流离失所,这也是真的。
归根究底,出发点是宸卿,却又不全全是为了宸卿。
大抵是三七分罢。
若是全全为了宸卿,大抵,她无论如何都会将宸卿留在身边,拼尽全力不让墨苍落伤他分毫。
弋栖月忽而嘲讽地笑了。
却是笑她自己。
似是有情,却又无情,弋栖月——这样的你,当真不值得人去爱。
也难怪旁人说——帝王命硬。
第二日。
弋栖月下了朝,坐于桌案边,手边依旧是厚厚的一摞折子。
从前都是夜宸卿在一侧侍候着,如今夜宸卿不在,碧溪便重新上任了。
碧溪自然能瞧见自家陛下微微泛青的眼眶和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而精明如碧溪,终究还是小心翼翼道:
“陛下,一会儿不是约好了,要见墨掌门吗?”
弋栖月从浑浑噩噩中回了神来,点头道:
“确是如此,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今天约墨苍落,主要是想谈谈同生相煎蛊的事情。
碧溪笑道:“下朝不过半个时辰,时候未到,陛下莫要心急。”
“只是……陛下。”
弋栖月抬眼看着她。
碧溪便低声道:“陛下不妨容奴婢给您理理妆容,如今陛下眼旁微微泛乌青,只怕一会儿被墨掌门瞧见,他会有什么不当的说法。”
弋栖月低声哼笑:
“他若真瞧见,真问起来,朕便说是——他来了,朕高兴得一夜未睡着。”
碧溪叹了口气。
可是弋栖月虽是话语不饶人,终究也只得摇了摇头道:
“那你便给朕遮遮罢,朕虽素来不欢喜,但今日上朝,也说得过去。”
碧溪便颔首称是。
时间很凑巧。
这边弋栖月刚刚理好妆容,那边墨苍落便准时到了。
碧溪动作麻利,将桌案理好,然后又取了茶盏,给二人沏好茶。
见弋栖月摆一摆手,碧溪行礼退下,这边墨苍落面上却是有了一分笑意:“月儿,你这里的丫鬟,手脚真真是利索。”
“做事情这般娴熟,又快又好。”
弋栖月面上三分笑:
“如卖油之翁,唯手熟尔。”
“碧溪做这些事,前前后后,来来回回,少说也有十年了。”
墨苍落略一颦眉:“十年?月儿,你回到北都,只怕才三四年的功夫。”
弋栖月笑:“碧溪本就是老家里的丫鬟,后来朕回来,她便又来随着朕。”
“这么多年,毫不间断,足足做下这些活儿来,自然是娴熟得紧。”
墨苍落笑了笑:“也难为你,如今已经当了帝王,也依旧是简朴干净的,身边这么一个丫鬟便行的了事。”
弋栖月执起茶盏来呷了一口:
“师父他老人家当初也是教导我们,所为人当简朴,这是对的,朕自然要履行,何况碧溪的手艺,她一人也顾得来,人再多了,朕反倒觉得眼晕。”
墨苍落笑:“的确,月儿,你一向听师父的话。”
弋栖月搁下茶盏,只是笑。
她隐隐约约听出来的墨苍落的意思。
他在试探。
试探夜宸卿离开之前,是不是夜宸卿在屋子里侍候。
从而……试探她和宸卿的关系。
他一张口,弋栖月便瞧见了他的嗓子眼儿,如今又岂会让他得逞?!
“师兄,可还记得此番的正经事?”
弋栖月轻描淡写转了话题。
墨苍落笑了笑,眯起眼睛瞧她:“我人都在这里了,月儿为何还如此心急?”
弋栖月摇了摇头,只是道:
“朕心里自然是急得很,师兄在固然是好事,可是想除的人还活着,自然不可能安心,师兄——曾经的胆战心惊,朕当真不肯再遭一遍了,只盼师兄念及当年之谊,帮朕这个忙。”
她的声音很低,隐隐的带着三分恳切之意。
墨苍落听着她这番语气,心里只觉得抖了一抖。
莫名地想起了当年,师父指给他的那个小姑娘。
小小的,瘦瘦弱弱的,一双大眼睛闪闪烁烁,长睫毛微抖,见着他害怕,只敢一个劲儿往师父身后躲。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连哄带骗才说动她随着他走。
然后……
这个小丫头,之后就开始凡事都躲在他身后了。
师父说,这丫头可怜。
而墨苍落后来渐渐也知道她的遭遇。
同他一样是可怜人。
而不知不觉间,月儿已经长大了,墨苍落许久也不曾见过她胆怯的样子,直到方才——
好像是那个小小的月儿又回来了。
师父牵着她的小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然后她抬起头来,用大大的、雾蒙蒙的眼睛,有些疑惑又有些胆怯地看着他。
却是一眼瞧得他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好。”
鬼使神差一般,墨苍落已然开口应下。
爽快到连弋栖月都险些没有反应过来。
“同生相煎之蛊,是墨家代代相传之物,也算是墨家至宝,这些年一直保存着这蛊,也存着用法,只不过是不曾用过的。”
墨苍落淡淡道。
“而我如今能有这蛊,实则是因为我父亲。”
“当初我父亲是墨家名义上的叛徒,险些被革除姓氏,好在最终祖父宽容,许他仍保墨家子孙之名,算是过继给了一个早亡的先辈名下。”
“这蛊按理来说也不当在他手里,因为他已经不是墨家直系之人。”
弋栖月颦了颦眉,想起当初她偷偷听到的,夜氏夫人的话。
“不过后来,墨家遭了大灾,被迫离开墨家的父亲,成为了墨家唯一还活着的子弟。”
“凑巧之前,若是不犯错,他也是墨家的传人,因此大抵也知道蛊的所在,一来二去,终究还是寻到了。”
“于是他便存着这蛊,如今又传到了我手里。”
弋栖月愣了愣:“所以说,这蛊,只是存着,一直也没打算用过?”
墨苍落笑道:“同生相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若非万不得已,谁又肯下手杀死自己的亲兄弟?”
他回了神,又笑:“不过月儿,你且放心,此蛊,我却是会用的。”
弋栖月锁眉瞧着他:“师兄……一直在研究?”
墨苍落笑了笑:“遗命难违,何况如今也是我心所迫,月儿,我研究这蛊,已有数年了。”
弋栖月心里一沉。
数年。
而她寻他,不过是这几天的事情。
她算不准墨苍落口中的‘遗命’、‘所迫’是什么,但是她想着,墨苍落这么多年,一直在研究同生相煎之蛊……
而夜氏夫人也那般说……
所以说,墨苍落早就想要杀死宸卿了。
弋栖月随后却是回了神,假装自己全然没有明白。
“如此甚好。”
她笑道。
“朕还算计着,若是要朕从头琢磨如何用蛊,可是一件麻烦事,如今倒好,师兄竟是会的。”
墨苍落亦是微笑。
弋栖月心里慌了一慌,怕他瞧出她的用意,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笑。
师兄。
这个男人她从小到大,从不曾看懂过。
“不妨事,月儿,我会帮你除掉你想要除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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