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廉枫想让王庆站队站到他那边,怕是难成愿了。
孟昭衍姗姗来迟,在外人面前向来是个谦谦君子的形象,收了在宋乔淑那边攒的怒火,清风拂袖般来到前厅。
下人上茶后站在两侧,孟昭衍看王庆左顾右盼,心晓其意,微偏过头说:“都下去吧。”
两侧下人垂着头,道:“是”。而后徐徐退出。
直到偌大前厅只剩下这两人,王庆才暗自松口气。
先前王庆为了保持中立、身正影正,也做过不少损害孟昭衍的事,那些无可无不可的举动,今日他细细想来,却为自己来王府这一趟添了许多惴惴不安。
他只求孟昭衍不计前嫌。
孟昭衍为让他更近一步放下戒心,先开口道:“不知王大人今日来府找本王有何贵干?”
王庆接上他的话,立马从座椅上起来跪在地上,身上颤抖得恰到好处,拱手道:“臣,惶恐。”
孟昭衍放下茶杯,徐徐转头,不紧不慢道:“哦?王大人有何惶恐?与本王说说。”
☆、第95章 王庆归顺
王庆身子抖如筛糠,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孟昭衍见状眸光一闪,只听他慢慢道来,“三日前,臣下朝后,行至家中,发现府中妻儿尽数失踪,全府上上下下都找过了,没有一个下人知其下落,臣与内子相敬如宾十余年,膝下仅育有一子,这般匪徒行为劫走我妻儿,实则是剜我心头肉啊!”
王庆说得情真意切,相反孟昭衍倒仍是一副闲闲的样子,适时问一句:“如此,王大人曾经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王庆又一伏地,直呼道:“王爷明鉴,朝堂上风波不定,得罪人是难免的事,况且,这本是我一人做的事,何故伤我妻儿啊!”
孟昭衍又呷一口茶,问道:“那王大人今日算是查出来谁动的手了吗?”
提及这个,王庆似乎真的压不住心里的火了,直指着天差点儿涕泗横流,“王爷英明,若非此事已经水落石出,臣定然不会此刻来找王爷的!”
“是谁?”
“是五皇子殿下啊!”王庆脸上皱纹都在颤抖,“五皇子为拉拢势力,将臣的妻儿劫走,用以威胁臣,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五皇子却做得心安理得,实叫老臣为难!”
王庆再次伏地,“正是臣左右不定,臣的妻儿危难之时,王爷您派人前来相救,将臣的妻儿救于水深火热之中,并于城外安定,诚乃大恩大德,臣无以为报,王爷看在臣一条老命,于朝堂中尚且能薄言几句,从此臣愿结草衔环,唯王爷马首是瞻!”
话落,王庆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再出一下,只等孟昭衍发话,却听孟昭衍重重放下茶杯,落下“嘭”的一声,把他本就悬着的一颗心又震荡了几下。
“王大人给的这顶高帽,本王却是不敢戴啊!”
王庆恨不得脚下的地再低三尺,够他他伏一分,王爷的意思已经不能再清晰,王庆大声呼喊,嗓音颤抖,“王爷恕罪,是臣未能明辨是非,还请王爷助老臣一臂之力,查清真想,老臣毕鞠躬尽瘁,为王爷效劳!”
头上是轮回打量的视线,王庆额上满是汗津,孟昭衍终于叹了一声,给了回应,“如此,既然王大人有求于本王,本王也不好推脱,至于王大人说的……鞠躬尽瘁,本王还担不起,王大人只为父皇一人效劳,这本王尚且分的清楚……”
王庆忙点头,“是是,王爷说的是。”
“王大人起来吧。”
话落,王庆悬着的那颗心,也悄然回落。
这样,孟昭衍便是收下了他这个人。
王庆擦擦额角的汗,孟昭衍闲闲道:“这才是初春时节,王大人怎的落了满头的汗?”
“这……”王庆忙又弓身,道:“许是穿的太厚了,王爷不必挂心。”
孟昭衍漫不经心点点头,随意“嗯”了一声,便再没有下文。
他并非不在意这个王庆,王庆已在朝中任职多年,当朝才俊中有不少人是王庆的门生,对他甚是尊敬,且王庆本人也博学多识,并非池中之物。
孟昭衍表现得如此不在意,不过想煞煞王庆在朝堂上的锐气,他既然像孟昭衍俯首称臣,那便必定要心悦诚服,诚惶诚恐,不能是被逼迫得走投无路才决定投奔孟昭衍。
这样变数太大,终究不是一子妙棋。
这个王庆,日后还需多敲打敲打。
孟昭衍暗忖一番,而后开口,道:“王大人说您妻儿现在还在城外居住,如何不搬回府中?”
王庆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王爷有所不知,那贼人既然能悄无声息的将臣的妻儿带走一次,那便必定能带走第二次,臣……实在是担心……”
孟昭衍明了般点头,道:“王大人只管放心,本王既然答应帮王大人寻找真凶,那便必定会保护好王大人的妻儿,还是将妻儿快快接回府上,毕竟城外不及府邸多有不便。”
王庆的眼泪鼻涕终于是没忍住落了下来,妻儿却是他心头肉,没法割舍,他撩起衣袍就要跪,“老臣,多谢王爷!”
“王大人快快请起,”孟昭衍上前一步,腿脚不便只做了个虚动作,却已叫王庆心中感恩非常,“王大人快去安排人将人接回府邸,本王王府里还有些私事需本王处理,这便不久留了。”
“自然,多有打扰,王爷恕罪。”
“客气。”孟昭衍声音放大,叫隔着的下人正好听到,“来人,送客!”
出现两个青袍仆人,低垂着脑袋,伸出手向王庆指路,道:“王大人,这边请。”
王庆一改前色,眸中欢喜,和蔼笑道:“有劳了。”
三人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厅外,孟昭衍掐着眉心,暗自思量。
朝中局势分立明显,王庆为求自保向孟昭衍归顺,但这始终是个变棋,暂时还不能用。
不过另一方面,倒是让孟廉枫折损了不少。
至少出了这么一回事,王庆与孟昭衍对付孟廉枫的目的,就基本相合了。
且看王庆那般模样,该有孟廉枫头疼的了。
孟昭衍敛了笑意,缓缓滑动轮椅,从前厅侧门出去。
孟廉枫啊孟廉枫,你可真是为我,下了步好棋。
想必,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已然落入孟廉枫等人的耳朵里了。
“蠢货!”当朝左相殷商顺手砸了桌上的端砚,一角准确擦到案前跪着报信的人的额角,瞬间擦出一股血来,且看着伤势不轻,血源源不断。
但这,不足以笑了殷商的怒气。
他是五皇子孟廉枫的舅舅,殷贵妃的胞兄,当朝左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惯了阿谀奉承,日子舒心,鲜少能发这样的火,今日这火确确是不能忍了。
来人将得到的消息一一报给殷商,未曾抬头,只是感觉着周身渐冷的气息,额头却冒着涔涔冷汗,直欲成股滴落。
殷商眯着眸子,他与殷贵妃长相颇像,男生女相,与孟昭衍的俊秀中透着威严气魄不同不同,长久浸淫官场,一肚子灌满了坏水,这样的神情更显阴柔,叫人看了就无端生出害怕。
殷商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在一个下人面前多说,他挥挥手,那人就顶着片刻间已是落满了一额头的血半是走半是爬地出了书房。
端砚落在地上看起来还完整无损,只是一角擦了点血,无声润进去了。
殷商待人走了,不禁在心里大骂:“枫儿这个蠢货,忙活半天为他人做衣裳!”
☆、第96章 左相入宫
殷商气愤归气愤,理智总是不能丢的,他想了半天,在原地踱着步子,终是撂了案几上写满密密麻麻的折子,朗声道:“来人,给我更衣,我要入宫!”
皇上不理政事已有一段时间,一心沉迷于所谓黄白之事,这正好方便了殷商明里暗里揽权,满桌的折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身为左相,他借着名义可一览奏上来的折子,这方便了他行事,今天却要暂且搁置了。
殷商整理衣装,气势煌煌,紧式盘扣落在锁骨上,若不是那双阴沉沉的眸子,看了也能叫人挪不开目光。
但问题是,根本没几人敢看他。
左相府是皇帝御赐的府邸,离宫门只半柱香的距离。
殷商举着令牌畅通无阻,这一趟目的旨在去见孟廉枫,但他得先去一趟殷贵妃殷柔的嘉毓宫,寻个由头才能正大光明找着孟廉枫,好好计算计算今天发生的事。
殷贵妃前几日才刚从冷宫里放出来,虽只是小戒,却被她以为是失了自己贵妃的妆容,她心有不甘,这几日皇帝也未曾临幸嘉毓宫,心情更是不好,此刻就算是与自己向来亲近的胞兄来了,也提不起什么招待的心思。
殷贵妃盛宠多时,已然养出了副性子,差点儿就想把殷商给堵在宫门外,最后身边的贴身婢女提了个醒,她才忍了忍,叫人进来。
殷商长袖垂于胸前,弓着身见礼道:“臣,见过贵妃娘娘。”
殷柔隔着珠帘未曾真正现身,殷商已然明白自己妹妹的性子,知道她前几天受了委屈,这时候也没多的心思计较,直道:“娘娘,臣有事禀报。”
殷柔暗笑,无事你能找上我吗?
她伸出五指欣赏了一番自己指上的指扣,漫不经心道:“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