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炀单膝跪地,领命,一直低头不吭声。
萧璟的注意力转过来:“覃将军,此事完结后,朕恢复你兵权。”
覃炀:“谢陛下隆恩。”
萧璟摆摆手,示意他即刻出战。
覃炀起身,抱拳说句微臣领命,正欲走。
萧璟像想起什么,话题一转:“关于齐臣相的事,覃爱卿大可不必自责。”
覃炀皱皱眉,很快平复情绪,转身回道:“微臣当初迫不得已,还请皇上降罪。”
萧璟似乎并不在意:“齐臣相是元老,也该回家颐养天年,整天和一群翰林院的学士讲国法,治理,颂扬先帝功绩,还要他女儿帮忙撰写成册,朕念他老糊涂。”
说是回家,听起来像卸权。
说是颂扬先帝功绩,念齐臣相老糊涂,实质极大不满。
覃炀不知道齐臣相怎么想,在翰林院提先帝伟绩,是对皇上不满吗?
所以皇上也想杀齐夫人吧,正好借由杜皇后的手。
他心里不由一紧,想到覃家也是元老世家,不敢大意,立刻表衷心:“微臣一心为国,为皇上效力,绝无二心。”
萧璟淡淡嗯一声,笑道:“朕知道覃爱卿忠心耿耿,先把兵符交由爱卿保管。”
说着,一旁小太监离开端来红木托盘。
萧璟指了指,似警告,似叮嘱:“覃爱卿慎用。”
覃炀抱拳应声。
正说话,一个老太监从外面端了一杯酒进来。
萧璟忽而笑起来:“朕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来,覃爱卿,这杯酒,朕预祝你凯旋而归。”
“微臣定不负皇上重托。”覃炀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退出保和殿。
宫外早已备好战马,他一跃而上,接过两个小太监抬来的长戟,策马而去。
这一路风驰电掣,他连特意绕过覃府大门,奔向城门。
城门两军对垒,早已战成一团。
宋执躲过直击要害一剑,时不时帮丹泽挡一把。
几次后,丹泽也开始留意宋执动向,替他拦下致命攻击。
“谢啦!”宋执转头一笑,手里铜棍没闲着。
丹泽没吭声,他不是不想应声,是完全没能力分心,而且他体力有限,在混战中完全不占优势。
宋执要他撤回去。
话音未落,不知谁突然高喊:“覃将军来了!”
所有人一愣。
覃炀高举手里兵符,中气十足吼道:“众将士听令,归我者,老子不计前嫌!逆我者。一律斩杀!”
此话一出,跟随杜子泰的将士、士兵,连带军师,犹豫片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停止攻击,纷纷丢下武器。
“你们!你们!”杜子泰瞬间成光杆司令。
众人让道,覃炀骑马过来,皮笑肉不笑:“杜子泰,他们本就是老子手里的兵,不得已,跟了你这个傻缺。”
“你才傻!”杜子泰脸一阵白一阵红,几分心虚,“我乃护国大将军!你是什么东西!”
“老子是人!”覃炀叫所有人退到一边,单独对付杜子泰,“还有,从今往后,老子才是护国大将军,皇上刚封赏的,而你,”
他眼底泛起杀意,一戟劈过来:“今天就是刀下鬼!”
杜子泰提枪应战。
两人同为力量型,但覃炀仗着年轻,更胜一筹。
兵器利刃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两人从马上,战到马下,周围将士怕被波及,退出很远。
丹泽在不远处看得哑口无言。
他想,上次被追杀能逃脱是侥幸,如果像今天这样,招招死手,大概跑不出粉巷。
宋执在一旁,咂咂嘴,旧事从提:“喏,看到了吧,我叫你别惹覃炀,不是没道理。”
丹泽回过神,点头道:“幸亏上次有宋将领出手相救。”
宋执拍拍他肩膀:“大恩不言谢,抽空出来玩,反正你一个人,待在家里不无聊?”
丹泽想,大理寺的公务繁忙,偶尔偷闲回去看个书,也挺好,打算拒绝。
倏尔宋执神色一变,哟一声,拉着丹泽往后撤。
丹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问他为何要跑?
宋执说覃炀状态不对,赶紧走,不然逮谁咬谁。
丹泽还是没懂,回头看一眼,倒吸口凉气。
覃炀已经击败杜子泰,按理停手,要其他人押回宫等候发落即可,却没有,像疯了一样,丢下长戟,把已经毫无招架之力的杜子泰举到空中,扔破布一样摔出去,不等对方落地,飞踹一脚。
杜子泰滚了几个圈,未动。
覃炀冲过去,拎起对方领口,往死里揍。
杜子泰脸都打变形,依旧不停手。
打到后来,不知杜子泰是死了还是晕了,低垂着头,像个木偶,任由覃炀搓圆捏扁。
宋执对丹泽说,覃炀杀红眼时,没人拦得住。
但今天红眼的状态超乎寻常。
宋执都不敢上去拦。
丹泽问他,怎么办?
宋执以为到城里没事了,停下来说:“能怎么办,他现在只有温婉蓉治得住。”
丹泽不敢暴露自己心思:“但夫人一介女流,能挡得住覃将军?”
宋执笑:“这你就不懂了。以柔克刚听过没?”
丹泽装傻般点点头,又摇摇头。
宋执说一会就能见识到。
两人正打算去覃府找温婉蓉,宋执突然话音一顿,直愣愣盯着丹泽身后,下一瞬喊了声跑,调头回闪。
丹泽下意识跟着跑。
宋执边回头边喊:“你跟着我做什么!”
又看了眼追上来的覃炀大骂:“他大爷!缺德玩意!覃炀进城,光顾自己跑,也不说跟我们吱一声!”
丹泽也往后瞥一眼,本能比宋执跑得还快。
覃炀脸上,身上到处是血,手里提着杜子泰的半颗头颅,甩一路血点子,紧追不舍。
宋执气不打一处来,开骂:“一群王八蛋!平时称兄道弟,关键时刻撒丫子!他们怕死!难道我不怕死!”
丹泽无语:“宋将领,逃命要紧!”
宋执眼珠一转,想到一个绝佳逃脱妙计:“丹少卿,你速度快,负责引开覃炀,我现在就去覃府找温婉蓉。”
男人都挡不住,找女人来有什么用?
丹泽不让他走:“覃将军现在这种狂躁状态,能认出人吗?”
宋执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语毕,他飞身转进小巷,一眨眼跑得没影。
丹泽哎一声,刚喊句“宋将领”,一个木棍堪堪从耳边飞过。
他一回头,覃炀手上的头颅不知什么时候变成木棍,抬手瞄向自己。
丹泽飞身上墙,从屋顶穿近路,逃到两条街外。
幸亏宋执昨天安排通知每家每户闭门不出,躲避内战,否则覃炀今天要伤及多少无辜亦未可知。
丹泽本以为隔着两条街,覃炀找不到他。
刚缓了口气,他就听见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过来,心不由提到嗓子眼。
如同寻找猎物的恶狼,露出吃人本性。
丹泽想跑已经来不及,干脆躲进一个空水缸,屏住呼吸。只听脚步声走近,停了一会,似乎在寻找什么,又什么都没发现,才渐渐走远。
那一刻,他心脏都快跳出来,瘫坐在缸里,大吐口气。
为安全起见,隔了好一会,他才挪开上面的木盖,探出半个头,警惕扫了眼周围,发现没什么异常,赶紧翻身出来,穿过小巷回到刚才的街道。
怕再次被覃炀发现,丹泽觉得在地上行走不安全,索性三两下翻到屋顶上,不走寻常路。
然而他自作聪明不走寻常路,被回头抬望的覃炀逮个正着。
覃炀现在一切行为遵从潜意识,不喜欢的人或物,一律破坏殆尽。
丹泽见他翻上屋顶追过来,真觉得自己像被撵的狗,以最快速度逃命。
于是一个猛跑,一个猛追。
像场竞赛,赌的却是命。
与此同时,保和殿内,萧璟服下钟太医送来恢复体能的汤药,放下羊脂玉碗,看向身边人:“覃将军的药效大概持续多久?”
钟太医两手下垂,毕恭毕敬道:“启禀陛下,最多不超过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萧璟嗯一声,像在估算,隔一会道,“足够消清叛党。”
钟太医没敢插嘴,迟疑片刻,说:“不过此药毒副作用甚大,微臣担心覃将军之前有伤,怕身体受不住。”
萧璟不在乎:“他伤了不是你有吗?”
钟太医心领神会:“臣定当尽心尽职替覃将军医治。”
萧璟摆摆手。示意退下。
钟太医退下后,萧璟站起来活动活动肩膀,问向一旁的老太监:“前几日朕交代大宗正院恢复婉宜公主身份一事,办得如何?”
老太监毕恭毕敬道:“回皇上的话,此事已办好,连带太后那边也过目了,太后甚是满意。”
萧璟颔首,继续交代:“这次护驾封赏和恢复婉宜公主相关事宜同日宣布。”
老太监会意:“老奴这就去大宗正院,看看还有什么遗漏之处。”
这头老太监刚退出保和殿,另一个太监进来,行跪拜大礼,恭敬道:“启禀圣上,长公主从刚才一直跪在殿外,已经半个多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