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他又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的三夫人宋绾溪,说:“绾溪,白霜是你院中的人,你有管治不当之责。”
三夫人心里明白,没有阿虞,今天她一定会被诬陷。然而白霜做的一切,她真的失察。
“温仪,你是当家主母,你说怎么罚?”舒老爷问道。
俞氏正眼看了一眼舒老爷,见他询问自己。看老爷的意思,自己哪里敢罚的重了。不过是照顾她的面子,于是她回答道:“宋氏管教不严,禁足一月。院中下人一律杖责二十板子。”
俞氏心里笑道:我治不了你,还治不了你院中下人吗!
宋氏要开口求情,却又被舒无虞拉住,看到她摇摇头,心里也知这也是老爷的意思,便不再开口。
舒老爷看着堂中这些人,竟颇为感慨。“齐管家,把我院中的人与老夫人院中的人换一换。除了管嬷嬷。”说罢他又对管嬷嬷说道:“如果还有下次,我可不会顾念你照顾母亲多年的情分,拿你试问。”
管嬷嬷喏了一声,额头冒汗,深知自己现在是砧板上的鱼,随时有事,以后万不敢大意。
舒无虞知道,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既然现在查不出来,她也会暗中调查。为了祖母,为了母亲,她都必须警惕。
“父亲…”舒无虞叫道。
舒老爷摆摆手,制止了她。他知道她要说什么。可眼下,他想这个家安宁。
舒无虞了然,心里却如明镜一般。
一堂人散去,挨板子的挨板子,受罚的受罚。舒无虞站在廊下,看着向她走来的舒清音。
她脸上永远挂着不可触摸的清高,却又偏偏食得人间烟火。那种难以捉摸的美,又难以言喻的狠厉,舒无虞欣赏不来,甚至觉得有些可怕。
舒清音看着站在那一动不动的舒无虞,而她真想过去嘲笑一顿,笑她无谓挣扎,终究会一败涂地。
她缓缓而来,脸上挂着一丝笑容:“妹妹,今日好口才。”
舒无虞知道她说的是堂上她的一番辩解,笑着回答:“姐姐,我不过说的是实话。”
实话,又如何?父亲终究还是不敢追查,拿了些仆人出气而已。而送官查办,又真是可笑,知府是她外祖父,真相此时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舒清音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道:“三娘那样的性子,也不一定会说实话。”
舒清音冲她笑着说道,那笑容里,有着舒无虞不敢相信的肯定。
舒无虞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就看着她一步一步朝着小院走去,连背影都让她心慌。
廊外的舒庭兮,远远望着她二人,也不走过去,转身离开。
此夜,乌云密布,下了一场大雨。
次日清晨,舒无虞去看了看祖母,见她无碍也松了一口气。
出来时,她正要出府,撞见了要出门的舒老爷。
“父亲。”舒无虞拂身叫道。
舒老爷见到她,想起一事:“还没有谢过林将军,无虞你去请他过府吃个便饭。”
舒无虞好笑,为难的回答:“父亲,林将军是官场中人,来舒府吃饭有些不妥。”
舒老爷同意的点点头:“也是,那就改喝茶。”
说罢,舒老爷便匆匆离去,处理一桩事情。
舒无虞站在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暗道:吃饭跟喝茶有什么区别啊。
无奈,舒无虞只好前去将军府,其他事,只得暂且缓缓。
舒无虞再次望向这座府邸,每一处,她都再熟悉不过。可眼下,景止在里头,她在外头,他们之间尚且还隔着这一条条街,这一座座府邸。
舒无虞这次很顺利的进了府,绕过长长廊院,来到了林将军休憩的院子。
院中,一树树梅,开得正艳。梅下的他,手中长剑迎风而动。一招一式,皆出落有神。笔走龙蛇间,透着她怔怔出神的模样。
舒无虞内心感慨万千,熟悉,再熟悉不过的场景。那年,他为她舞剑,她坐在石阶上,为他焚琴煮酒。只是依稀晃晃数月,物是人非。
“好看吗?”林景止停了下来,见她出神,故而问道,嘴角却噙着丝丝笑意,好像在笑她:傻姑娘。
不料舒无虞抬起头,望着他,答道:“好看。”
阳光下,她因吹了寒风冻的红彤彤的脸,此刻显得格外可爱。林景止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了剑,指着房内燃着的炭火,对她说道:“过来,暖和。”
舒无虞应声前去,将肩上披风交给了身旁的简筠。
“你不来找我,我倒要找你去。”林景止说道,“再过些天,我要进京,上京有许多好玩意,带点给你?”
舒无虞见他一本正经的说些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有些好笑:“林将军,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林景止恍然道:“不是小孩子,那就带点不是小孩子的东西给你,可好?”
他问着她,明明是打趣,可却很认真的问。舒无虞答了句“好”,而他又转而一笑:“上京最有名的是酱猪蹄,你得多吃长点肉。”
言语间正儿八经的戏谑,连一旁隔着远远的简筠也笑了笑。舒无虞扫了一眼简筠,仿佛在说:再笑,就让你吃。
可她心里还是很高兴,林景止言语间对她不知不觉的就像对待多年的朋友,这份熟络,她自然高兴。
“我知道。”舒无虞回道,“只不过上京离通州几日路程,带回来也馊了。”
林景止倒未想到这事,又转而问:“对了,你找我有事?”
“有事。”舒无虞为难的说:“父亲有意谢谢你,邀你过府喝茶。”
林景止倒是爽快答应:“行,明日就去。”
舒无虞见他丝毫没有为难的意思,倒觉得自己多想了,不过是喝喝茶,就算有闲言碎语说什么官商勾结,他估计也不会在意。毕竟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点,她执迷不悟了。
正文 第十八章 将军侍妾
红泥小火炉,烹茶亦煮心。
舒无虞见一位姑娘翩翩向他们走来,姿态优雅。定睛一看,她长发垂髫,眸色暗黑。拂了拂身,朱唇轻齿而道:“将军,平阳王府的晚歌姑娘来了。”
这通传之事,本是府中小厮的职责,今日却由一名姑娘通传。舒无虞见她打扮,并不是府中丫鬟妆容,不由疑问。
林景止倒有些诧异,按理来说,王爷有何吩咐都会叫宴宁来,今日为何是晚歌姑娘。
林景止有些抱歉的看着舒无虞:“我去去就来,还有事跟你说,等我。”
舒无虞点头,坐在毡子上一动也不动。眼看着林景止消失在门外却不见这位姑娘跟着出去。
“姑娘你是?”舒无虞问道。
这位身着蓝裙的姑娘说道:“这话我应该问你才是。”
舒无虞答道:“舒府舒无虞。”
她饶有兴趣的“哦”了一声转身拿起书架上的一卷文书,语气毫不客气的说:“我知道你,不过是身份卑微的舒小姐,竟想攀附林将军。”
舒无虞盯着她,她如此不客气的对她说话,言语里毫无家教可言。虽然生气,可她明白,她既然能随意出入景止房间,必然不是普通人。
一旁的简筠见小姐被说,“腾”的站起来:“你谁啊,这么没礼貌。”
她掂了掂书,语气不屑的回答:“我乃平阳王赐给将军的侍妾,陶露。”
舒无虞缓缓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她:“你最多不过是个侍妾,而我是堂堂正正舒府小姐。不知你端的是哪门子的架子?平阳王府的架子?既然你是将军的侍妾,自然以将军为大。身为侍妾对待将军的客人如此态度,是将军府的规矩,还是平阳王府的规矩。”
陶露不知她会如此,本想凭借王爷的面子杀一杀这些想钻进将军府的女人的心思,又哪里料到她浑身带刺,竟与看起来的不一样。
门外,正是回来了的林将军。他看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故问:“怎么回事,陶露?”
陶露听见将军唤她,随即柔柔弱弱的飘到他身边:“将军,舒小姐她…”
舒无虞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陶露看她眼神不善,又说道:“将军,是妾不好,惹您的客人生气了。”
林景止瞥见二人神色异常,厉声道:“既然如此,还不滚下去。”
陶露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多日以来,他待她客气有加。而将军府并没有其他夫人侍妾,那她自然算将军府半个女主人。可是,多日来,他对她的好,为何今日却又不同。
舒无虞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个变脸迅速的陶露,倒跟舒蔚有的一拼。
“将军…”陶露弱弱喊道,伸手柔柔弱弱的手轻松扯了扯他的袖子。
林景止看她还不知趣,又道一句:“以下犯上,自己去陆管家处领板子。”说罢,又扯开自己的袖子,向舒无虞走去。
显然,他是把陶露当作府中男丁,用板子惩罚女眷,怕是会皮开肉绽。舒无虞倒有些不忍:“将军,陶姑娘并未惹我生气,刚才不过是误会一场。”
哪知陶露并不精神,瞪了她一眼跑了出去。舒无虞有些尴尬,看来自己又把人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