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所有旧事,如同撕开结好的伤疤。
丹泽一怔,语塞半晌。
温婉蓉又问:“如果你不答应长公主,有机会进入大理寺吗?会有今天的成就吗?”
当直面人性最不堪的一面,丹泽再也没法保持一贯镇定,气涌心头,紧了紧拳头:“你嫌弃我?”
温婉蓉垂眸,叹气:“如果我嫌弃你,从一开始就不会担心你吃不饱,也不会有后来出面去救你,为了救你,覃炀对我动手,导致我早产,这些我从不曾告诉你,是不想增添你的负担。”
“事已至此,说过去。说如果,有什么意义?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你觉得我会容忍,你跟长公主天天腻一起?哪怕你对她没感情,哪怕你天天说只喜欢我,我也做不到啊!”
“所以你打从一开始说我们不可能,就是在意这个污点?!”丹泽极失望看着她,“温婉蓉,我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
“我没和别人不一样。”温婉蓉想话说到这个份上,只能说透,“每个人的生存方式不同。我知道你为了什么,所以不在意。可谈感情,我做不到,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人被别的女人随叫随到。”
顿了顿,她反问:“丹泽,如果我为了你的前途,天天被别的男人随叫随到,你高兴吗?”
“我……”换哪个男人会高兴,丹泽却没法正大光明说出内心想法。
两人无言以对好一会。
丹泽先开口,颓然道:“粉巷的线索我没时间再查,你走吧。”
温婉蓉看出他眼底受伤的神情,心知实话最伤人。
她想了想,主动道歉:“丹泽,我真的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亦是。”
“走!”
丹泽邪火蹿起来,快速靠近,拉开门,毫不客气把温婉蓉推出去,砰的一声,把人关在门外。
温婉蓉站在走廊里愣怔好一会。就听见屋里倏尔传出掀翻桌子的响动。
丹泽从没对她发这么大火,温婉蓉委屈地蹙蹙眉,心思覃家可能有灭顶之灾,叫她如何不怕。
她想自己已经得罪齐妃,是不是这次又得罪丹泽?
心里极难过,可有别的办法吗?
“我走了。”温婉蓉站在门外,直到听见屋里恢复平静,轻轻说了声,转身离开。
人还没走到楼梯口,身后门突然又被大力打开,丹泽冲出来,拉着她胳膊又往屋里拽。
“你,你要做什么?”温婉蓉被抓疼了,叫他放手。
丹泽不理,直径走到耳房的小隔间,一把推她进去,丢句“别出声”,随即关上门。
温婉蓉彻底懵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见外面响起一个不大熟悉的声音:“丹寺卿,你屋里这是怎么了?一片狼藉。”
紧接着,响起丹泽的回应,他一如既往掩饰很好,声音不疾不徐:“让齐御史笑话,刚刚不小心绊一跤,把桌子撞翻了。”
“那您得小心。”齐佑帮丹泽一起搬回桌子,整理散落地上的公文和卷宗。
温婉蓉透过隔间门的缝隙看出去,齐佑似乎早有目的,捡起的每一份公文都好似无意多看两眼。
没想到齐佑这么快付诸行动。
温婉蓉心里一紧,又听齐佑闲聊一般问起大理寺最新审理的案子。
丹泽只回答个皮毛。
齐佑感叹:“还是丹寺卿效率高,难怪都察院几个头头脑脑提起丹兄,连连竖大拇指啊。”
丹泽笑句谬赞,目光有意识无意识瞥一眼耳房的方向。眉头微皱。
他似乎发现温婉蓉正跪在门边窥视。
温婉蓉忙捂住嘴,悄无声息退后一步,手心里全是汗。
她听着外面的对话,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就怕齐佑心血来潮闯进里间。
好在丹泽应对自如,招呼齐佑吃过茶,聊一聊公务上的合作事宜,便将人送走。
前后差不多半个多时辰。
温婉蓉听见开门又关门的声音,暗暗松口气,瘫坐在地上,如果被齐佑发现,估计覃炀会很不好过。
“出来吧。”丹泽忽地打开门,声音冷淡。
温婉蓉忙爬起来,满眼感激:“谢谢你救我。”
丹泽依旧冷冷道:“我不是救你,是救我自己。”
“那我还是谢谢你。”温婉蓉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不自然,跟着走出来,“以后我不会来找你,也不会给你添麻烦。”
说着,戴好兜帽,急匆匆离开。
温婉蓉逃一般策马飞奔,没发现丹泽站在二楼窗前,一直注视她消失在视野里。
情绪平复后,丹泽后悔,他们难得见一面,他跟她发什么火?
温婉蓉的话也没错。
还有最后她说再也不会来找他,八成是真的。
丹泽重重叹口气,心想自己怎么了?
对谁都可以掩饰天衣无缝,唯独对温婉蓉的耐心越来越差。
第196章 解开心结
之后两天丹泽特意踩着温婉蓉进宫定省的时间,在宫外等她。
“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午门出来,主动迎上去。
温婉蓉看看他,低头继续走自己的路:“我说了不怪你。”
“那天是我不好。”丹泽不近不远跟在身边,声音放缓。
温婉蓉脚步停了停,视线盯着绣花鞋面:“你没有不好,谁听了那些话都会生气。你发脾气,我反而安心,你忍得够多了,总得有个释放出口。”
她抬头朝他笑笑:“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说了伤害你的话,你要讨厌我就讨厌我吧,反正你不是第一个讨厌我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说完,头也不回离开。
丹泽却愣在原地半晌,明明是笑,眼底却透出悲伤。
他望着她的背影,稍稍凝眉。而后不顾什么礼仪,管谁看得见看不见,几步追上去,拉住温婉蓉的手腕,回身一瞬,他发现她红了眼眶。
丹泽没想到她会哭。一下子慌了神,有点无语伦次地解释:“温,温婉蓉,那天发完脾气,我也后悔,后来说为了救自己是气话。主要还是担心你。”
“我知道。”温婉蓉低头擦擦眼睛,抽回手,退后一步,保持距离道,“丹寺卿,我代表覃家谢谢你。那天对你的承诺。绝不食言,请放心。”
她说着,转身走,又被拉住。
丹泽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温婉蓉别过头:“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你的心意我清楚。”
丹泽有些无奈:“你还在生气?”
“我没有。”
“没有为什么不愿和我说话?”
“把你说生气了,又赶我走。”
丹泽头一次感受温婉蓉的小气性,笑起来,声音柔软:“那几天我太忙心情不好,跟你赔不是,别气了,好不好,嗯?”
温婉蓉沉默片刻,轻“嗯”一声,平复情绪,抬眸道:“其实那天找你,有很多话想告诉你,并不是仅仅为了你之前调查的事,还有关于宫里……”
“我知道了,你上马车,我们在老地方会面。”丹泽打断她,指了指覃府马车,又指指他的马,示意分两路。
温婉蓉心领神会。
两人在上一次见面的茶馆找个僻静位置,要了一壶大红袍。
丹泽边倒茶。边问:“你刚才说关于宫里什么事?”
温婉蓉看着深褐色茶汤,试探性地问:“你最近也在宫里走动,就听见什么风言风语吗?”
但凡在宫里走动,一星半点听不到是假话。
丹泽放下茶壶,看过来:“皇上最近很宠新封的兰僖嫔,她的背景还是我去查的。”
温婉蓉对于丹泽去查谁并不意外,顺话道:“兰僖嫔的背景,你查清楚了吗?”
丹泽拿起茶杯,喝一口:“查清楚了。”
温婉蓉想想牡丹和覃昱的关系,还有藏在覃府的英哥儿,半信半疑:“真的查清楚了?”
“是。”
“你都告诉皇叔了?”
“臣对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温婉蓉忽然无言,她脑子转得飞快,揣测丹泽这番话的深意,如果调查清楚,皇上什么都知道的话,那天在御书房,齐淑妃找茬,即便最后牡丹出现也不可能不了了之。
她不由再次确定问一遍:“你真的都清楚?”
这次丹泽没有马上回答,极平静看她一会,收回视线问:“你质疑我的能力?”
温婉蓉连忙摇头:“不,不,我一点都不怀疑,可是……”
“没有可是,”丹泽给她茶杯里添水,知道对方要说什么,“有些事你心知肚明即可。”
温婉蓉恍然,果然丹泽没有对皇上据实已报。
“你这样做很危险。”她倏尔压低声音,眉头蹙紧。
丹泽说:“我知道。”
温婉蓉声音又小又急:“一旦被齐佑发现端倪,都察院联合刑部一起查你。后果不堪设想。”
“我也知道。”
“你在玩火。”
丹泽淡然一笑,问她:“如果我都说出去,你怎么办?”
“我……”温婉蓉语塞。
丹泽又提起那天两人不欢而散:“有些事你不用出面,我自然知道怎么处理,我以为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