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女谋心 (梦漓彼岸花)

“这样……会不会太花哨了一些？”头一遭如此盛装打扮，好看是好看，但是插满饰物的发髻沉甸甸地压在头顶，蕙心但觉有些喘不过气来，还不如过去做丫鬟时，用一枚木簪将长发简单绾一绾便好，清爽又方便。

“小殿下习惯了便好，”雨禾抿唇笑了笑，“平日里，自然会清减一些，但今日可是小殿下的大日子，自然不可太过随意，需得隆重装扮起来才好呢！”说着话，雨禾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大日子？也对，自己久别而归头一遭宿在这府中，今日的确是一个大日子。只是，看雨禾那神秘而促狭的眼神，便可猜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也罢，待到今日里见着了长公主娘亲，一切便会水落石出了。

“那我们，去见母亲吧！”蕙心将小手轻轻搭在了雨禾的掌心，迈着莲步，走出了偌大的秋水阁。月亮门前，碧月早早地候在了那里，旁边，还有一台精致的软轿，用稀有的碧玺和宝玉做了点缀，金堆玉砌好不华贵。

“栀娘，上轿。”软轿的侧帘，被一只纤长的素手轻轻撩起，半露出了长公主娇妍端庄的容颜，对着蕙心微微一笑，而蕙心便也不再扭捏了，三两步上了轿撵，亲昵地坐在了母亲的身旁。

“原来我家栀娘打扮起来，竟比天上的仙女儿还要好看呢！”长公主打着趣，随手拾起一枚茯苓八宝糕，递到了蕙心的跟前。

“娘亲说笑了……”蕙心面颊微红，轻轻地将糕饼接过，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滋味竟比将军府小厨房里的白玉糕还要可口，不由又多吃了几枚。

看着女儿面颊飞红，埋头只管用点心的小模样，长公主只觉心都要萌化了，忍不住捏了捏那莹白挺翘的小鼻头，一脸的宠溺之色。蕙心嘴里的动作一滞，猛然抬起头来，一对大眼睛圆溜溜，嘴角犹然沾着糕饼残屑，长公主不由抚掌大笑，只觉这个女儿实在太有趣了。

“娘亲，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良久，蕙心轻轻问道。

“皇宫。”长公主也不卖关子，一面说一面帮女儿理了理发髻，“栀娘头一遭进宫，宫里不比寻常宅邸，切记要谨言慎行，莫要为皇帝舅舅添麻烦。”

“好，栀娘记住了。”蕙心郑重地点了点头，复又端端正正地挺直了腰板，照着长公主的做派有样学样，一番气质倒是学了个八九不离十。长公主微微一笑，看来栀娘也是个聪明孩子，真不愧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禁与有荣焉。

软轿一路平稳前进，进了宫门，复又换成了步撵，在慈宁宫的宫门前终于堪堪地停了下来，由宫女一路领着进了慈宁宫的正殿。一进门，长公主立刻带着女儿施施然行了礼，皇太后一看这个水灵灵的小孙女，便喜得移不开眼来，非要把她拉到面前，看了又看。

“栀娘长大了，姿容倒是和蘂儿七分相似，而这对乌溜溜的大眼睛，生得尤为好看！”皇太后一面说着，一面递给蕙心一枚掐金丝的红宝石扳指，长公主刚欲拒绝，却被皇太后一个眼神给摄住了。

“老身看着栀娘越看越喜欢，不过一枚扳指，她有什么受不起的？”虽是一番责备的话语，但从皇太后口中说出来，倒是像打趣一般，此情此景，长公主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督促着蕙心行了个礼，方才微微放下心来。

要知道，这枚掐金丝红宝石扳指可是皇太后的陪嫁，此番送给蕙心这小丫头，足以看出她对这外孙女儿的重视和疼爱，却也是蕙心的福气，回府后定要好好地收着，莫要被磕碰坏了去，白白辱没了皇太后的一番好意。

谈笑间，有小太监打了帘子进来，说是皇上下了朝，来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微微一笑，便允了，很快，岳帝天栾便大阔步地走了进来，一看皇妹与侄女竟然也在，不由心情大好笑意盈盈。

“栀娘可算是找到了，皇妹的病，可是见好？”岳帝一面说着，一面在一旁的暖炕上大大咧咧地落了座。

“可不，栀娘可真是蘂儿的福星，她一回来，蘂儿坐这么久也不见咳过一声，可不是痊愈了吗？”皇太后笑得合不拢口。

“栀娘平安回府，这可是皇家一等一的大事，朕既然是栀娘的舅舅，那便为栀娘送一份礼罢。”语毕，岳帝轻轻一拍手，立刻便有一对太监鱼贯而入。为首的，身材挺拔白面无须，小心翼翼地捧着圣旨，在蕙心跟前站定，朗声宣读道：

“鸾书光贲，彰淑范以扬徽；象服宠膺，笃懿亲而衍庆。聿稽茂典，用涣恩纶。咨尔蕙心，银潢毓秀，玉叶分辉。徽章载茂，淑范无违。礼将及於有行，宠宜循於赋邑。是用封尔为梨素郡主，锡之金册。誉传雍肃，荷车服之殊荣；德懋敬勤，修藩垣之内职。受兹锡命，永迓鸿禧。”

“臣女，谢主隆恩。”蕙心领旨谢恩，声音清脆掷地有声，心脏却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正文 第五十六章 任务

“至于这枚扳指，”良久，太后打着趣开了口，“就当做是册封的信物罢，栀娘可得好好揣着，莫要弄丢了！”

“是！”蕙心甜甜地笑了笑，将扳指牢牢地握在了手心。

“对了，栀娘的新名字，可是唤作蕙心？”皇太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见蕙心点头，复又继续说道，“现在栀娘年纪不小了，若再去为了换名字折腾一番，却也不妥，不如就从了蕙心这个名字，取你爹爹的姓，唤作柳惠心如何？”

“多谢皇祖母赐名，这个新名字，栀娘喜欢极了！”蕙心对着皇太后微微颔首，面上则是一个大大的笑意，不浓不淡刚刚好，众人看在眼中，又是好一顿的赞意。

对于这个女儿，长公主本以为她做惯了丫鬟，到宫里只有丢丑的份儿，故而接到信函后，心中颇有几分忐忑不安。但是自打一进宫，见蕙心一颦一笑有礼有节，说话也将分寸拿捏得地刚刚好，有个如此上台面的女儿，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终究还是落了地。

而在皇太后心中，能有一个如此聪慧可爱的可人儿做孙女儿，却也是自己有福啊，而且，虽是阔别数年，栀娘对自己却也无半点的生分，心中更是暖呼呼地，恨不得将这个孙女儿捧在手心仔细疼着。

一番闲聊后，时间不早了，长公主带着蕙心正打算回府，岳帝一个手势，立刻便有小太监拦在面前，递上了一张大红色镶了金玉宝石的请柬，一看那封面，长公主便知，七天后又有一场宫宴了，而对于蕙心的表现，长公主不由有几分期待。

这个女儿，总是带给她惊喜呢！

回到秋水阁，天还未暗，蕙心放好请柬，这才想起，那封与凌云生的婚约，还在箱底搁着呢。过去，自己身在万里之外的梓郡，而凌云生早已离开，想退婚却也无折。但是此番，既是被接到了千盛都，见面的机会可就多了，这纸婚约，还是择日便退了罢。

那日里，凌云生找上门来嫌弃她，既是如此，那便是无情。无情的婚约，要来又有何用，左右凌云生毁了约，自己也最好表个态，从此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这样想着，蕙心脑中又浮现出了一些往事，不经意间，想到了海离归。

海哥哥，他还好吗？如今，自己已然离开，不知他听说了，又是怎样的一番心情……他，兴许会恨上自己吧，又或者，他还是像过去那般兢兢业业地守着将军府，她，不过是他生命里一个路人罢了，是她想多了……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天已大亮，收拾妥当后，裹着大髦来到院子中，想要赏一赏这秋水阁的景致，聊以散心解闷。刚刚上前一步，魏叔手下的小厮却是巴巴儿的凑了过来，点头哈腰地行了礼，将蕙心让到了月亮门的门口，远远看去，门口还立了几个小女孩，虽然皆是丫鬟的打扮，却也个个眉清目秀。

“给小殿下请安。”见了蕙心，小女孩们齐齐拜倒，而穿得最体面的四个，匆匆快步上前，齐齐对着蕙心行了礼，看样子，她们便是自己选好的大丫鬟了罢，只是未曾料到的是，她们竟学规矩学得如此之慢，想起自己过去，可是只学了三四个时辰就有模有样了呢。

“绣兰、玉莲、芳翠、蒹葭，这，便是你们的新名字。以后，这秋水阁便是你们来伺候了，莫要动手动脚，也莫要起什么不该有的的小心思，更不要学着谁去卖主求荣。秋水阁的荣辱，与你们的一言一行息息相关，没的砸了招牌，让整个院子跟着蒙羞！”

“咳咳，”蕙心复又清了清喉咙，“若是有人给秋水阁丢脸，被我查了出来，那就等着被打一顿板子，扔到浣衣坊洗一辈子的衣服！”

想起旧日里在将军府的所见所闻，蕙心自是领悟出来了，镇压下人是何等的重要，若是不说些狠话震慑一番，下人便会想着暨越上位，分主子一杯羹，全然不把主子放在眼里，又如何使唤地动呢。

而果然，小姑娘们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一句话也不敢说，此情此景，蕙心心中满意极了，但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冷色。片刻后，蕙心对雨禾使了个眼神，雨禾心领神会，将小姑娘们带到后罩房，更衣绾发卸包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