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本是念及情况紧急,卖给你们陛下个面子,才容许你们前来搜查,孰知你们竟是这般不知礼节的。”
外面的兵士踟蹰了。
僵持了许久,双方默然不言,又都不肯撕破脸。
直到为首的兵士小心翼翼道:
“方才多有冒犯,请大人恕罪,只是小的们也是秉公办事,便请出示一下身份,小的们马上便可放行了。”
女子低叱一声:“我们还能是假……”
那‘夫人’却拦了她,缓声道:“便好,嫣儿,给他们瞧瞧罢。”
女子应了声,跃下车来。
此时弋栖月依旧藏匿在那车架后方,隐隐可以听见前方的交谈声,她大抵知晓,两方耽搁的些时候,然后南国兵士便放行了。
她缩在车架后,却是默然苦笑。
——瞧瞧,瞧瞧。
这就是她弋栖月的土地。
这就是她弋栖月的南疆!
邻国的兵士,光天化日,肆意在此劫人搜查!
便是前方,仇将军带着战线一路推进,却也除不尽南部三州这几百年来,已经渗透进来的南国人。
好在,如今车子倒又缓缓行进了。
弋栖月稳了稳神,却忽而听见车架里的二人交谈着。
“夫人受惊了。”那被唤作‘嫣儿’的女子先是开口,声音恭敬温柔。
但平心而论,弋栖月对‘嫣儿’这个称呼,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
那夫人沉沉应了一声,又道:
“也罢,既是要过来,就难免一惊一乍的,南国皇帝都能遇刺,如今这些事,也是预料之中。”
嫣儿愣怔片刻:“如此说来,夫人一早便知道这里会有危险,如此过来,虽说对我们没什么威胁,但对夜氏而言,多少也有些冒险,夫人为何要前来?”
那位夫人闻言,沉默了许久,半晌道:
“还能是谁,不过是他,这许久也不给封长信,每每只是带个好,如今多说了两句,便是这等事。”
“他的主意……我一向劝不动分毫。”
嫣儿那边低低地笑了笑,应了一声。
弋栖月总觉得这个‘夫人’的声音很熟悉,‘嫣儿’这个名讳也……又知道这是夜氏,隐隐有个猜测,听着二人所言,有些迷糊,又似乎有几分清明。
但是此时她能明显地察觉到,方才还好好谈话的二人,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尴尬。
半晌,弋栖月听见那位夫人叹了口气,随后道:
“好孩子,你也莫要多想,那件事情……是我对你不起,也是他对你不起,以后我再给你寻个好人家。”
“你父母皆是忠义之人,我如何能亏待他们的女儿呢。”
她的声音很是和蔼。
弋栖月心里觉得愈发明了了,总觉得是……
那女子又道:“谢谢夫人,夫人这些年疼嫣儿,嫣儿心里感念,终究是嫣儿没这个福分,也配不上主子。”
“不过,当年的事,只要没有让淮……”
“嫣儿,我乏了。”那位‘夫人’却忽而启口打断了她的话。
弋栖月此时心里已经大致明了了。
——这恐怕就是当初她从新婚夜抢夜宸卿的事。
这个被唤为‘嫣儿’的女子,多半便是当年夜宸卿洞房夜的未婚妻——许嫣。
念及此,弋栖月的额头起了一层浅浅的薄汗,不是因为惊恐,却是因为对于这种巧合的惊讶。
而这位夫人不让许嫣再说下去。
只要没有让淮……
弋栖月索性将这句话悬在了心里。
“夫人乏了,该歇了。”那‘嫣儿’恭恭敬敬。
再然后,车厢一阵‘悉悉索索’整理东西的声音,随后又归于宁静。
而弋栖月依旧只能窝在后面。
其实,她会上夜氏的车,有些无奈,但也是有一番算计的。
南岳皇帝耶律泽在舞剑大会上遇刺一事震惊天下。
而此事,矛头直指在场的南方三派和北幽朝廷。
所谓三派,即合为一派的苍流和眉山、入晦派,葬月山庄,此前,遥江派掌门莫名其妙与苍流眉山闹翻,自此封山自居,持中立态度,不再插足其他门派之事。
奇怪的是,苍流眉山掌门竟没说什么,而遥江派素来也是大派,这等情况也无人敢来发难。
三派被怀疑,是因为在场。
北幽被怀疑,是因为宿怨。
何况如今耶律拡来参加大会,知者皆言——这是在挑战北幽的底线。
因此,北幽的嫌疑更大。
但是弋栖月并不冤枉,此事的确是她派人所为。
她亲自来此,是因为这是关乎天下的大事,她要来探个底,亲眼看到耶律拡重伤,方能心里有数——否则,一旦耶律拡是诈伤引她出手,届时北国被倒打一耙,损失便大了。
但是,虽说是她派人动手,为了避免被南国抓话柄说北国‘有意伤人’,她不能让人知道她在南部,因此不能随着‘闻讯带兵赶来’的仇凛将军随军督战,只能暗中回潜。
为此她也早有准备——
譬如传出专宠容君的留言。
譬如在前几日,派人正式给东国发了消息,约谈淮川谋反之事。
只可惜,南国人也非痴傻,在事发之后,很快便封锁了那一带,以至于弋栖月也难以全身而退。
而遥江派退出了大会,弋栖月只能在其他人中选择,以‘搭车借宿’。
于是,便选中了夜氏的车驾。
第一卷 143 夜氏夫人
弋栖月眯起眼睛,通过狭小的一处缝隙瞧着外面的景物,伴着前面车中夫人梦中的呓语,弋栖月盘算了一路,直到感觉马车一拐,她终于狠下心来,决定跳车而去,同湛玖等人汇合。
她抬手触上车的上盖,想要像来时一样逃出去,孰知方才移开了一点,便只听‘咔哒’一声,似是触动了什么机关,这车竟是牢牢地封上了!
弋栖月一咬唇,收回手来一动不动,孰知此时,前面却传来一声低笑。
“这是机关术,车上的动静,老身一清二楚,客人已藏了一路,可是乏了?”
弋栖月也知早被发现,怔愣片刻,却是毫无惧意。
“自然是乏了,空间狭小,想出去活动活动。”
前面的夫人哼笑:
“活动活动?只怕是有去无回,赔本的买卖,老身断不肯做的。”
弋栖月哼了一声,手覆上腰间的匕首,盘算着是否要强行突破出去。
孰知,还没有动作,前面的夫人又道:
“客人还是莫要白费力气了,这车刀枪不入,如若没有千年玄铁,客人还是不必试了。”
“如今车都上了,便随着老身走一趟罢。”
弋栖月手渐渐地卸了力气,咬着唇角并不出声。
那夫人笑了几声,也不再多言。
马车晃晃悠悠,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缓缓停下。
前方喧闹了一阵子,半晌机关终于打开。
在这片狭小的空间硬生生窝了一路,如今弋栖月只觉得周身僵麻酸疼,可是看见开了口,也顾不上其他,纵身便跃了下来。
面前的人见状低低一笑。
弋栖月听见这笑声有几分轻视之意,沉着眸子瞧去。
却发现如今面前,只有一个女子,蒙着面纱,露出的面容很是姣好,却也能看出已是人入中年,她的身后站着数位黑衣侍从。
弋栖月算计着,面前的女子应当便是那位‘夫人’。
至于那位同她颇有些渊源的‘嫣儿’,如今倒是不知所踪。
‘夫人’瞧见她眼神飞快地四下一瞧,心下也是了然,只是笑道:
“你二人不当相见,都尴尬得紧,不是吗?”
“皇帝。”
弋栖月知道这妇人并非常人,如今被看透了身份也并不心急,‘皇帝’的称呼很是轻蔑,她却权且忍下,只是淡笑道:“的确是尴尬,倒是多谢夫人路上那些话,让朕明白她是何许人。”
“皇帝的确应该谢老身,但是不应当是此事,而应当是救命一事——南人搜查时,老身帮陛下搪塞过去,陛下可是听清了?”
弋栖月淡笑:“自然是听清了,在后面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便是夫人讲了一路的梦话,朕都听清了。”
这夫人一愣。
她从不知道自己竟是说梦话的人。
嫣儿那孩子也不曾讲过……
可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会不会不知不觉……
“呵,倒是不知,老身讲了什么?”她心里发慌,面前却故作冷静。
“也没有什么,嫣儿姑娘难不成没有同夫人讲过?”弋栖月眯了眯眼。
看见面前夫人的眼睛里有几分难掩的紧张,弋栖月低声笑道:
“夫人倒是性情中人,这梦话反反复复只三个字。”
“莫常州。”
这夫人的身形陡然一凛。
墨长舟。
墨长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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