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的私心。
大概是三月花开的声音,在这个时节,恰好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像是等了许久,等夏日的绿荫散去,等秋风也凛冽而过,等冬雪被日光倾盖化解,他才等到这个声音。
曼妙,且一生都忘不了。
孟昭衍没有忍住,也不想再忍了,他缓缓倾身,虚虚抱住宋画祠,宽阔的胸膛甚至没有挨到宋画祠,但是仅是这样就够了,他的双臂格外用力,却不敢碰宋画祠分毫,只怕弄伤她。
而宋画祠的双颊蓦地烧起,她抬起手想推拒孟昭衍,但是注意到他这样虚报的动作,心中又是蓦地一暖,伸到半空中的手,又缓缓放下了。
王府的景致是京中不常见的小桥流水,从山上引下来的活水,叮咚声音,似两人挨得如此进的心跳声。
缓缓,却又显激荡。
宋宁御出府的时间里,宋乔淑抓紧时间往关押着宋枝瑶的柴房走去,她这次连嫦云都没有带,一个人悄悄换了一身下人装扮,悄悄寻了过去。
前几日洗衣坊发生的事情不可谓不大,宋乔淑不想听到消息都难,可是这几天宋宁御一直抱着宋画祠正在养伤的说辞并不让外人见她,而府里连郎中都没有来过几个,又怎么可能在养伤。
事情到底奇怪,但是宋宁御有言在先,说碎语的没有几个,再多的宋乔淑也打听不出来了,问宋宁御几次,也都是一样的说辞。
故而今日她就趁宋宁御出府的时间,想找宋枝瑶一探究竟。
宋乔淑大概从未见过宋枝瑶这般狼狈的样子,她身上只穿着单薄内衫,且上面血迹与灰尘掺杂,头发散乱,整张脸都是灰蒙蒙的,看着就像是难民营里面的人。
这样的宋枝瑶着实让她惊了一下,而走进去细看,才发现她连十指上都是伤痕累累,宋枝瑶正躺在柴房的草垛上,睁着两只死寂的眼睛,一动不动看着房顶。
“宋、宋枝瑶……”宋乔淑颤着声音道。
宋枝瑶转了转目光,看到站在一边的宋乔淑,眼神一下子变得阴狠非常,“你来干什么?”
“我来、来问问你那天……”
“是来笑话我的吗?呵,你有什么可笑话的,该笑话的是你们两姐妹!”
“你在说什么?你那日到底对祠儿做了什么?”
宋枝瑶缓慢起身,表情狰痛,道:“做了什么?你不去问宋画祠来问我?还是……还是她根本不愿意跟你说?”
宋乔淑眼神一凛,道:“胡说什么?祠儿这几日都在养伤,不能见人,故而我只是来问问你情况!”
“养伤……”宋枝瑶又缓缓躺下去,上手摊放在一边,“养伤,呵,果真在养伤,可还有什么可养的呢?”
她转过身来,不顾身上疼痛,紧盯着宋乔淑,道:“你不是问我做了什么吗?我把宋画祠推到了井里,她要死了,救不回来了……呵,你知道井有多深,又有多冷吗?你知道宋画祠在里面呆了多久吗?”
宋乔淑被惊得说不出话,这一刻,心里下意识起的是对宋画祠的担忧,但是另一边,又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盘旋。
“宋画祠死了刚好,她死了,就没人跟你抢王爷了……”
“没人跟你抢王爷了……”
“没人了……”
宋乔淑痛苦地捂住耳朵,大声道:“闭嘴!你胡说!”
宋枝瑶继续笑道:“我胡说?我胡说什么,我自己亲手做的事情能不知道吗?我看到宋画祠被救上来时奄奄一息的样子,她已经没有呼吸了,她被冻得全身僵硬,没有一点正常人的样子,那个模样,已经是死人了……”
说着说着,她便开始抑制不住的大笑,像是心愿满足后疯了一般的大笑,而宋乔淑还惶恐十分地站着,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只一味地摇着头,只因为耳边那个声音还未断绝。
“再没人了,宋画祠死后,王爷就能注意到你了,还怕什么……”
这边宋枝瑶继续说道:“你不是说宋宁御不让你见她吗?你去宋画祠房里看看,几日前王爷就将宋画祠带走了,他对这个王妃,可真不是一般的关心哪!”
她拿捏着宋乔淑的心思,再次说了这些话,看到宋乔淑的神情,就知道是成功了。
而宋乔淑耳边的声音,经过宋枝瑶此番催化,已然彻底受不住也压抑不住了,最后且变成了:
“宋画祠去死吧,去死吧……”
良久后,宋乔淑莫名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她难得露出阴鸷的目光,看着宋枝瑶道:“若是祠儿真出了什么事,我定叫你不得好死。”
☆、第195章 只有等待
宋枝瑶闻言却是一点儿不怕的样子,她看着宋乔淑咯咯笑道:“三妹啊,我且看你如何叫我不得好死。”
宋乔淑暗暗握紧拳头,再看了宋枝瑶一眼,便转身出了柴房。
她一路走着,出神想的是方才宋枝瑶说的话。
这几日宋宁御确实不让她去看宋画祠,连一点儿消息都打探不出来,而且宋宁御也不常去宋画祠的房里去看望,再说,宋画祠出事当日的样子也有人是看见了的,用半死不活来形容还算轻的,可是宋画祠房里这几天少有郎中来看。
种种迹象表明,或许真如宋枝瑶所说,宋画祠一早就被孟昭衍给带回王府了。而这件事,宋宁御肯定是知情的,连宋枝瑶都有门路知道,只有她宋乔淑一人被瞒在鼓里!
孟昭衍护住宋画祠把她带走情有可原,可是为什么连宋宁御也不告诉她,她还在一边默默为宋画祠担心,可是偌大宋府,哪里还有宋画祠的身影。
宋宁御白白让她空担心一场,而宋画祠,是死是活还未分明。
现在没有丝毫关于宋画祠的消息,估计就是宋画祠还没有死,应该还在治疗当中。
可是此刻宋乔淑心中却起了个念头,与方才耳边的那个声音渐渐重合。
“宋画祠死了多好,死了多好……”
“小姐!”
宋乔淑猛的一惊,抬头四望,就看到嫦云心急地小跑过来,看到她方松了口气,“小姐你去了哪里啊?奴婢找了你好久,大少爷回来了,说是要跟您说事情!”
嫦云方才一进屋也是被吓了一跳,除了床上放着宋乔淑换下的衣服,哪里还见宋乔淑的人影,偏偏这时候大少爷还要见小姐,她只得拖延时间好找了一顿。
好在还是让她找到了。
宋乔淑收敛神色,不疾不徐慢慢朝前走,道:“慌什么,就说我方才在睡觉,大哥必不会多问的。”
宋画祠不知道,宋乔淑却是知道宋宁御有多疼爱她们姐妹两个的,就算她再拖个一时半会儿,宋宁御也不会多说什么。
她沿着通常无人走的小路绕回了自己房间,匆匆换下衣服整顿一番,就带着嫦云出门了。
宋宁御已经等候多时,看到宋乔淑姗姗来迟,还真的没有多说,只道:“乔淑怕是在睡午觉,为兄也不想多作打扰,只是此事是为了祠儿,不得不这般做。”
为了宋画祠就能打扰了,还真是……
宋乔淑心中嗤笑一声,却淡淡道:“无妨,祠儿的事情比较重要。”
宋宁御赞同地嗯了一声,而后道:“乔淑,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不让你知道,无非是不想让你多关心,那日宋枝瑶妄想谋害祠儿,将祠儿推入井中,祠儿在里面呆了好些时候,身受重伤,后来……后来还是因为我,伤势加重,已经到了病危之地。”
“兄长不妨说得清楚些。”宋乔淑下意识拧眉。
宋宁御却缓缓点头,叹息道:“我也不知道多少,当日我是去晚了,没有看到全程,不然祠儿的伤势也不会那么重。”
“那现在如何了?”
“祠儿一早被王爷带走,请的是宫里的御医治疗,现在病情已经稳住,只是伤势严重还需多养。”
果真。
宋乔淑垂下眼睑,遮掩自己眼里的阴郁之色,还真是孟昭衍一早将宋画祠带走的。
她装作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道:“不危及性命就好,我也是怕祠儿再出什么事。”
宋宁御叹气连连,“现在也只能做此感想了,还好王爷来得及时,不然,我……”
“兄长无需多想,祠儿没事才是最重要的,况且兄长也是为了祠儿好。”
“罢了罢了,”宋宁御挥挥手,道:“此事莫要再提了,宋枝瑶也我也惩治过了,只希望她不要再犯,不然,下次我绝不轻饶了她。”
宋宁御能把人整那么惨,已经不是轻饶了,只是光是这般难解他心头之恨,但是再多的他也无权做的出来,颇有些无能为力。
“兄长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且兄长莫要忘了,大小姐不日是要嫁给五皇子的,若是在宋府出了什么事,丢了宋府的颜面,到时候可就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我管他作甚!”宋宁御皱着眉拍桌,“人还没死,送过去就罢,宋枝瑶伤我祠儿至此,我还碰她不得了不成?”
“兄长莫生气,乔淑不是这个意思……”
宋宁御摆摆手,道:“为兄知道,必不会怪罪你的,前些日子你也为祠儿担心不少,而我却一直瞒着你,着实是委屈你了,不日,我将你带去王府,你们姐妹情深,你也好与祠儿说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