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真客气,不过我这还有事儿……”殷络怎么肯。
老太太笑道:“你不是要开香料铺吗?”她朝阮直使眼色,“阿直,哪里有客人来,都不留饭的?你好好同沈姑娘说说香料的事情,我们阮家在晋县,就有一家大香料铺,我们拿的货可是最好的,就是京都的香料铺都比不上。”
老太太甚至拉住了殷络。
殷络到底是姑娘家,对阮直狠,可对老人家狠不起来,就朝阮直使眼色,希望他开口帮一把。
阮直却一笑:“既然我娘盛意邀请,沈姑娘就不用再客气了,等吃完饭,我们正好继续谈生意。”
难得有个人来一起分享他母亲的唠叨,阮直突然觉得很不错,正好也可报刚才殷络拿剑威胁他的仇。
殷络差点被气死。
老太太却笑开了花。
吃饭的时候,时不时得看殷络,差点想亲手布菜,那眼神跟看儿媳妇没个两样,殷络哪里还有心思谈事情,吃完了,连忙就告辞了。
“这姑娘越看越俊,阿直。”老太太追问,“她住在哪条街上?父母也是做生意的吗?你们怎么认识的?”
报仇是报了,但自己的麻烦也不小,不过殷络应该就住在京都的哪家客栈,为防以后再被她偷袭,是该查一查,阮直笑道:“我也不清楚,实在就见过两面,第一次是在街上买东西认识的,今儿是第二次,哪里知道这些。”
“那你下次遇到一定要问问!”
怕母亲唠叨,阮直一口答应:“我知道了,我现在去书房,真的有卷宗要看,我这观政也不好当,都是些零碎的事情,但这要弄不好,指不定就歇菜了,别想能升任,您千万别来打搅!”
老太太看他一脸正经,又见答应了,便是没有再说。
阮直径直去了书房,谁想一关门,就感觉到屋里有人,转头一看,少年身材修长,穿一袭暗蓝色的夏袍,正拿着他案上的玉石转珠把玩。
这地儿是没法待了,谁都想来就来,等会儿看他不把那几个看家的护卫打一顿!
阮直捏了捏眉心,问陆策:“怎么,皇上有什么旨意吗?”
皇上没有旨意,却是阮直那外甥女儿,生出了雄心大志,要与他共谋大计,陆策想起苏沅得意又期待的眼神,嘴角不由挑了挑,放下转珠道:“三表妹知道我们的事情了。”
第64章
“什么?”阮直大吃一惊,“她怎么知道的?”
在阮直印象里,苏沅就是个小管事婆,样样事儿都要操心,可也不至于聪明到这个份上,他问:“是你告诉她的吗?”一把抓住陆策的手臂,“你什么意思,你把我卷进来就算了,怎么还要牵扯到沅沅?她一个小姑娘,你能利用什么?”
不像他,他什么都有,钱财,兵器,人,陆策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盯上他,当然,那背后的皇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阮直非常的激动。
陆策心想,原来真跟阮直无关,那苏沅真是自己猜到的?
“我怎么会告诉她,自寻烦恼不成?”陆策拂开阮直的手,“是她自己来寻我,说皇上是假装的,说我跟你在谋划什么大计。”
阮直眉头拧了起来。
是因为那天的事情吗?
“沅沅她只是个小姑娘,怎么可能猜到?”事实上,阮直一直觉得她很天真,所以很小就哄着她叫自己舅父了,这样的小外甥女儿,竟然能如此敏锐吗?可陆策既然没有说,照理也不会有别人告知。苏承芳是肯定不会的,他向来本份,只尽力为百姓谋福祉,因为苏家,他绝对不会做出过激的行为。
陆策看一眼阮直:“我觉得她肯定还会来找你,来此给你提个醒儿……不过她并不知道你是影子的首领。”
但别的,怎么就知道了?阮直盯着陆策:“你没有否认吗?你为什么要给她质疑的机会?”
这少年,对待自己如此狠辣,拿出那么多的证据出来胁迫他,怎么,到苏沅那里,被她一个小姑娘说服了?
陆策都不知道怎么反驳。
因苏沅的眼神实在太过坚定了,让他深深的相信,她就是认定了有这回事,哪怕他不承认,她也不会更改想法。
那么,承不承认有什么关系呢?他现在头疼的是,怎么应付苏沅。
当然,他可以完全不见苏沅,毕竟总在宫里,有太多的借口不去见了,可是……陆策觉得自己好像办不到,如果不去见,苏沅可能会恼恨上他,将来要和好,会非常的困难。
少年面上露出了为难之色,阮直看在眼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可那感觉一瞬就过去了,他抬头看向窗外:“十四岁的小姑娘,就算猜到,也好糊弄,你便说而今束手无策。沅沅她定会想办法,可她怎么想得出来,就让她去浪费时间好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想到一个小姑娘整天操心天操心地,也是好笑,但随即面色又变得非常郑重,“倒是我们,我觉得还是应该拿曹国公开刀,毕竟蔡庸这人要脸皮……”
正说着,外面一声清越的鸟叫,不知从哪个胡同里窜出来,陆策脸色一变:“我得回宫了!”
“什么事儿?”阮直连忙问。
可陆策竟是瞬时就不见了。
阮直大恼,疾步走到外面,看见还在巡逻的护卫,不由破口大骂:“一个个长没有长眼睛?”那么大的人,今天来回来了两个,他们居然都没发现,“你们下次再这样,我非得打死你们不可!”
护卫们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火。
陆策几乎是飞奔回宫,可行到宫门,又整了整衣衫,擦去脸上汗水方才进去,守门的禁军见到他,急声道:“哎呀,皇上被刺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慢悠悠的?还不去看看?太后娘娘都要把整个皇宫给掀了!”
陆策这才又疾行而去。
文德殿里,一片杂乱,吴太后的声音传出来:“一个个怎么伺候皇上的,竟然叫人给刺了?还不去给我好好查!查不出来,要你们的人头!”
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走到祁徽身边坐下来。
祁徽手臂受了伤,他想叫陆策进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是他在这世上最为信任的知交,在这时刻,却偏偏不能提起他的名字,他们只能做世人眼里的酒肉朋友。
“母后,我疼……”祁徽道,“太医上得什么药,怎得还没有起效呢?还有,到底谁要杀我,母后,您一定要给我查出来,我可不想死,我要活千年呢。”
他浑身颤抖。
吴太后爱怜的摸了摸他的脸:“别怕,忍着点儿,这药就是一开始会疼,慢慢就好了。还有那凶手,我已经叫章统领和莫指挥使去查了,就是把地儿翻过来也给你找着,你先睡一会儿罢。”
祁徽点点头,闭上眼睛,可不到一会儿,却又害怕的睁开来。
这孩子自从生下来胆子就很小,亲生母亲不在之后,夜夜啼哭,是她天天抱在怀里,摇着他,才能安稳睡着的。
“别怕,我陪着你,皇儿,你好好歇息下。”吴太后柔声安抚,一直等到天黑才离开。
外面是一阵阵的喧哗,好像要把宫里的人都抓来审问一遍,陆策跟一个小黄门走进来:“皇上,吃点东西吧。”
见到陆策,祁徽面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却瞬间就骂道:“什么节骨眼,还给朕东西吃?朕怎么吃得下去,凶手找着了吗?没找着,朕不吃!谁知道那杀手会不会在里面下毒!朕要去找金道长,吃一颗保命金丹。”
小黄门吓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陆策把膳食放在桌上,正要开口,却见皇后陈韫玉来了,她端着一小碗雪白的鱼汤,好像很害怕祁徽,但还是鼓着勇气走到榻边,轻声道:“皇上,您受伤了吃这个吧?鱼汤对伤口好。”
声音细细柔柔的,不凝神都听不清,祁徽斜睨她一眼:“这什么鱼汤?”
“鲈鱼汤。”陈韫玉抬起眼,“新鲜的很呢,御厨说是才捞上来就做的,我喝了一口,”她摇摇头,“没有毒的。”
祁徽眼眸眯了眯,手指在袖中一动,猛地把鱼汤打翻了:“朕一向不吃鱼汤,你不知道吗?出去!”
陈韫玉吓一跳,眼睛微微的发红,想说什么到底没说,慢慢退了出去。
小姑娘瞧着真可怜,陆策斜睨祁徽一眼,心想这做得有点儿过分了,他轻咳一声:“皇上,微臣扶您去见金道长罢。”
“好,快点。”祁徽伸出手。
陆策扶着他出去。
前往炼丹房的路非常寂静,也很开阔,前后若有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陆策轻声道:“皇上,到底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儿,有人要我的命呗,幸好长春身手好,一镖打歪了箭,我看是埋伏在屋顶上的,许是一早知道会经过这里。”祁徽冷笑一声,“没有猜错的话,应是曹国公的人,他怕是按耐不住了。”
比他们想象的要急,是不是曹国公自己被刺杀,且又因为阮直暗地里的动作,杀了太多曹国公的人,使得曹国公变得迫切了?
“如此说来,恐怕我们真要先对付他了,微臣今日正好也去见过阮直,他也主张先动曹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