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淑妃一股脑把矛头指向温婉蓉,偏说她偷了自己的香。
温婉蓉极力否认,却也拿不出确凿证据证明清白。
整个事件相互推诿至此,已然搁浅。
皇上自上次中秋宫宴一闹,心中很是不快,从牡丹伤势无大碍后,态度冷了几分。一连两三个月未踏进合欢苑一步。
现在有人旧事重提,还提出新疑点,彻底惹恼圣上。
做鬼做到九五至尊的眼皮底下,无论是谁,萧璟持政以来,头一遭。
他终于放下手里折子,眼底透出隐隐寒意,对老太监说:“把兰僖嫔请来,今天朕要亲自审问。”
皇上亲自审问,不出个结果谁也别想踏出御书房。
齐淑妃幸灾乐祸看向温婉蓉,神情似乎在说“找死”。
温婉蓉至始至终神情寡淡,她做好最坏打算,牡丹一力承担,就是个死。
至于自己,皇上即便怀疑,抓不到她的证据,最多打发到大宗正院审理,如果自己进了大宗正院,太后绝不会袖手旁观。
大不了吃几天苦,但不会殃及覃家,已算万幸。
她正胡思乱想,倏尔一声“兰僖嫔求见”,拉回所有思绪。
温婉蓉和齐淑妃同时一愣,都没想到牡丹会自己往枪口上撞。
牡丹被打的伤刚刚养好没多久,加上小月子里悲伤过度,气色比起刚进宫那会差了许多,人也清瘦不少,即便如此,她苍白脸庞透出一种病态美,叫人尤怜三分。
“臣妾给皇上请安。”她跪在地上,软弱无骨窝成一团。
萧璟看她的眼神动容三分:“谁叫你来的?”
牡丹轻轻摇头,插在发髻里的珠翠步摇垂在耳鬓边微微晃动。衬着凝脂赛雪的耳垂和纤细的脖颈愈发勾人。
萧璟喉结滚动,给她赐坐。
牡丹眼角眉梢稍稍轻瞟,双眸含情,似有千言万语,朱唇微翕,嗓音婉转,只低低说一声“谢皇上”。
而后叫合欢苑的宫女送滋补汤进来。
“皇上,臣妾之前身子抱恙。不能侍奉身侧,还请皇上恕罪。”牡丹起身福礼,被萧璟挡回来。
“你身子不好,坐着说话即可。”
牡丹扫了眼屋里一行人,故意露出惊诧的表情,诚惶诚恐看向萧璟:“皇上,臣妾照太后吩咐送汤而来,不曾想打扰皇上办事,臣妾这就离开。”
齐淑妃冷冷一笑,好似无意道:“兰僖嫔这汤送得真是时候,早不送晚不送,偏偏皇上找你来,你倒不请自来。”
牡丹屈身福礼,轻声细语:“淑妃娘娘金安,臣妾确实按太后吩咐给皇上送汤,不知娘娘和婉宜公主在此,请娘娘和公主莫怪。”
说着,她起身,朝皇上行礼:“臣妾无意叨扰皇上。”
萧璟要她坐,话语气缓和几分:“你来正好,朕有几句话问你。”
牡丹低眉顺眼:“臣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璟说:“朕初见僖嫔,记得僖嫔甚香,齐淑妃说她的香与你相同,可有此事?”
女子香相同没什么特别,可从皇上嘴里说出来,寓意就不一样。
牡丹听出弦外之音,皇上不是问香是否相同,而是问她初进宫怎么会有宫中香料?
除了有人蓄意安排,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既是蓄意安排,幕后是谁?
再看看一直跪地未起身的温婉蓉,和坐在宫椅上,脸上挂泪的齐淑妃,顿时心领神会。
牡丹收回思绪,慢条斯理回答:“回皇上的话,臣妾用香与淑妃娘娘的闻起来相似,却用料大不同,皇上若不信可以请钟御医来一一分辨。”
话说到这个份上,物证上场,必要见分晓。
萧璟面上说好,心想到底是齐家闹幺蛾子,还是隐于黑市的兰家闹幺蛾子。
没过多久,宫人取来两盒香,一盒景阳宫的,一盒合欢苑的。
萧璟拿过去,挨个闻了闻,一语不发。
牡丹指着自己的那盒香,不疾不徐道:“皇上,细细品闻。您会发现淑妃娘娘的香与臣妾稍有差别。”
齐淑妃没想到牡丹留有后手,不免心虚,坚持道:“你胡说!那日赏荷本宫明明闻到你身上的香,就是景阳宫的香料!”
说着,她万分委屈看向萧璟:“还请皇上替臣妾做主。”
萧璟微皱眉头,叫人把两盒香给齐淑妃:“你闻闻,是不是一样?”
齐淑妃细细闻过自己的,又细细品闻牡丹那盒。愣怔片刻。
萧璟又叫温婉蓉和仁寿宫的嬷嬷闻。
温婉蓉借机道:“皇叔,儿臣不懂,但差别能感受出来,以臣妾拙见,齐淑妃那盒香味更浓郁,而兰僖嫔这盒清淡些许,倒是不仔细闻,确实感觉一样。”
她一边说,一边看一眼牡丹,又看向齐淑妃:“淑妃娘娘,不知本公主说得对不对?”
齐淑妃一时语塞。
牡丹顺话,浅笑道:“臣妾没猜错,淑妃娘娘用的是百合欢的配料,多加了麝香、紫玉兰和龙涎,可巧臣妾也喜欢百合欢的配料,加不起贵重香。就配了紫玉兰和蔷薇,尾香清淡许多,还请皇上明鉴。”
明鉴自然要明鉴,钟御医没过多久来御书房,闻过两盒香,与牡丹所言无差。
齐淑妃彻底愣住了,被晾在御书房半晌,再等反应过来,皇上早已起驾,带着牡丹去往合欢苑的方向。
她疯了般跑出去,只看见一行人簇拥明黄轿撵越行越远。
“闹这么一出,开心吗?”温婉蓉一边揉膝盖,一边被嬷嬷扶着走到齐淑妃身边,目光看向同样的方向,讽刺问。
“温婉蓉!你!”齐淑妃浑身发抖,食指恨不得戳到对方鼻子上,气得说不出一句话。
温婉蓉神色清冷,推开眼前的青葱般手指:“娘娘注意仪态。”
语毕,她转身离开。
“站住!”
齐淑妃冲到她前面,口无遮拦:“你和那个狐狸媚子一起来对付本宫,别以为本宫不知道!”
一旁嬷嬷插嘴进来:“娘娘,老奴劝您息怒,三思而语,不然有些话传到仁寿宫。太后定会不高兴。”
“你!你们!”齐淑妃吃了瘪,寡不敌众,气哼哼转头离开。
只等她走远,老嬷嬷扶着温婉蓉往仁寿宫的方向走,低声道:“公主只管放心,太后不会不顾您的安危,兰僖嫔过来解围,定是太后的意思。”
温婉蓉垂眸,说知道。
谁都不傻,牡丹来得正是时候,一定有人通风报信。
可报信的人是太后,皇上心知肚明也不能如何。
温婉蓉悬着一颗心落下,又想起什么,担忧道:“我见皇叔没责怪齐淑妃,她会不会卷土重来?”
嬷嬷笑得几分深意:“公主大可放心,皇上自有皇上的办法。”
温婉蓉逃过一劫,正心思皇上会对齐淑妃做出什么决断,三日后四姑娘突然拜访覃府,跟她哭的第一句就是,齐佑原定升职佥都御史的调令突然没音讯,暗地里打听,新任佥都御史前日已经上任。
“五妹妹,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四姑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心情不好,喝了两杯雀舌,外加一整盒仁寿宫送来的糕饼。
吃完抹泪,哭得更委屈:“五妹妹,你这是苦尽甘来啊!现如今这么好的东西,我只能到妹妹这蹭一口,齐家现在愈发对我不好,你看,齐佑昨天还跟我动手!”
她边说,边撸起袖子,胳膊上有片青紫。
温婉蓉蹙眉:“这是怎么弄的?”
“齐佑拿扫帚棍打的!”
第193章 小鬼难缠
温婉蓉问她:“这事,你公公齐臣相知道吗?”
不问齐臣相还好,一问,四姑娘原本止住的眼泪又冒出来:“五妹妹,你不知齐佑的心有多歹毒,他为何打我手臂,就是不让我说,对外还装成没事人,这不,这不……”
嘴里含一句“我也只能找你啊”,哭得呜呜咽咽。
红萼听见屋里哭声,以为出什么事,从屋外探头瞄一眼,正好被温婉蓉瞧见,温婉蓉不露痕迹摆摆手,示意关门。
这头红萼刚关上门,那头英哥儿扭着小胖身子从院门口跑进来,嘴里喊“娘娘”,被红萼一把拦住。
“小爷,夫人正在会客,咱们先去偏厅吃点心好不好?”
英哥儿扒着门缝看一眼,什么也没看到,歪头问红萼:“娘亲在和谁说话?怎么听见有人在哭?”
红萼回答,是夫人和四姨母。
英哥儿小眉头立刻皱成一团,小嘴一撇,丢一句讨厌四姨母,就自己跑进偏厅。
没一会,温婉蓉送四姑娘出来,问红萼是不是英哥儿来了?
红萼点点头,说孩子在偏厅吃糕饼。
温婉蓉叫英哥儿出来:“英哥儿,你四姨母要回去了,快去跟四姨母打招呼告辞。”
英哥儿从凳子上溜下来,跑到温婉蓉身边,抱着她大腿,仰头小声说:“英哥儿不喜欢四姨母,不想去。”
温婉蓉失笑。摸摸他的头:“曾祖母教你的规矩还记得吗?”
英哥儿有些不情愿,还是放开手,两条胖胖小腿麻利跑出去,像模像样对四姑娘作揖行礼,奶声奶气说:“四姨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