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戎经历的一切远远超过她承受范围,再憋下去,她会崩溃。
每每忍不下去,就想起小娘临行前的叮嘱。
如果她死了,疯了,小娘会怎样?
她不敢想,将心比心,没谁愿意见自己亲人受折磨。
所以等覃炀回来,她又恢复低眉顺眼的状态,乖得像家猫。
覃炀根本不在乎,食指点点守卫端进来的药,要她赶紧喝完去议事营帐。
“别让等我太久。”临走前,他警告她。
温婉蓉应声,不敢耽搁,皱着眉头把药灌完,赶紧跟出去。
到议事营,只有她和覃炀两人。
“会看沙盘吗?”他问。
温婉蓉仔细瞧了瞧,标点红红绿绿的羊皮图纸,似懂非懂点点头,指着一块蓝色区域:“这是北蛮的地盘。”
又指向一块红色区域:“这是燕都的军队,是这样吗?”
覃炀“嗯”一声,没闲心跟她多话,把奇袭的计划大致讲了遍,手指在地图上画个范围,轻敲几下说:“美人计,听过没?”
温婉蓉微微一怔,即使不愿意,也没别的选择,只能点头道:“在书上看过,略知一二。”
“知道就好,随时待命。”覃炀命令道,叫人进来把她带走。
温婉蓉掀开门帘,刚踏出去一步,犹豫片刻,转身道:“覃将军,是不是我完成计划,就能回燕都?”
覃炀背对她看地图,声音冷冷的飘过来:“是,你要留全尸,我答应你。”
可谁真愿意去死。
温婉蓉神色一黯:“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呢?”
覃炀转头,不冷不热瞥她一眼:“活着更好,这天气尸体放不了几天会臭。”
温婉蓉读出他嫌弃的意味,低头回句“知道”,便离开。
没一会,宋执进来,大拇指朝身后一指:“跟小姑娘布置完任务了?”
覃炀嗯一声,叫他过去商议奇袭后,第二套作战方案。
宋执听完,摸摸下巴:“可行,如果成功,北蛮那边大伤元气,最晚年末就会转向谈和。”
覃炀双手撑在沙盘边,身体稍微前倾,哼了声:“谈不谈关我屁事,燕都那边有杜废材挡前面邀功请赏,别咸吃萝卜淡操心。”
他们在前线卖命,功劳却是别人的。
宋执想想也窝火,话题一转:“不说心烦的,哎,我刚刚看见温婉蓉在回去的路哭了,你确定找她没问题?”
第8章 我不想死
覃炀不在意摆摆手:“人知道自己要死,哭一哭很正常,她一心想回燕都,不敢办砸。”
何况还没探出温婉蓉到底是不是眼线,想那么多做什么。
他对宋执说,一切按计划办。
奇袭定在四天后天黑,而这四天覃炀故意放松对温婉蓉的看守。
温婉蓉从知道美人计那天起,天天待在营帐看书外,不哭不闹不出门,也不找任何人说话,安静得没有任何存在感。
直到出发前的半个时辰,没有任何异常。
覃炀知道,温婉蓉确实不是眼线。
但就算不是,也不能改战术。
“你哭丧个脸,给谁看。”他对温婉蓉乔装北蛮女人还算满意,就是表情太丧气。
温婉蓉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覃炀看着就来火:“就你这鬼样子,敌方一定先奸后杀,别指望老子去捡尸。”
说着,他把她晾在原地,叫人牵马过来,送她走。
“覃将军,”上马前,温婉蓉忽然伸手拉住覃炀的披风,小声请求,“我有两句话,说完再走行不行?”
“你说。”
“我不想死,如果能逃出来,可不可以带我回来?”
她声音不大,覃炀却听得请清清楚楚。
他打量她片刻,神色晦暗不明:“撑过一刻钟,我会到,你自己想办法找到我。”
“好。”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温婉蓉也想活下来。
晚些,她被送到敌营的侦查范围,就变成一个人。
温婉蓉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火把,又观察下地势,虽不懂军事,但看得出北蛮粮草营地驻军不多。
看守越少,她逃跑的机会越大。
温婉蓉深吸几口气,抓起地上的泥土在脸上、衣服上抹了抹,又撕开一截袖口,让自己看起来像狼狈不堪、流离失所的难民。
然后一路往营地的方向跑,故意撞向门口的卫兵。
卫兵立刻一刀挡下,嘴里喊着她听不懂的北蛮话。
温婉蓉不知道意思,也不会说,只能装聋哑,嗯嗯啊啊比划一通,告诉对方自己逃难迷路了。
卫兵显然不信,突然出现的可疑女人。
他推搡她几下,要她快滚。
温婉蓉脚伤未愈,站不稳向后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直冒眼泪。
卫兵以为她故意赖着不走,嚷得比刚才更大声,反手一耳光。
温婉蓉嘴里立即泛起铁锈味,她捂着红肿的脸,一边耳朵嗡嗡作响,还在想怎么办,就听见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出现,守卫立即安静下来。
她猜,动静太大,引来军营首领。
对方大概看她是个女人,叫人拿来火把,捏起她的下巴,端倪一会。
温婉蓉脸上满是泥泞,可一双秋水剪瞳,在橘红火光照映下,波光潋滟,明亮又清澈,尤其泛红的眼眶,好像丹砂画在眼角眉梢一抹浅影,给稚嫩的脸庞平添几分妩媚和娇艳。
同样在军营里关了几个月的北蛮男人,别说上等货,恨不得是个女人就扒精光。
垂涎和贪婪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似乎打定主意。
温婉蓉来不及反应,就被打横抱起,往营帐的方向去。
她知道对方上了勾,接下来如何全身而退,心里直打鼓。
覃炀给她的教训太深刻,她害怕再来一次。
经过几番思忖,她主动出击,进入营帐后,尽量表现得顺从乖巧,比划要求洗脸。
对于漂亮女人,男人本能的劣根性,基本有求必应。
没多久,有人端来一盆水,温婉蓉朝首领笑笑,拖延时间的慢慢洗。
首领也不急,又叫人送来酒和食物,朝温婉蓉招招手,示意她过去陪他喝。
温婉蓉心知肚明几杯黄汤下肚,这男人会图谋不轨,她肯定逃不掉。
然而拒绝,激怒对方,一样没命。
她脑子转得飞快,还在想对策,突然一股力道把她拽过去,一杯酒强行入口。
第9章 我是清白的
北蛮的酒辣得呛喉,温婉蓉弯下腰,猛烈咳嗽起来。
对方趁机在背上来回磨蹭。
温婉蓉立即像踩了尾巴的猫,从他身边跳开,站在角落里警惕地盯着对方。
对方却不恼,不紧不慢过来抓她,却在每每要抓到时,故意放她走。
温婉蓉觉得自己是老鼠,首领是猫,他知道她跑不掉,就玩“欲擒故纵”的游戏。
但欲擒故纵不会持续很久。
只一瞬,她恢复笑意,目光快速扫过屋内物品,最后定格在卷好的马鞭上。
她赶紧过去取下鞭子,抬起手腕用力一甩。
啪!
极响亮的鞭响,听得两人一愣。
首领的脸色立即沉下来。
温婉蓉手背在身后紧紧握住马鞭,微微发颤,额头渗出冷汗,表面上装作看不懂对方脸色,笑得傻里傻气,一个劲比划,示意她练过杂耍,会表演。
然后她自顾自找个罐子,在地上放好,退后几步,扬起手,一鞭子抽过去,自然打个空。
温婉蓉露出不解的神情,抬起手,又抽了一遍,罐子纹丝不动。
第三次,罐子依旧完好无损。
成功演绎拙劣又失败的表演。
首领忽而大笑起来,指着温婉蓉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北蛮话,大概笑她蠢。
温婉蓉也尴尬笑了笑,又比划告诉首领,自己表演不好,经常被骂。
她编故事,心里估摸时间,故意把马鞭塞给首领,要对方也来一个,然后像不经意往门口的地方挪了挪,腾出位置看他表演。
这对征战沙场的人小菜一碟。
首领一鞭将罐子抽成两半。
温婉蓉赶紧在旁边鼓掌,极大鼓励男人的表现欲。
果然首领觉得罐子难度太低,找了个小一点的物品。
还是一鞭解决。
温婉蓉会意,拿个更小的过来。
对方玩心大起,拿什么就用鞭子抽什么。
直到把营帐里的东西抽得七七八八,兴致盎然,又叫人送些小玩意过来。
温婉蓉见对方卸下防备,赶紧去倒杯酒,把起先准备好迷药拿出来,正要掺进去,就听见身后人朝她说话,一紧张,大半包药粉撒出来。
她怕败露,胡乱擦了擦,赶紧拿着酒杯过来,讨好般递到首领手上,看着对方喝下去,心里一颗石头落地。
对方还要玩,她便陪着玩。
可越等心越急,覃炀说要撑过一刻钟,温婉蓉估摸时间早就超过,为什么外面还没动静。
她惴惴不安,突然帐外窜出一声爆响,紧接传来一阵异动。
首领猛然从快乐中顿悟,开口大骂,手里的马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向温婉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