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看舒老爷不说话,觉得自己在此颇为尴尬,便谎称有事离开了。
舒老爷当然没有留他,又环顾周围的人。两个儿子刚回来,不可能是他们。三位夫人对待母亲还是孝顺,也不可能是她们。三位女儿就更没有理由害祖母了。难道是院中仆人?管姑跟了母亲几十年,也不可能是她。药又是管姑亲自熬的,他突然想到什么,问道:“药是谁去抓的?”
管嬷嬷颇为为难:“是大夫开了药,三夫人去抓的。”可她心里清楚,三夫人素来孝顺,每日都来伺候老夫人,怎么可能是她?
俞氏站出来:“老爷,你看?”
舒老爷知道她想说什么,问道:“绾溪,你怎么说?”
三夫人宋氏摇着头:“老爷,我是按着大夫开的方子抓药的,安远康药铺的掌柜可以作证啊老爷,我怎么可能加害母亲。”
二夫人叶氏突然说:“既然安康药铺的掌柜可以证明药没问题,可为何母亲会中毒?”
宋氏语凝,她当然也想知道母亲为何会中毒,可是她又如何敢害母亲。
舒无虞知道这脏水泼到母亲头上,肯定是一早做好了局,等着母亲往里跳。可就是如此,才漏洞百出:“既然娘去抓药时,药铺掌柜给娘的是治病的药,又是管嬷嬷亲自熬的药,为何前几天没出事,单独今天出事了?”
“那就是药没有问题,今天有人往药里加了东西。”舒羡急着说道,又作恍然大悟般:“我知道了,不是管嬷嬷就是你,舒无虞,你为何要害祖母。”
舒无虞白了一眼他这个蠢哥哥:“大哥,大夫说的是药中的川乌被替换成草乌。我是药熬好了才去的祖母那,怎么会是我。何况,我还尝了一口,管嬷嬷可以作证。是我换药,我会去喝吗?”
“那就是你娘,事先把药换了。”舒羡又说道。
舒无虞又辩解道:“大哥,今天你跟二哥回来,我跟娘一大早就来正厅看你们了,还没有去过祖母那,又如何换药?既然你说药是替换掉了,那我娘要在场才能换,可我娘根本就不在场。何况我娘换药,会不告诉我,让我误喝一口吗?”
所幸,也只是一口,舒无虞向来身体好,自然没什么大碍。
舒羡被堵的无话可说,想辩解什么,可又觉得她说的头头是道。
舒老爷听完舒无虞的话,不再怀疑她们母女。只是眼下,除了管嬷嬷还会有谁?
舒蔚站在一旁,头昏昏然的早已瞌睡来了,哪知不小心没站稳,“啪”的一声,杵到椅子,差点摔个踉跄。
舒老爷看他这副模样,大呵:“逆子,你祖母尚且生病,你居然在这打瞌睡。”
舒蔚见父亲生气,顿时睡意全无:“父亲,儿子错了,儿子再也不敢了,儿子这就去伺候祖母。”
舒蔚哆哆嗦嗦站在那,全无了昔日蛮横的样子。
这次他们押运布匹,差点丢了性命不说。同去的人都死了,布匹也丢了,舒老爷赔了不少钱。眼下,他们二人都不敢触怒舒老爷。只是这舒蔚天生少根筋,拎不清时候。
舒老爷自然来气,眼下母亲生病,两个逆子又这般行径,顿时一拍桌子:“你们两个,滚去布庄染布,没我命令不许回来。”
舒羡舒蔚自然哑口无言,眼神委屈的看着各自母亲。
俞氏叶氏一听,护犊心切,“噗通”跪了下来:“老爷,儿子刚回来,身体未好,又去染布,哪里吃得消啊。”
舒老爷怒目:“吃不消?我当年就是从染布工做起的,还不是一样过来了。想接我舒岱岩的班,这点苦都吃不了,趁早滚出去。”
俞氏叶氏见老爷如此说,心知他是说一不二,眼下又不敢求情,只好“嘤嘤咽咽”看着儿子。
舒庭兮站出来说道:“父亲,哥哥们有错当罚,可伤害祖母的凶手也不能放过。”
舒老爷看着她,点头:“自然不会放过。管嬷嬷,我再问你,这药是放在哪保管的。”
管嬷嬷回答道:“老爷,药是放在老夫人房间的,平时都是老奴去拿了药再去熬的。”
舒老爷又问:“今天也是你拿的药?平时出入母亲房间的还有谁?”
管嬷嬷心里一想,事事问来说来,都似乎与她脱不了干系,不禁有些着急:“老爷,今天是老奴拿的药去熬的没错,可是老奴哪里会毒害老夫人。”
舒老爷看着她,虽然不信她会做出下毒的事,可眼下,事事指向她,于是又问:“进出母亲房间的还有谁?”
管嬷嬷仔细想了想回答道:“回老爷的话,平时除了各房夫人小姐,还有夫人小姐的贴身丫鬟外,也就只有老夫人院子里的忍冬与半夏了。”
舒老爷见下面跪着的仆人,说道:“忍冬,半夏,究竟是你二人中的谁?”
堂下跪着的忍冬还未说话,一旁的半夏急不可耐的回答道:“老爷,是忍冬,我早上撞见她鬼鬼祟祟与三夫人院中的丫鬟白霜在墙角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又鬼鬼祟祟到老夫人房中去了。”
忍冬眼睛睁得大大的,指着半夏:“你冤枉我,明明是我撞见你跟白霜鬼鬼祟祟密谋伤害老夫人,现在居然恶人先告状,来污蔑我。”
舒无虞皱了皱眉,无论她们两个谁撒谎,母亲院子里的白霜也逃不掉,母亲自然也会被拉下水。眼下,她该如何做?
舒老爷怒目道:“既然你们两个早知道隐情,为何不早点说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哪知老爷如此问,半夏又战战兢兢的抢先回道:“老爷明察,开始我以为忍冬跟白霜只是随便聊聊,刚听老爷问起管嬷嬷,才觉得不对劲。老爷不问,奴婢不敢以下犯上啊老爷。”
舒无虞看着跪着的半夏,机灵过头,明显是在撒谎。而一旁跪着的忍冬,面红耳赤,着急辩解却又嘴笨说不出话。细微之处,一眼便知。
“去把白霜抓来。”舒老爷说道。
齐管家听令,带着人不一会便将三夫人院中的白霜抓了来。
白霜被摔倒在地,趴在地上身体哆嗦着,却又不开口说话。
舒老爷看着她问道:“是你毒害老夫人?”
白霜抬起头,看了一眼半夏又看了一眼忍冬,突然回答道:“老爷,奴婢也是不得已。”
不得已!舒无虞叫她张口就要泼脏水的样子,神情紧张。
一旁的俞氏赶紧问道:“有什么不得已?你快说出来,老爷自会替你做主。”
白霜又回答道:“都是三夫人指使奴婢的,三夫人叫奴婢拿了药去找忍冬,不然就要将奴婢卖出府,嫁给市井的张麻子。奴婢是三夫人院中的人,婚姻全靠三夫人做主。奴婢不想嫁给张麻子啊老爷,所以奴婢不得不去找忍冬换药害老夫人啊。”
“一派胡言!”舒无虞大呵,“且不说你说辞里漏洞百出,我娘是什么样的人,父亲自然不会信了你的鬼话。单凭你诬陷忍冬,就知道你在撒谎。”
舒老爷自然信宋氏,却不知舒无虞为何认为忍冬是被诬陷的。
半夏与白霜听三小姐如此说,忙喊着冤枉。
舒清音此时开口:“妹妹护母心切倒是可以理解。”
舒清音只是这一句,便又叫众人醒悟,对啊,三夫人是三小姐的母亲,三小姐当然会偏袒三夫人。如此说来,不仅三夫人可疑,连三小姐也很可疑。
正文 第十七章 受人指使
舒无虞看了一眼这个自始自终以旁观者自居的大姐,此时一说话,她倒觉得她也可疑。
“姐姐不必混淆视听。”舒无虞说道,又对着舒老爷说:“父亲,白霜虽然表现的很是害怕,却忘记了,我娘在通州并无亲人,就连现在每月进香都是在府中,又如何出去认识什么王麻子。再者,白霜是我娘院中的人,自然应该维护主人,却反过来诬陷我娘,下场也是赶出府,所以她为了留在府里应该维护我娘才是。然而她并没有,说明她根本不怕被赶出府。既然她不怕,又怕什么王麻子?这就说明,有人叫她这样说。”
舒老爷见她分析的头头有道,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舒无虞顿了顿,指着地上跪在白霜左边的忍冬和跪在白霜右边的半夏道:“父亲问你话,你却并不急着回答辩解,而是先看了看跪在你右边的半夏。按理来说,你要是与忍冬合谋,要看也是看跪在你左边的忍冬。”
白霜被说的哑口无言,心里一虚,却眼见三小姐走到她面前,纤纤素手抬起她的下巴,“啪”的一声,乍然清脆。
“三小姐?”白霜不敢相信的捂着脸,眼神里害怕的看着她。
舒无虞站起来:“清醒了没,说吧,受何人指使。”
白霜又低下了头,再怎么也不敢说话。
舒无虞知道,主使一定在场,不是大娘二娘,就是她的两个姐姐。同时,她一定受到胁迫,所以,才不敢说话。
舒老爷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他突然明白,主使会是这舒府里的某位主子。而不论是谁,他都不敢相信。细思恐极,他油然而生一种悲哀,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既然你不说话,便是承认蓄意谋害老夫人。与你同谋半夏一起送官查办。至于忍冬,治你个不告之罪,领二十板子。老夫人院中所有人,皆罚去这个月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