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珍拉住他:“去了,你还要睡吗?明儿一天都没有精神了。”
苏承芳又躺下来,将阮珍抱在怀里:“那我不去了,你好好睡。”
“那你呢?”阮珍打量他,“你之前还安慰母亲呢,怎么到自己这里,就想不明白了?相公,沅沅不会有事儿的,我现在想想,她同二公子原本就很好,经常去见他,说不定两个人很快就能情投意合。”
他而今哪里是担心陆策与苏沅,而是因为陆策的那句话。
“我知道,就是不大习惯。”苏承芳抚了抚阮珍的头发,“突然就要把沅沅嫁出去了,我本来以为还能留她一两年呢。”
阮珍叹口气:“谁不是这么想呢,但早晚她们都要嫁人的。”
苏承芳唔了声,轻拍她的后背:“确实不早了,是该睡了。”
他不敢再动,一直听到阮珍越来越均匀的呼吸,才微微叹了口气出来。
难怪陆策这样出众的人会甘愿去做府军前卫,每日陪皇帝斗鸡,听戏,玩乐,原来皇上并不是无心,只是几年之后,朝堂真的会有什么变化吗?而今吴太后掌权,虽没有穿上龙袍,也是君临天下之势。
兵权又多在曹国公之手,如何改变局面?
他不禁又想到了十八年前的那场宫变,除非……手指微微一颤,他们做得这桩事情太过冒险了,也怪不得陆策会说,也会永远都不会发生。
这两个年轻人,竟是想改天换地!
只他们凭得什么呢,总不至于一无所有,就异想天开罢?而自己,又该做什么抉择?苏承芳从来没有想到有一日,会有这种烦恼。他该随波逐流,还是义无反顾?若是前者,陆策已身在其中,自己女儿又嫁给了他,好似脱身都难。
苏承芳突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殊不知,他女儿苏沅早就上了贼船了,而且还是主动的,这会儿正摩拳擦掌,想去好好质问下陆策。因这人实在太不像话了,明明让他等一等,结果比他之前要提亲的建议还要快,简直让人措手不及!
她捎话去给陆策。
小姑娘很急,要见他。
陆策有点惴惴不安,觉得苏沅见到他,肯定会埋怨,而且她肯定误会他了,想一想,写了一封信给苏沅。
宝绿从商海那里拿过来的时候,苏沅愣了愣。
陆策竟然会写信。
坐在书案前,她把信打开。
宣纸上,男人的字遒劲有力,龙飞凤舞,十分有气势,但也很陌生,她心想,原来陆策的字那么漂亮呢。
信里把皇上赐婚的事情说了,不过谨慎起见,他完全没有提别的事情,只说是皇上一片心意,特意赐婚,希望苏沅相信与他无关。还说已经定了亲的话,成亲之前不宜见面,会不吉利,将来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苏沅看得笑了,陆策这种人竟然还会有这种讲究!
莫名的,对他的气消去了一大半。
皇帝赐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都大街小巷,原先相信苏韩两家要定亲的百姓,全都懵了,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能说圣心难测,一个个也就闭了嘴。
唯独韩如遇提不起精神来。
他本来都计划好了,让母亲去提亲,结果皇帝横插一脚,叫他希望落空,而今,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沅嫁给陆策。
毕竟才十来天,他能做什么?
躺在床上,韩如遇心想,难怪谁都想追求权势,别看皇帝是个窝囊废,可陆策搭上他,只要无关朝政,还不是祁徽说了算吗?这次,算陆策狠,知道利用皇帝,他也只能输了这一局,不过陆策又能得意多久呢?
等到祁徽一死,势必吴家就上了台,到时候陆策作为祁徽的心腹,凭着曹国公对祁徽的厌恶,怕是也要死无葬身之地的。
他冷冷一笑。
因要成亲了,祁徽便是没要陆策当值,放他归家,还一下赏赐了百两黄金,算是当做送他的贺礼。
曹国公听闻,与吴太后道:“姐姐,您也太纵容他了,而今国库紧张,他还大手大脚的!这么多金子,随随便便就送给陆家那小子了?还有那赐婚,姐姐,您怎么都不跟我商量商量?这么一来,苏家都是我家亲戚了。”
吴太后斜睨他一眼:“苏家怎么不好了?苏大人的能力,满朝文武,你寻一个出来,有谁能有他治水的本事?”
曹国公听得噎住。
他就是看不惯这些文官,一个个假作清高,要不是头上有个吴太后,他真想把他们一个个收拾干净!
他愤而离去。
却说陆策得了百两黄金,手头一下就充裕了,陆太夫人笑道:“都交给我,我给你好好添置聘礼,”她看着陆策,心头满是怜爱,这孩子莫名的遭了殃,没了父亲疼爱,而今成亲,那两个人竟都不闻不问,她真是看不下去,“你放心,还有你二婶,我们定会替你办得热热闹闹的。”
祖母慈爱,陆策眼眶一热。
若说他随母亲投错了门,却有太夫人这样的祖母,二叔二婶这样的长辈,好似上天对他也不算薄。
“多谢祖母。”陆策深深行了一礼。
从上房出来,陈新禀告道:“公子,阮公子要见你。”
阮直?
陆策忍不住笑,肯定是为苏沅来的。
“请他到书房罢。”
一会儿功夫,阮直就匆匆而来,啪的关上门,恶狠狠瞪着陆策:“混账东西,竟然用这种龌蹉手段娶我外甥女儿,你是不是找死?”他一下抓住陆策的衣领,“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这种处境,你居然还要娶妻?你不怕连累沅沅吗?”
“你错了。”陆策并不挣扎,语气淡淡的道,“我们早就栓在一起了,何谈连累?这两个字,应该在我没有发现你之前,或许还有用。可惜我那时并不知自己的心意,将你卷入。”他只知道要匡扶祁徽夺回一切,自然是极为冷酷的威胁阮直,结果,后来的事情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苏沅主动接近他,他避无可避。
既是上天注定,他们或许就该一起生,一起死。
阮直看他眸光淡漠,心头一震。
这年轻人,他其实早该看出来了,无情的时候非常无情,又怎么能希望他替旁人考虑?不过这外甥女……阮直头疼,确实是苏沅主动寻事的,陆策已经想尽办法阻止,奈何苏沅非要参与进来。
阮直手一松。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这死小子,混账东西。”阮直斥骂道,“你而今是我外甥女婿,老子想怎么骂你就怎么骂你!”
陆策眉头微挑,过得片刻一笑:“是,舅父,你骂吧,往后,可能要骂的还要多。”
“你还干了什么事了?”阮直大怒。
“你以后自会知道,舅父……我们而今在一条船上,肯定是胜算越大越好是吗?我就是去谋个胜算,毕竟如果失败,谁也难以幸免。”
阮直气得想揍他。
不过动手之前,想到陆策那鬼魅的武功,又犹豫了下,真要打起来,这小小书房哪里挨得住?他也不能叫别人发现,他会武功。
阮直硬生生咽下这口气,厉声道:“你要是辜负沅沅,我非杀了你不可!”
“自然。”陆策道,“岳父也已经告诫过我了。”
阮直翻翻眼睛,坐下来:“你聘礼准备的怎么样了?可不能委屈沅沅,我知道你跟你父亲的事情,他肯定是甩手不管罢?还有那窝囊……”想说祁徽没有威慑力,就算下了圣旨,威远侯也不放在眼里。不过还是大不敬,他收了口。
“皇上赐我黄金,应该够了。”
“一百两黄金?”阮直呲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的银票,还有些地契,“拿去用吧,别给我外甥女丢脸!”
陆策一怔。
阮直站起来,径直走了。
第79章
今年的八月是个热闹的月份。
前几天曹国公世子吴宗炎娶妻,大摆宴席,国公府门口撒喜钱,许多人争抢,今天又是威远侯之子陆策去苏家下聘,一抬抬红木箱蜿蜒绵长,竟是将洒金桥之下的街道全都占满了,堵得水泄不通,百姓们围看,啧啧称奇。
因都知道陆策是庶子,想必排场比不得吴宗炎,谁想到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着外面的锣鼓吹打声,廖氏脸色铁青,与陆焕扬道:“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钱财,总不至于母亲将那一半家产都补贴了罢?想也不会,静姝两姐妹都还未出嫁呢,怎么也不可能掏空!”她一直看陆策碍眼,不过想着陆焕扬的态度,觉得陆策这一生也无望了,结果圣旨一下,竟然将苏沅嫁与陆策。
这苏家可是名门世家,苏沅也不是庶女了,陆策飞上高枝,攀了好亲家,当时廖氏就分外恼火,不想管这门婚事,结果没有他们长辈的支持,陆策扔能拿出这么多聘礼,往后就算陆嵘娶妻,只怕也比不上。
“皇上不是赏了黄金吗?”听着妻子唠叨,陆焕扬本来心情就不好,越发嫌烦了,“你管这么多,反正又不要我们拿出来。”
“可是,他也太不像话了,如此招摇,分明是想压静英一头!”
那又怎么办?
陆焕扬心想,他当初没能除掉陆策,而今也只能忍下来,总不能叫别人知道他所谓的儿子实则是飞骑将军陆锦麟的遗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