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进错马车,这一次跑错房,都是温婉蓉的地儿。
他跟她结梁子了吧。
覃炀烦躁抓抓蓬松的头发,怎么想,都想不起如何走错房间,上错床,只隐约记得遇见玳瑁,而后的事,一律断片。
不过,依照他能安睡一夜,没和温婉蓉闹得鸡飞狗跳,应该什么都没发生。
饶是如此,洗漱完,就被叫到老太太屋里,又是一顿训。
第29章 广而告之
出来时,覃炀跟没事一样,叫人把早饭送到他房里,打算吃完换身衣服就出门办事。
回去的路上,刚经过一个梅花门就远远看见温婉蓉坐在抄手游廊下,叫贴身小丫头帮她篦头。
覃炀无意瞥见她包扎的双手,想想,过去问:“昨晚你睡哪?”
温婉蓉没想到他主动关心她,愣了片刻,看见他目光停留在她手上,会意道:“我在耳房睡的,没伤到任何地方。”
覃炀微微点头,似乎松口气:“行,你赶紧把手养好,过两天我带你去挑几件首饰。”
温婉蓉应声好,又问覃炀今天回不回,要不要备饭。
覃炀说他事多,不知道办完什么时候,叫她不用管。
两人一问一答,却有种新婚夫妻的错觉。
但温婉蓉明白,覃炀不是真关心她,如果不是行宫宴请迫在眉睫,他不会对她这么上心。
她望着他笔直的背影,心里叹气,大夫说她的伤好不利索,一个是伤到筋骨,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气血郁结。
温婉蓉知道大夫的意思,无非是心病影响愈合。
她的心病她知道。
但知道归知道,想治好,谈何容易。
何况,有什么好治的呢,覃炀履行约定,表面做做样子,她自欺欺人满足一下就好。
温婉蓉思忖半晌,想起曾经在书上看过一种叫延胡索的药材,是活血止疼的,就叫身后的小丫头偷偷去药铺买些延胡散回来,谁也不要告诉。
果然只用两天时间,她的手可以活动自如,虽每天只能坚持两个时辰,而且不能拿重物,但吃饭穿衣都可自理。
覃炀说话算话,见她没什么问题,便带她出门。
有了上次布庄的风波,这次他亲自跟她进店,等她买完一同回府。
行宫宴席当天,老太太一早特意挑了几个能干丫头给她梳洗打扮。
温婉蓉什么事都不用管,任由人伺候穿衣,梳头、容妆全部弄完,已经午时过半。
覃炀早坐在门廊下等得不耐烦,翘着二郎腿,扯着嗓子问:“温婉蓉!好了没!”
“来了。”温婉蓉应声,掀开珠帘出来,抱歉道,“久等了。”
覃炀起身,原本臭脾气的脸倏尔变了变,面对月白纱衫配妃色缕金丝裙的打扮愣神片刻,不由自主夸句:“不错。”
温婉蓉到底是小姑娘,被人夸赞就笑起来,娉娉袅袅,娴静似娇花照水。
有一刻,覃炀忽然哪都不想去,就想把眼前的人搂进怀里,亲个够。
转念,他拉起温婉蓉的手,说走吧。
温婉蓉咝一声,倒吸口凉气,本能抽出手,蹙蹙眉,背到身后。
“怎么?还没好?”覃炀前所未有的关怀。
温婉蓉摇摇头,岔开话题:“我没事,赶紧走吧,误了开宴时辰就不好了。”
两人紧赶慢赶,到行宫时,宴请宾客来得七七八八。
正席开始,一席孔雀织锦,彩绣辉煌的高挑女人被宫娥们簇拥走上凤椅,稳稳坐下来。
殿里众宾客立刻起身行礼问安。
温婉蓉故意站在不起眼的位置,却始终感觉有冷凌的目光盯着她,叫人背脊发凉。
她头压得更低,往覃炀身后挪了一小步,就听见凤椅那边传来威仪的声音:“听闻温伯公的五姑娘,品貌端庄、德才兼备,今日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标致人儿,覃将军觉得呢?”
“皇后娘娘说的是。”覃炀抱拳回答,心里纳闷,杜皇后盯上他们吗?还没开始,主题直奔他们而来。
果然杜皇后说几句体己话,就把两人成亲日程定下,又提前御赐合卺酒,以表心意,似乎一切水到渠成,没人在乎当事人的想法。
众宾客跟着道喜。
覃炀嘴上言谢,心里不高兴,皇后广而告之覃温两家联姻,无非想告诉群臣,覃家也入皇后阵营吧?
一口酒还烫在喉,他余光瞥见温婉蓉的手在发抖,皱皱眉,凑过去低声问:“你怎么了?”
第30章 差不多得了(加更)
温婉蓉轻摇下头,说没事,就把手往袖子里藏了藏。
覃炀心里明白几分,温婉蓉的伤根本没好,可眼下大殿内斛筹交错,舞姬翩翩,想走不可能。
更有好事凑热闹的非要给两位准新人敬酒,覃炀喝完不算,还要温婉蓉喝。
覃炀准备挡,却被温婉蓉不动声色拦下来。
她对覃炀笑笑,示意自己可以,然后起身拿起跟前的玉盏,霎时额角渗出冷汗。
对方没看出端倪,燕尔之词才说一半,倏尔呯啷一声响,玉杯摔碎的清脆声打破热闹的气氛。
奏乐顿时停下来,众人视线齐齐转向她。
“何事?”杜皇后神色变得凌厉。
顿时整个大殿气氛凝结,温婉蓉赶紧从席位下来,行跪拜大礼,禀明前些时在府内和四姑娘玩闹,不甚摔伤手,以为好了没在意,今天才发现还是不便。
摔伤是件小事,大家以为杜皇后就此过去,没想到皇后叫来留守行宫的太医给温婉蓉瞧病。
太医看过她的手,神色一紧,忙过去伏到皇后耳边,低声禀报。
杜皇后面无表情扫了眼太医,又扫了眼温婉蓉,只说知道了,就叫人送覃炀和温婉蓉先回去。
两人应声,随即离开正殿。
大概覃炀要跟温婉蓉说话,打发走领路的宫娥。
“你刚刚在胡闹知道吗?”剩两人时,他对她很不满。
温婉蓉朝他笑笑,说知道,继而说:“你别担心,我没拉覃府下水,也不会给你找麻烦。”
覃炀忽然觉得她的情绪很不对劲:“温婉蓉,你到底想干什么?”
温婉蓉笑得更明媚:“没什么,就是手疼得受不了,临时起意不忍了,不是你说覃家少夫人不能怂包吗?我猜四姑娘做的事杜夫人知道也会包庇,不如往上捅,我考虑好久,皇后亲办赐婚一事,目的拉拢覃家,而惩罚四姑娘一个外姓侄女,得人心,何乐不为。”
稍作停顿,她不管覃炀什么表情,继续说:“覃炀,对不起啊,这次我真阴了你,等回去,你要怎么对我都行,不过我有最后一个要求,这两天你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下,我想送走我小娘,越远越好。”
说着,她在抄手游廊边坐下,抬头道:“你先走吧,我累了,歇会再走,你不用管我。”
覃炀发现她又回到刚受伤的精神状态,甚至比那时候更糟,现在就像死士决绝。
说实话,他看她这个鬼样子,真想丢下不管。
临了,又莫名狠不下心。
“温婉蓉,你他妈除了给老子找麻烦,还能干吗?”覃炀想想,把她背起来,继续走。
温婉蓉趴他背上,感受体温带来的热度,贪恋温暖的感觉:“我算过,大婚还有四五天,我们的约定很快就要结束,以后我再也不会找你麻烦。”
然后她又想起什么,笑道:“对了,玳瑁喜欢你,那晚是我要她去接你,她对你真心的,你看不出来?”
提及玳瑁,覃炀想起那天喝醉晚上的事,忍不住开骂:“温婉蓉,你有病吧!谁让你多事?害老子第二天挨训!”
不知道为什么,温婉蓉对他的臭脾气乐不可支,伏在他肩膀上笑:“谁要你吼人家,还把人赶走,她虽是覃府的大丫鬟,但我看得出,她在老太太身边不似一般下人。”
覃炀见她笑,更来气:“她是二般下人跟你也没关系,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不找点事不舒服?”
温婉蓉继续笑:“覃炀,你就不能对我说话态度好点?给我留个好念想,不行吗?”
“不行。”
“为什么?”
“你对我印象好过吗?”
“没有。”
“那不就结了。”覃炀哼一声,转而认真道,“温婉蓉,差不多得了,你为别人活着累不累?就说我睡你多大点事,老子是你夫君,不睡你睡谁?早睡晚睡,总要睡,我不介意就行,管那些小娘们说什么。”
虽然听起来怪怪的,多少有安慰的意思。
第31章 软香软玉
可温婉蓉心里的坎过不去,半晌她叹口气:“覃炀,你心真大。”
覃炀单眉一挑:“老子要像你,事事往心里去,早被捅成筛子,挂城墙上晒干了。”
说到这,他有件事想不明白:“哎,温婉蓉,我问你,在疆戎你求生欲那么强,为什么回来,反而一点小事就想不通?”
温婉蓉想想,正面回答:“可能我忍不下去了吧。”
覃炀莫名其妙:“谁要你忍了?”
温婉蓉无奈笑笑,犹豫片刻,告诉他:“那天我打了四姐,晚上大夫人就拿小娘出气,然后小娘贴身丫鬟也背叛去了四姐屋里,这就是我不忍的结果。但我是人,不是猫狗,也会生气,会想在疆戎耗尽心思,受皮肉之苦才活下来,回来却被人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