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元元一知半解,此刻也不急于弄明白,她着急把自己担心的事告诉了沈云,怕是再拖下去就没机会了。
“我若贸然做出什么,唯恐给你和皇叔甚至父皇添麻烦。”项元每每正经起来,身上就会有母亲的气质,可她自己从没察觉,此刻谨慎地说,“所以我等你拿主意,秋景宣有一处书房是闲杂人不能进入的,虽然他从没对我说过不可以去那里,也是因为平日里不会往里头走,你若想我去里面找找是否有什么往来书信,我可以……”
沈云神情凝重,打断了她的话:“元元,可以吗,秋景宣的事你完全想清楚了?”
项元一笑,傲然道:“我几时婆婆妈妈过?”可心里却叹息,自己这几个月拖泥带水纠缠不清,还不够婆婆妈妈吗?
沈云很心疼,想劝项元放弃这些念头不要掺和进来,可现在说已经来不及了,元元的性情他最了解,怪只怪自己一时糊涂,他当时只是想让元元开心,说了些顺从她心意的话。他和父亲若想要对付秋景宣,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而他若真心想让元元去找秋景宣的麻烦,那么目的只有一个……可他不能说。
“明日或是后日,我想法儿去他的书房看看,你等我消息。”元元明朗地一笑,满心期盼着能做出些有用的事。她远眺波光粼粼的太液池,去年此时,她等待着及笄之礼,等待着长大成人,一年过去经历的尽是些荒唐事,但愿来年此时,她可以放下一切包袱和纠葛,不再让任何人为她操心。至于儿女情长,还有她未来的驸马,现在不想,将来随缘吧。
“元……”沈云欲言又止,再三取舍后,把话咽下了。
这一日算得太平,因珉儿和沈哲有心压制,关于二皇子府昨夜的事,没有传出太难听的闲话。然而皇帝回銮在即,总瞒不过皇帝,项沣这一连串的表现,不仅影响皇帝对儿子的看法,也影响着权臣之间对于皇子资质才干的考量。
不过二皇子对此很快就有所反应,在之后的两天,他打起精神见了许多人,传到宫里的话更是说,秋景柔奉命将那些曾经侍奉二皇子的女子们安排去了别处,皇子府从此将再无妾室。
清雅的看法,是觉得二皇子像是突然觉醒了什么,对人对事比从前更努力,与皇后道:“奴婢总觉得,殿下他是受了什么刺激。”
珉儿却一如既往地吩咐清雅:“看好秋景柔,还有夏春雨。”
这一天,在家照顾丈夫两日后,秋景柔被项沣赶来哥哥家中,好让她来促成兄长与公主的婚事,彼时元元已经在了,正小心翼翼地为秋景宣换药,做妹妹的见自己插不上手,也不愿耽误哥哥和公主说话,心中更是念着何忠,便借口去整理留在这里的东西,独自离开了。
项元耐心地为秋景宣缠着纱布,一如平日说笑:“嫂嫂若是长久在这里多好,这两天皇祖母已经念叨我了。再过几天,父皇回京,为了皇室的体面,我怕是真的不能来了,你的伤快好起来,别叫我担心。”
若能从此这般两个人在一起岁月静好,秋景宣宁愿伤口永不愈合,他也不知道自己几时堕落成这样了,竟然会生出为了元元能放弃一切的念头,好在仇恨和抱负仍旧强烈地占据着他的心,虽然矛盾挣扎,尚不至于沉底沉沦。
“我很快就会好起来,你不要为我担心,待我建功立业,就有勇气向皇上求亲,自然有景柔和二殿下在,我也……”
可是话未完,才刚离开的人突然闯了进来,只见秋景柔双眼通红,眼泪已经在打转,若非项元在这里,怕是要说出什么激动的话。
她抓着门框,愤恨地看着自己的兄长,见项元起身,便强撑着道:“公主,我有话要对我哥哥说,你能不能去园子里逛一逛,片刻工夫就好。”
秋景宣显然已经知道妹妹为何情绪激动,项元倒是被吓着了,她很好奇但不愿多事,毕竟她身上还另有重要的事要去做,而眼下,似乎是个很不错的机会,秋景宣从没对她说过不可以去书房,只要没人拦着,她进去做什么,自然能有百种说辞。
元元退了出去,才走出门,房门就被关上了,这架势很不对劲,可无暇去管这兄妹俩的纠纷,她装作闲散的模样往园中去,好让自己“不知不觉”地靠近秋景宣的书房。
屋子里,兄妹之间已然剑拔弩张,秋景柔冲到哥哥面前,竟一把抓着他受伤的胳膊,即便哥哥眼眉扭曲露出痛苦的模样,她也没想着要放开,伤心欲绝地问:“哥,你把何忠弄去哪儿了,你把他怎么样了,难道他已经死了吗?”
三日不来,何忠不见了,皇子妃并没有一来就刻意去找何忠,而是刚才离开时遇见生面孔,那壮汉长得满脸横肉凶神恶煞,跟着她的丫鬟就抱怨,说是何护院突然离开,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个壮汉是昨天新来的护院,模样太吓人,她们这些丫鬟都害怕。
听说何忠不见了,秋景柔几乎崩溃。
“那天你去还愿,你们做了什么你自己最明白,留下何忠你会害死他。”秋景宣忍住剧痛,推开了妹妹,“景柔,长此下去让二皇子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你会是什么下场,他呢?我一早就警告过你,可你不听,你不听,就别怪我无情。”
“他还活着吗,哥……你杀了他吗?”秋景柔绝望地看着哥哥,虚软的人跌坐在地上,眼中渐渐浮起怨恨,扯开衣襟露出锁骨下的肌肤,三天了被抓伤的痕迹还没淡去,她凄凉地笑着,“你知道吗,项沣这样对我,哥,这就是你让我嫁的男人。”
这一边,元元来到书房门前,此处果然门禁森严,但守门人也曾见过公主,对她很客气。
“走得热了,我能进去歇脚吗?”项元手里一把小巧的折扇轻摇,“整座宅子只有这里有人守着,是不是不能进去的?”
那两人互相看了眼,却是躬身道:“公主请。”
一切来得太容易,反叫元元有所警惕,但既然开了口,不好再推辞,便大大方方摇着扇子进门,笑着说:“果然书房是清静地,这里好凉快。”
秋景宣的书房并没什么稀奇,小小的格局整齐利落,但古籍书册都整齐地码在书架上,若是要找什么,且要非些功夫寻找。
项元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余光悄悄朝门外看,竟没有人跟进来也没人盯着她,心里不禁咚咚直跳,放下这本书,继续往深处去了。
可她不知道,早有人飞奔去秋景宣身边,当着跪坐在地上伤心欲绝的皇子妃的面,低声禀告:“大人,公主进了您的书房。”
第410章 怎么会这么难过
秋景宣眉头一紧,命下人先退下,见妹妹还跪坐在地上伤心欲绝地啜泣,他起身将景柔搀扶起,忍着被妹妹抓伤胳膊的痛楚道:“他还活着,他没有死,我也不能让他莫名其妙地消失,毕竟殿下需要他来传递消息。这件事殿下之后也会知道,我是派何忠去了要紧的地方办差,事情办完了他就会回来,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几天后。你不用来问我是几时,他办完这件差事,还有其他的事,从今往后他不会再在京城逗留。”
“哥哥……再、再见一面都不行吗?”秋景柔哀求着,像是人生从此没有了希望。
秋景宣摇头:“你想他死吗?”
皇子妃眼神如死,轻轻挣脱开了哥哥的手,颤颤巍巍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她好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难受,连哭和哀求都没力气了。
“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秋景宣道,“不要到处乱走,你哭成这样狼狈,把自己收拾一下吧。”
说完这话,秋景宣大步流星地往书房去,为了养伤,好几天没走动,又逢酷暑,昔日威风凛凛的练家子,竟是走几步路就觉得喘,加上伤口又被妹妹抓着沁出了血,他一面为书房里可能有的光景忐忑,一面告诫自己要沉下心休养,不然多年的武功和心血都会废了。
好容易到了书房,秋景宣尽可能地隐匿了踪迹,虽然沉重的喘息让他很辛苦,可他还是想在暗中看一看项元在做什么。
书房里,项元时时刻刻都注意着门外的动静,由始至终都没有人进来,她已经翻过一整排书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书信,再次朝屋外张望了几眼,决定对另一排书下手。
小心翼翼地翻找,仔细地将每一本书放回原处,这样一口气又找了一整排,就要失望时,在最后一套书里发现了夹层。她把书拿出来,将用来装整套书的壳子用力晃了晃,感觉到里面有东西,但若要想拿出来,就要毁了书壳。项元觉得既然能放进去就一定能拿出来,但研究了半天不得果。
屋外躲在暗处的秋景宣,已是一头冷汗,是胳膊上的伤带来的,更是心寒失望带来的,他不知道项元在找什么,可他知道自己有什么是不可以让项元看见的。原来不是他陷得太深患得患失,是在公主的身上,早早就透出了这些气息,回想这些日子她格外的耐心与呵护,都不像她本来那大大咧咧的性情了。
秋景宣离开了,没去在乎项元会不会找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信函,离开时叮嘱手下不要去打扰公主,不论她在里面呆多久,不论她会带走什么东西,都不要去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