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初皱紧了眉,惊疑不定。
被人刺伤,却不是刺客,而且是在凤兰阁里受的伤……
他虽然回长安不满一年,但大夏公主六岁之后就统一在凤兰阁里住下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沈令月独获荣宠另住宫殿这一点他也清楚,那么……她是前往凤兰阁内见什么人才被刺伤的吗?
会是那个什么刺绣公主吗?
很快,车夫就紧赶慢赶地驾着马车来到了凤兰阁,姑侄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马车,早有皇后身边的尚宫等在殿外,见皇帝一行人,连忙迎上前行礼参拜:“参见陛下,陛下——”
“别行礼了!”皇帝直接免了她的礼,“公主怎么样了?太医令来了没有?怎么说?”
尚宫道:“公主伤了胳膊,云珠姑姑已经替公主包扎了一番,止了血,现在正在榻上躺着,皇后娘娘已经派人去宣了太医令,只是还没有过来……”
“一群废物!没事的时候时时刻刻都想凑到朕的跟前,有事的时候一个比一个不见踪影!”皇帝大概是气急了,想都没想就破口大骂起来,吓得尚宫赶忙跪地告饶,还是谢初看不下去,上前道,“姑父,既然姑母已经派人去请了太医令过来,我们在这干等着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去里面看看表妹情况如何。”
皇帝醒过神来:“你说得对,朕得去看看令儿的情况。”又低头对尚宫道,“公主在哪?还不快带我们去?”
尚宫起身,有些为难地看了谢初一眼:“这……”
“带路!”皇帝沉声道。
“是、是!”尚宫一惊,再也不敢多话,连忙转身给二人带路,经过曲径通幽的抄手游廊,很快就来到了一处雅致的别苑中。
与幽静的景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里面神色慌张的宫女,见皇帝驾临,一个个都上前行礼跪拜,闻见了几丝隐隐飘来的血腥味,皇帝心中焦急:“公主呢?!”
留香起身,低头道:“皇后娘娘正陪着公主正在里间躺着。”
“快带朕去看看!”
比起外面的兵荒马乱,别苑内间就要平和多了,虽说在刚开始也的确混乱了一阵,但现在已经差不多尘埃落定,皇后的贴身宫女云珠给沈令月清洗了伤口,又包扎了一遍,虽说碍着太医令还没看过的缘故没有擅自用药,但也止住了血,好歹让皇后放了一半的心。
沈令月换下了外裳,披了一件海棠压花的丝衣在身,发间的钗环步摇也都除去了大半,正靠着软枕坐在榻上对皇后讨好地微笑。
看见闺女这个讨好中带点委屈的笑容,皇后就是有满腹的指责之言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叹了口气:“你啊,怎么就没有让母后省心的时候,刚才母后差点被你吓死,你知不知道?”
沈令月的脸色有些发白,但气色尚好,精神头也还足,虽然从胳膊处传来的阵痛让她有些难受,但为了让皇后安心,她强压着没有表现出来,松松笑道:“女儿这不是还好好的嘛,母后,你别担心啦。”
皇后不赞同地蹙眉:“这还不叫有事,那什么才叫做有事?你不知道,方才母后看见你血流不止的模样,整颗心都差点停了,要不是云珠早年有些经验,略通医术,母后可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常平怎么会拿剪子扎你?”
沈令月一顿,垂眸道:“这件事,是女儿莽撞了,我不该——”
“令儿!你怎么样!”她话还没说完,挂在帐口处的珠帘就被人粗鲁地掀开,皇帝大步踏进,一个箭步来到榻前,睁大了眼紧张地看着沈令月道,“伤到哪里了?痛不痛?要不要紧?快让父皇看看!太医令来了没有?”
“陛下可算是来了。”皇后起身给皇帝腾出地方,“令儿的伤势不重,只是被剪子扎伤了手臂,臣妾已经命人给她包扎过一遍了,估摸着太医令一会儿就会过来,陛下安心。”
看到谢初时,她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初儿也来了?”
谢初微一颔首:“姑母。”
“表哥?”沈令月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谢初,眼光一亮,兴奋地打了声招呼后就把视线转回皇帝身上,笑道,“父皇,令儿没事,只是一点小伤罢了,还没有那回落马来的伤口大,不用担心。”
皇帝眉头紧皱:“你叫父皇怎么不担心,好好的怎么会出这种事!”他看了沈令月的胳膊一眼,见上面虽然已经被白绫包扎好了,但隐约可闻几丝血气,就止不住地心焦意躁,想伸手碰一碰伤口,又怕触痛了沈令月,“怎么样,伤口还痛不痛?”
沈令月乖巧地摇头:“好多了。”
“什么叫好多了?难不成刚才痛得很厉害?”皇帝皱紧了眉,起身看向皇后,“皇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薛成说得急急忙忙的,朕也听得糊里糊涂,是谁拿剪子伤了令儿?谁敢有这个胆子伤害朕的女儿?”
“此事说来话长。”皇后面色也说不上怎么好,“是常平,不知怎么的,就拿剪子扎了令儿,许是姐妹之间闹着玩,一不小心就扎着了——”
“胡说!”皇帝打断了她的话,“闹着玩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常平呢?朕要好好地审她!”一个审字,足可见他的震怒。
沈令月心中一跳,的确是沈卉伤她在先不假,但她今日对沈卉说的那番联姻之话可都是她胡说八道来唬人的,要是沈卉实话实说,难保父皇不会觉得这是她开玩笑开过头了,而且也可能会在心中留下一个自己撒谎的印象,连忙做出一幅恹恹的模样来,虚弱道:“父皇,你就先别管她了,反正她也吓坏了,母后也派人把她看管了起来,翻不出什么风浪。反正——”她快速瞥了谢初一眼,“都是一些不值得一提的小原因,审也审不出什么的……”
谢初没有错过她这个一闪而过的目光,不由得蹙紧了眉。
这事和他有关?
沈令月一说话,皇帝就立马转过身,重新坐回了榻边:“好,父皇哪都不去,就在这陪着你。你怎么样,感觉好不好?”
沈令月略略笑了笑:“还好,就是胳膊有点痛。”
皇帝又急起来:“痛得紧吗?可还受不受得住?”又问云珠,“有没有给公主敷止痛散?”
云珠道:“公主被剪子所伤,若非太医令验过伤口,不可随意敷药,奴婢便没有给公主敷上止痛散……”
皇帝重重地吐出口气:“房仁心怎么还不来?”
话音刚落,薛成就带着七八名太医令进了里间,在珠帘外行礼道:“陛下,房大人他们到了。”
皇帝一跺脚:“都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过来给公主治伤!”
第58章 脉脉
虽说皇帝派人把所有太医令都宣了过来,但沈令月只是胳膊被刺伤了, 因此依旧由太医令丞房仁心上前给她把脉验伤, 等看过伤势之后再做定夺。
“怎么样?”皇帝在一边紧张道, “公主伤势如何?”
“还好。”房仁心看着沈令月的胳膊点点头,“伤口处理得及时,血也都止住了, 伤口不大,也不深,应当没什么大碍。”他边说边打开药箱, 从里面掏出一卷白绫, 展开涂了点药膏之后重新给沈令月包扎上,“听闻公主是被剪子所伤?可否让臣一观绣剪?”
皇后看了一眼云珠, 云珠就会意地捧着一个被布包裹着的东西上了前, 打开了递给房仁心看。
正是一把绣剪,剪头处还沾着不少血迹。
皇帝看得皱紧了眉,他来得有些晚了, 沈令月的伤口被包扎好了不说, 沾上血迹的那件外裳也换了下来, 因此只知道爱女被人刺伤,却并没有什么直观感受, 如今看到这把血迹斑斑的绣剪,顿时怒意上涌,面色也沉了下来。
谢初也蹙了蹙眉,转头看向沈令月。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般, 沈令月抬起头冲他一笑,眼眸弯弯。
他一怔,不禁失笑:这丫头居然还想着来安慰他,真是……她就没有一点受了伤的自觉吗?
另外一边,房仁心已是看过了绣剪:“还好,这剪子上并没有生锈,于伤口无碍,还请陛下娘娘安心。”
帝后二人同时松了口气,皇后微笑致谢:“有劳房大人了。”
房仁心道了声不敢,就拎着药箱下去给沈令月配药开方,屋里就又剩下了原先几人。
得知沈令月并无大碍,皇帝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却依然心有余悸,指着沈令月道:“你啊,真是半点都不让朕省心。”
沈令月吐舌:“反正太医令也说了没什么大碍,父皇你就不用担心啦。”
皇帝气呼呼一声哼:“你成了这副模样,朕能安心得下来才怪!你怎么总是这么状况百出的,有一回落马还不够,还要再来?真是——真是要气死朕!”
沈令月辩解道:“父皇,这两件事怎么能混为一谈呢?落马那一回是我莽撞,可这一回真不是女儿的错呀,谁知道八妹会突然拿剪子朝我刺过来,女儿也吓了好大一跳呢!”
提起沈卉,皇帝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常平怎么会拿剪子刺你?你快跟朕说清楚。”
沈卉为什么会忽然朝她出手,沈令月其实心中有数,毕竟都那么跪在地上求她放过了,她还是一句话都不肯说,聘聘婷婷地起身离开,沈卉一时有些不能接受现实,穷途末路之下变得疯狂也说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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