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愤而离去。
汤嬷嬷给太夫人倒了茶杯,劝道:“既然大夫人来了,您就见一见,何必这样呢?”
“分家就分个彻底,不要拖泥带水的,就与外面说,是我老婆子不待见他们大房,不想与他们往来了,孰对孰错,任凭他们去说。我一把年纪了,不要什么名声,只要家里平平安安,什么事儿都不牵扯。”
汤嬷嬷叹口气,半响道:“那大房的小辈儿您都不见了?”
陆太夫人怔了怔:“这,只要不是静英那坏丫头就行。”
陆嵘上回指责陆静英使得苏锦落水,看得出来是个仗义的孩子,至于陆策,她一向就很喜欢,断不会不见。
汤嬷嬷笑了笑:“这就好,奴婢还生怕您两个孙儿都不要了。”她把一盒东西拿过来,“这是大公子送的,他本来要亲自过来,但是听说兵马司那里忙,实在抽不出空儿。奴婢看了,是您最喜欢吃得蜜桃。”
“至于二公子,怕是等会儿要来的。”
陆太夫人终于露出了些笑意。
陆策刚刚回家,听闻他祖母生辰,祁徽立刻就叫他走了,顺便还送了一盒宫里的桃酥,新鲜做出来的,热烘烘,香喷喷。不过陆策自己已经买了贺礼,是一支百年野山参,陆太夫人喜欢吃人参炖母鸡,投了她喜好。
他脱下禁军的常服扔在高几上。
陈新捧来衣袍。
月白色,淡淡的,他平时常穿,但今日不知为何,突然觉得非常的寡淡,好像旧衣似的,摆摆手道:“重新拿一件来。”
陈新一怔。
什么时候主子还挑衣服了,哪回不是他拿什么穿什么,实在奇怪,他倒是不好拿主意了,问道:“有两件新裁的,公子要穿吗,或者还是穿前两天那件宝蓝色的?或者,有件葛纱的,湖绿色……”
竟是说了许多名堂,陆策听得头疼:“随便吧。”
陈新就又拿了那件月白色。
陆策道:“不是说换吗?”
“您不是说随便吗?”陈新摸不着头脑了。
怎么突然穿个衣服那么麻烦?陆策也觉得自己奇怪,想来想去,脑中突然冒出一个人影,依在他怀里,头发拂着他的脸,身上清香幽幽,比什么都好闻,一抬头,声音清脆甜美,“二表哥!”
他心头突地跳,好像打鼓似的。
想要平静,都难以平静。
陈新进他突然不说话,大着胆子道:“公子,要不还是……”
陆策却拿过那件月白色的夏袍穿在了身上,叫他提着贺礼去拜见陆太夫人。
到的时候,苏家的人也都来了。
陆太夫人笑道:“本来也不想办,你啊,非得要过来,真是越老越嘴馋了。”
“是啊,就贪你家里这点吃的。”老夫人笑骂,“也不怕我名声难听,在小辈儿面前说我贪吃呢?”
众人都笑。
正说着,韩夫人与韩如遇也来了。
陆太夫人非常高兴:“蓬荜生辉啊,”她看向韩如遇,“翰林院今儿肯放你的假吗?”
殿试,韩如遇不负众望,被点了状元,现任职翰林院修撰,真正的清贵,而今也是炙手可热,京都众夫人眼中的佳婿。
“与上峰打了招呼,只要下午回去便是。”韩如遇献上了贺礼,一副百寿图,打开来,字体非常的漂亮,引来纷纷称赞。
老夫人笑道:“这字儿真是好,难怪能得状元呢!”
“您谬赞了,论到书法,我是远远及不上苏大人的。”韩如遇朝苏承芳投去尊敬的目光,“苏大人才是一字值千金呢,我还得多多努力。”
苏承芳道:“我在你这年纪可写不到这样好,你不必谦虚。”他看向苏沅,“沅沅,该你了,你不是画了一幅画要给你姨祖母吗?”
“看了韩公子的百寿图,我都不好意思献丑。”苏沅托着麒麟送福图,“我是请教了刘先生,才敢画的,原先更拿不出手呢,还请姨祖母不要嫌弃。”又把苏锦画的一并呈上,“二姐摔伤了不便来,这是她画的福如东海,比我的好多了。”
两幅画一起打开,各有千秋,但综合来说,是苏锦的好一些,笔力细腻,颜色均匀,要说苏沅的优点,麒麟画得活灵活现,很是喜庆。
老夫人笑道:“都好,都好,你们一片孝心,还有嫌弃之理?”
她都收下了。
后来又是陆静姝等人上前恭贺,热热闹闹。
苏沅站着看,脸上微微的笑。
小小年纪,有种说不出的味道,这跟陆静姝的游刃有余是不一样的,韩如遇看着眼里,心头怅然,可惜苏沅与陆策有私情,想着,他朝陆策看了眼。陆策果然也在看苏沅,只他的目光并不像自己想的一样,是那种两情相悦的默契。
韩如遇眉头拧了拧。
苏沅这时趁着旁人都围在陆太夫人身边时,突然走到陆策的右侧,轻声道:“二表哥,我有话跟你说,等会儿我们在你养鸟的庑廊下见。”
陆策一怔,刚想回话,苏沅却又走开了。
第61章
小姑娘很快回到了陆静姝身边,同她拉着手说笑。
她今日穿着樱桃红的缠枝梨花交领短襦,月白色细简裙,乌黑的头发梳成花苞头,光只插了个玉簪子,非常的娇俏可人。
陆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想苏沅到底要跟他说什么,竟然还约在偏僻的庑廊下……该不是又要问上回跟阮直的事情罢?那他岂不是还要骗她?如此,就不得不再得罪苏沅,少年突然十分的烦恼。
韩如遇看在眼里,又瞧瞧苏沅,苏沅却是一眼都没有再看陆策,就算刚才走去与陆策说话,也是没有半分的羞涩之情。
可上回同他们去狩猎,苏沅却是与陆策亲密的挑选小马,陆策还教她骑马,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有些疑惑起来,但同时心里也升起了一丝莫名的期盼,也许他那时是误会呢,苏沅或者根本也不喜欢陆策。
想到这里,他朝陆静姝看了看,心里已经有一个主意。
众人说笑了会儿,便是到用膳的时候,陆续入座。
因男女有别,中间用十二扇屏风隔开,各坐一席。
阮珍在老夫人身侧,挨着她,时不时得替她布菜,陆太夫人看在眼里,心想这老姐姐真是有福了,笑着问起苏慎,苏绣。
“都好,都能吃得很,我又请了一个奶娘来,一人喂一个。”老夫人说到孙子,笑得合不拢嘴,“慎儿可聪明呢,已经会认人了,见到我,就拿眼睛打量,我看很快就会说话了,等再大一些,经常带过来给你看看。”
才三个月居然就巴望着会说话了,喜爱之情无以言表,陆太夫人指着她笑:“不要太宠惯了,往后你指不定多少个孙子呢!”
这话说得阮珍脸一红。
老夫人瞄了一眼,也笑起来。
上次端午节游船没游成,儿子上个休沐日便是带阮珍出去玩了玩,听说两个人把京都街道都逛遍了,买回来许多的吃食,衣料,首饰,还来孝敬她,光是那吃食她都吃了好几天。晚上两人又常常很晚才歇下,这等恩爱,没孩子都不可能,倒是真希望能再多几个孙子呢!她叮嘱阮珍:“多吃些,别光吃素的,你而今不胖,不用急着瘦下来。”
听从老夫人的话,阮珍的碗里一下被丫环放满了菜。
吃都吃不完,她夹了一些给身侧的苏沅,轻声道:“你也多吃些。”
哪里有这样的,苏沅直笑,可还是帮着母亲吃掉一些,尤其是肉,母亲不喜欢吃,但是她么,来者不拒,正好在长身体。
用完膳,长辈们纷纷离席,在花厅里闲话,苏沅趁着旁人不注意,就去了那头的庑廊找陆策。
鸟儿唧唧的叫,陆策还没有来,苏沅抓了把旁边的鸟食喂于它们吃,又在笼子里添了水。
正忙着,陆策从尽头过来了。
她放下水瓢,让宝绿跟采薇去远处等。
小姑娘的脸色一下显得十分郑重,陆策的不安感就更强烈了些,他甚至都有些退缩了,这种感觉让他不悦。在桐州时,得遇祁徽,告知自己身世,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他也变得更加坚韧,做事再没有犹豫与胆怯,但不知从何时起,对苏沅这个表妹却是生出了这种莫名的态度。
陆策手背在身后,淡淡道:“你到底要谈什么?”
不想离那么远说,苏沅走过来,立在他身边。
两个人一下并肩,非常的近,她身上香味若有若无的侵入了鼻尖,陆策轻咳一声:“到底有什么事?”
苏沅不说,先是四周看了看,才道:“你确定这里没有人偷听吗?”
“没有,就算有,也会被我发现。”陆策指指自己的耳朵,“耳听八方,除非非常远,但如果远了,别人也偷听不到。”
既然那么自信,她就说了。
“我知道你跟舅父的事情。”
陆策一怔,心想她能知道什么,居然口出狂言。
苏沅抬起头盯着陆策:“别以为你上次骗我,我就猜不到了,你跟我舅父是在谋划一桩惊天大事。”
“惊天大事?”
“对,关乎谁主江山的大事。”苏沅挑眉,“我没有猜错的话,皇上一直在韬晦养光,根本就不是真的不管朝政,沉迷炼丹……”话还没有说完,她只觉脖颈一紧,竟是整个人被陆策揪住,压在了庑廊的圆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