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出牌,明面上向着温婉蓉:“哀家的婉宜比你们都勤快,天天进宫定省,风雨无阻,你们谁有这个孝心?”
齐淑妃捂嘴,笑得愈发娇俏动人:“太后,宫里都说您偏爱婉宜公主,臣妾之前不信,现在信了。”
她一边说,一边朝温婉蓉招招手:“公主殿下,快来,我今儿一手牌运气不错,让你玩两把。”
温婉蓉笑着拒绝,坐到太后身边,看牌道:“皇祖母,打这一张。”
太后说就听她的。一张牌打出去,没人要。
齐淑妃瞥一眼,摸牌,好似话家常:“方才臣妾跟太后商量,今年中秋宫宴烟火一定要比去年的有新意,公主有什么好提议不?”
温婉蓉装傻,听不懂:“我来宫里时间短,不懂烟火这事,皇祖母和娘娘觉得好才重要。”
太后问她打哪张:“不懂可以学,齐淑妃既然有心问你,你想到什么说什么罢了,不必拘束。”
温婉蓉谦虚应声是。
齐淑妃看自己手上的牌,心里骂她虚伪。
骗人的精!
温婉蓉不是没感受到齐淑妃不善的目光,只当没看见,吃茶吃甜点,陪太后说说笑笑。
齐淑妃面上应和,接着刚才话题,抛出温婉蓉最不爱听的:“其实烟花这东西,大人看多了,不觉得新奇,小孩子最爱,臣妾没孩子,倒是公主殿下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以问问府上的郡主和小公子,都喜欢什么。”
话音刚落,所有视线都聚焦到温婉蓉身上,大家都知道郡主是谁,可“小公子”又是谁?
太后纳闷:“婉宜,你和覃驸马何时生的儿子,哀家怎么不知?”
温婉蓉嘴角笑容僵了僵,思忖这话如何回答。
齐淑妃一副打抱不平的神情,抢先回答:“婉宜公主怕您担心,一直没说,小公子是覃驸马的外养子。才抱回没多久。”
太后没质疑齐淑妃,先问温婉蓉,语气严肃:“可有这事?”
温婉蓉蹙紧眉头,缓缓点头,斟字酌句道:“皇祖母,这本是孙儿家事,确如淑妃娘娘所言,怕您担心,一直未说。可孙儿和覃驸马已是夫妻,夫为妻纲,孙儿心思孩子是无辜的,就答应驸马爷把孩子抱回来。”
“难得你宽宏大量。”太后轻拍几下她的手,话却是对齐淑妃说,“男人有风流债很正常,既是以前错误,过了就过了罢,他心若在你身上,别说一个外养子,十个也拉不走,若心不在,别说外养子,就是没有,留也留不住。”
话音一顿,看一眼齐淑妃,目光转向温婉蓉,点到为止:“强扭的瓜不甜。”
齐淑妃怎会听不懂太后借机教训自己。
她满心怨气横飞,不服也不能表露出来,嘴笑心不笑:“太后教诲,臣妾谨记心中。臣妾原本担心公主殿下顾虑太多,既然如此,臣妾就放心了。”
说着,又转向太后:“您不是说皇上也想今年中秋热闹嘛?臣妾心思,不如把两个孩子接到宫中玩一玩,闹一闹,看看烟火,女,子,凑个好,顶好的寓意,太后您说呢?”
太后一听“女、子凑好”,自然合不拢嘴,提醒:“淑妃这个想法好,顺道把那几个皇小子也带来,多子多福,想必皇上也高兴。”
齐淑妃把问题推给太后,由太后点头,目的达到,眼底的得意一闪而过,起身福礼:“臣妾遵旨。”
温婉蓉彻底懵了,想起覃昱那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这次真的躲不过了。
定省完毕,她出宫没回府,直接去枢密院找覃炀,把事情原委详述一遍,问怎么办?
覃炀听着直皱眉,脑袋都炸了,什么议事的心情都没了,拉着温婉蓉直接回府找老太太。
如今太后发话,英哥儿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温婉蓉怕败露,说不如让孩子装病,或者真病,在跟太后通禀一声,就不用去参加宫宴了。
老太太沉吟片刻,摇摇头:“不是好主意,反而弄巧成拙。”
覃炀也不同意:“到节骨眼上,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温婉蓉,太后偏袒你不说什么,谁知道皇上会不会多想?”
“这是其一。其二,齐淑妃想害你,在宫宴上当着皇上面,问一句为什么没看见英哥儿,你怎么说?病了?”
“你当皇上好糊弄,老子把话放这里,如果他想见英哥儿,一定会命人把孩子抱到宫里,请太医问诊,到时装病事小,欺君帽子扣下来,你担不起。”
温婉蓉急:“如果真病呢?”
覃炀直奔主题:“真病假病,不就为躲避进宫?英哥儿一旦被抱进宫,皇上看见,病不病有什么差别?”
温婉蓉被问得无言以对。
老太太抬抬手,示意都别说了:“中秋宫宴还有几天,这几天英哥儿放我屋里,到那一天,你们该带进宫带进宫,人多眼杂,反而没事,避开宫宴,换其他时间,惹怒龙颜,牡丹如何已经管不了,不能把英哥儿牵连进去。”
温婉蓉和覃炀齐声说是。
第188章 落红 含钻破2680加更,为寿佳茹打赏加更
离中秋宫宴的时间越来越近,温婉蓉发现最近英哥儿不像之前那么活泼好动,她猜老太太跟孩子说了什么,可私下问,英哥儿只是低着小脑袋,什么都不说。
温婉蓉摸摸英哥儿的头,微乎其微叹气。
英哥儿虽小,却听得懂,看得明大人间发生的一切,他跟着温婉蓉出屋,默默跟在后面,走在门廊下,直到临近院门,忽然伸出胖胖的小手,拉住前面一抹湖蓝的百褶裙。
温婉蓉怔了怔,回头轻声问:“怎么了?”
英哥儿松开手,别过头,不言不语往旁边挪一小步。
温婉蓉蹲下来,拉住胖胖的小胳膊,往怀里带了带,继续柔声道:“有话对娘说?”
英哥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极无辜地看着她,犹豫好一会,怯怯问:“娘,我们是不是会死?”
一个四岁大的孩童,提起如此沉重的字眼,温婉蓉起先一愣,而后大力将英哥儿拥入怀里,拍拍背,下意识脱口而出:“别怕,有娘保护你,我们都不会死。”
英哥儿相信般“嗯”一声,做好最坏打算:“娘,如果英哥儿有事,会连累妹妹吗?”
最后一句话,如尖刺般刺进温婉蓉心里,她心疼孩子,小小年纪卷入没有战争的硝烟里,谈及生死间,还记得最亲近的家人和玩伴。
她鼻酸,泪水汹涌在眼眶里,却抱着孩子,努力平静道:“不会,英哥儿别瞎想,爹娘不会让你有事,谁也不能伤你分毫。”
英哥儿趴在她肩头,声音里透出担心:“妹妹也一样?”
温婉蓉斩钉截铁地回答:“对。”
她想自己不能哭,起码不能在孩子面前哭。
孩子已经害怕,如果连大人也露出软弱的一面,英哥儿心里这道伤也许永远是道伤,永远好不了。
英哥儿却极敏感,紧紧搂着温婉蓉的脖子,好似洞穿一切,又问:“娘,你在哭吗?”
温婉蓉迅速抹了抹脸,深吸口气,平复情绪,笑起来:“没哭。”
说着,她放开英哥儿,一下一下抚摸细软的头发:“英哥儿这么勇敢。娘怎么能输掉。”
英哥儿的眼睛亮了亮,随即扑到她怀里,轻轻的,糯糯的唤声“娘”。
似有千言万语说不出,道不明,所有的依赖、信任、归属全包含这一个字里。
孩子凭直觉说话做事,单纯如一张白纸,印在温婉蓉的眼底,刻进心里。
她想,这次中秋宫宴,无论多凶险一定竭尽所能保护英哥儿。
无论谁的外养子……
中秋宫宴定在申时末,原本佳节团圆的好日子,对于温婉蓉一家三口如临大敌。
覃炀从上马车就绷着脸,一路无话,英哥儿有点怕他,挤在温婉蓉身边,乖巧得和平时打鸡血的状态判若两人。
温婉蓉搂着英哥儿的肩膀,低头扯了扯宝蓝色衣角,缓声道:“教你规矩都记住了吗?”
英哥儿抬起小脸,认真地点点头。
温婉蓉笑得慈爱。正要说话,被覃炀打断:“英哥儿,过来。”
英哥儿又看向覃炀。
温婉蓉推推他:“爹爹叫你,快去。”
英哥儿很听话从椅子上溜下去,走到覃炀旁边背手站好,恭恭敬敬唤声“爹爹”。
覃炀单手一提,把孩子抱到大腿上坐好,似劝诫,似警告说:“进宫后,无论看见什么,只能跟着你娘听见没?”
英哥儿仰头,盯着他的下颚,乖乖说知道。
温婉蓉轻声对覃炀说:“你别吓孩子。”
覃炀不耐烦啧一声:“都什么时候,还护?”
温婉蓉不说话。
覃炀一手扶住英哥儿的小肚子,沉声问:“曾祖母都跟你说了吧?”
英哥儿低下头,来回扣手指,半晌点头:“说了。”
“那好,老子再补几句。”覃炀用从未正经的语气,继续道,“英哥儿。今晚我,你娘,曾祖母,飒飒的命都交由你手上,如果你任性妄为,不单单是我们,连带你生母牡丹都会死,是都会死,听明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