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她这张血乎淋的脸?
“四郎,”她抽抽嗒嗒地道:“我好害怕,我手还在抖。”
他也害怕。他的心也在抖。
他哪里见过这么可怖又可怜的顾洵美,巴巴地抓着他不放,眼睛一眨不眨地都不离开他的视线。
“要不,我们回家洗洗吧。”柴榕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安慰贵妃。
这算安慰?
贵妃表示他们脑频率明显不在一个频道。接受不到他的信号。可是仔细一想,除了这法子似乎也的确没有其他办法能把她这张血脸儿给弄干净了。在山里找水源?她还真怕这些狼还有同伴,没把脸洗干净再顶着浑身的血腥气把它们给招来。那她也不用柴榕飞镰刀救她命了,吓也把她吓死了。
“……我腿软,站不起来。”贵妃强撑着站了几次都没站起来。眼泪哗哗地流。
一半是因为恐惧,还有一半实在是臊的慌,她做梦都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情之后,她居然吓到连站都站不起来,四肢不听使唤,大脑和嘴明显就断电了。
她答应柴老爷子答应的爽快,只要柴榕背着弓箭上山,她就必要陪伴左右,看着他不让他伤人。
事没临头,她简直没有畏惧了。有柴榕这么武力值超高的人在左右,老虎来了她都不怕。况且她是宫里那么险恶的环境里摸爬滚打出来,死都死了一回了,她连死都不怕,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谁知道!
特么都是一种美丽的扯,不管宫里多险恶,她有老皇帝护着,她有足够的心智抵抗对抗。
可是山里的动物不一样,以前她总听柴家二老说后山险恶,豺狼虎豹凶残。她总以为只要柴榕在,哪怕遇上她永远都是那个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姚贵妃,世间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击垮她。
结果现实就甩了她狠狠一记耳光。
在与灰狼面对面眼神交错的一瞬间。甚至她没面对它的时候,在看见四匹狼凶猛狩猎的眼神时,她的所有防线顿时土崩瓦解,那么令她猝不及防。
这时她知道了,原来她竟是那么脆弱,在凶残的群狼面前。不仅她的人,包括她的精神都那么不堪一击。
她原来,一直自视过高。
“你别哭啊,我抱你回去。”柴榕说到做到,一只手钳着她的肩膀就把她给撂倒,另一只胳膊一捞就把她给抱了个满怀——
“等等!东西!”贵妃哪怕吓的浑身还是哆嗦,脑中始终有一部分保持清醒。
已经满筐的猎物让他杀狼时一顿甩就甩出去了一大半,四下里山鸡野兔小黄鼠狼洒了一地,被围剿的老山羊早跑的不见了踪影,倒是那五匹狼都死了,尤其被手起刀落割喉的那三只死状惨烈,光是喷出来的血就汇成了一大滩。
至于那个在她眼皮子底下被开了瓢的灰狼她连看都不敢看,它盯着她的眼神她永远也忘不了,好像她已经在它尖牙之下,轻轻一用力她脖子就断了。
柴榕抱着贵妃晃了一圈,把她原地又放了回去,这时他背上的筐里基本就只剩下一只说不出名字的小鸟尸体了。
他解下筐,随手抓起满地的猎物就往筐里扔——
“野鸡和零碎的小动物就不要了,你先把那几只狼装里,然后看着还能不能装,要是能的话再把兔子扔里面。”贵妃坐地上指挥。
柴榕也是够了,从哪儿把她抱起来就把她放哪儿,眼巴前就是那只脑袋被劈成两半,眼珠子都凸出来的灰狼!
“柴榕!”
柴榕现在基本能听出来贵妃一叫他大名,就是生气了,他忽然就停下来,谨慎地问:“我做错了什么?”
贵妃别过脸,颤巍巍地指了指脚下,“把这个拖走。”
柴榕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几步上前揪起灰狼的后腿啪地就甩进筐里,扬起的血又溅了贵妃一裤腿。如果不是他的表情太过自然人畜无害,她真当他是存心故意报复她了。
筐里装了四匹狼基本上就再装不进其他的猎物,柴榨是秉着贵妃的教导,可着劲地往里杵也不过又装了三只野兔就再已经上尖冒出来了。
“阿美,”柴榕眼晴一亮,“我先把这筐送回去,然后再来一趟不就行了,就都能装下了。”
贵妃咬牙,意思是把她扔山里和这些死尸为伍,或者等其他狼来了把她吃了?
“柴榕,你故意的是不是?!”
139 现学现卖
柴榕闻言,嘴着满口小白牙直点头,“是啊,我这主意不错吧?”
贵妃好悬一口老血再喷自己一脸,特么,他耍她呢?
“你是想我死在这里是不是?”她抓狂,又气又怕,哪里还有功夫用理性来看待受过严重创伤的柴榕的小脑袋瓜,她心里无名火一燎就是熊熊烈火,把她自己都要烤了个八分熟。
“就因为我没让你打杭玉清,你就把我所有对你的好都给忘了,故意要把我扔山里让狼咬死是不是?!”
柴榕被劈头盖脸一顿骂,整个人都懵了。
“狼都死了啊,它们不能咬人了。”他眨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满目懵懂。“阿美,我没有想给你扔山里,我一会儿还回来接你,你在这儿看着这些东西,不能让人捡走了啊。”
他还觉得自己挺有道理?
“如果再有其他狼来了呢?”贵妃咬牙。
柴榕没想过还有其他狼,一时就让她给问懵了。“……还有其他狼?我不知道,我没想过……”他直挠头,走过去一把就把贵妃给抱起来,迈开大长腿就直奔下山的路。
“那那些东西还是不要了,我们回家——一会儿我再回来捡。”
贵妃倒在柴榕肩膀,越想越委屈,从一个天之娇女宠冠后宫的贵妃沦落成了个村姑,从前从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现在做菜洗碗哪样都得她亲历亲为;想当年她挥金如土,扔贡品瓷器听响儿玩,现在为生计奔波,白天跟着上山打猎,晚上还得跟着监督着扒皮——
哪怕嫁了个夫君是个傻子,她也从来没有过扔了他的想法……
她怎么就沦落到这步田地?
“阿美,你又怎么了,怎么又哭了?”柴榕抱紧她,加快脚步。“你别怕了,马上就到家了啊。到家、到家我给你做饼吃。”他想起她哄他的时候说的话。来了个现学现卖。
到了村口,一群孩子追赶着嬉笑打闹,正和柴榕闹个脸对脸,柴榕身上又是杀狼溅的一身血。又是贵妃吐的残渣剩饭,看上去十分骇人。
孩子吓的哇哇乱叫:“大傻子把他媳妇杀啦!”
意思是她像个死尸?
贵妃让几个孩子吼的耳朵根儿都疼,从柴榕肩膀上暂时停止了悲伤春秋,把脸一挪开,血乎淋的小脸儿就亮出来了——
“鬼啊!”
几个胆小的孩子扯着脖子哇哇就哭开了。
贵妃:“……”
为免小孩子的哭声把家里大人招来。凭地惹出事端,她一扯柴榕脖领,低声道:“赶紧走!”
柴榕三步并作两步,绕开这些个乱作一团的孩子,没走多远就看到了柴家大门。
此时已是申时,正是准备晚饭的时间,一家子女人都聚在前院洗菜焖饭。柴榕和贵妃两人浑向是血的进了院子,女人们有一个算一个就都尖叫了起来——
“四嫂!”
“弟妹!”
“阿美怎么了?”柴老太太听到外面尖叫,连忙从东屋急步出来,一见四儿子和儿媳一身的血。吓的走路都同手同脚顺了拐。
“娘,”贵妃探出头,委屈的直掉眼泪,“我没事……”就是特么的吓着了。
木墩儿紧跟在柴老太太身后出来,柴老太太担心吓着孩子,一回手就把他眼睛给捂住了,拧着他的小脑袋瓜子转了个个儿:“去,回屋和你爷爷呆着,你娘没事。”
说完,把木墩儿往里一推。反手把门就给关上了。
然后就直奔柴榕跟前,一大家子上来就把他们团团给围住,七嘴八舌地道:
“这是怎么了?哪儿伤着了?”
“四哥,和你四嫂到底有没有受伤啊。怎么浑身是血?”
还是柴二嫂眼尖,扯了扯柴海棠的袖子,“你四哥筐里好像是狼——”
“狼?!”
柴二嫂本意是说他们身上应该是狼的血,谁知道她这话一说出口,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冷气,一个个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那是让狼伤着啦?”柴老太太吓的手直哆嗦。她知道和那傻儿子纠缠不起,便道:“阿美,你说!你、你俩谁伤着了?”
贵妃抽抽搭搭地道:“娘,你们放心,都没伤着——”
“那身上血是咋回事啊?”柴大嫂心急如焚,“弟妹啊,你可快点儿说吧,可急死我们了。”
好像是他们一直抢话,根本就没给她说话的缝儿啊。
贵妃知道他们是关心则乱,“血都是狼的。”
众人的心这才算放下,柴老太太推了柴榕一把,“快把阿美抱回屋歇着,第一次遇着狼,肯定是吓坏了。看,眼睛都直了。”话还没说完,一群人拥着柴榕就把后院去了,家里的男人们听到声音也都出来看,因为听闻了人都无碍,所以看着一身血的两人都只是愣了一下,并没有大惊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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