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出门时就得到消息,说是圣驾已经抵达行宫,待淑贵妃安顿下,皇帝便要启程回京。元元心疼父亲大暑天接连赶路,对珉儿道:“母后还是给父皇回函,让父皇歇息几天慢慢走才好。”
珉儿欣慰地说:“父皇若知道闺女这么心疼他,恨不得要飞回来了。”说着便问,“秋景宣的身体可好些了?”
元元颔首:“已经不再发烧,胃口也好,就是伤口一时半会儿愈合不了,且要过些日子。”
珉儿挽着女儿的手:“你若真心想照顾他,只管去,但不要做勉强自己的事。”
元元却抱住了母亲,撒娇似的说:“我知道我知道。”
离宫时,遇见进宫的沈云,两人对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项元大大方方地走出去,沈云却不得不驻足凝望。这几日因大公主纡尊降贵去照顾秋景宣,秋景宣是驸马不二人选的传说已愈演愈烈,沈云已经无法想象这件事最终会怎么收场,更害怕元元冒险在秋府找证据时若被秋景宣发现会是什么后果,可现在后悔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日,秋景柔去庙里酬神还愿,去了一上午直到正午才归来,项元扶着秋景宣在院子里散步,见皇子妃翩翩而来,她放开手迎上前,对秋景柔道:“嫂嫂您看,景宣可以下地走路了,太医让他起来活动活动,不过只能在门前转转,怕走远了不小心再伤着胳膊,好容易愈合的伤口再裂开就头疼了。”
秋景柔笑着:“哥哥还是听公主的话,亏得公主在这里,不然他一定早就下地乱跑了。”
不想边上小姑子却突然对自己伸出手,扶着她发鬓上的金簪道:“嫂嫂的簪子松了,我给您戴好。”
原本不过是一件小事,可秋景柔心虚慌张,耳朵面颊连带着脖子肩膀都红了,不安地将胸前衣襟捂了捂,随后道:“妹妹容我去洗漱更衣,一身的汗腻得不舒服,天气真是热起来了,你也要小心别中了暑气。”
丢下这句话,皇子妃匆匆离开,别时与哥哥看了一眼,秋景宣那锐利的目光好像洞穿了妹妹的心思,而妹妹更是逃跑似的离开了。
举目在园子里看了一圈,里外都不见何忠的身影,秋景宣心内不安,多少露在脸上,元元对此一无所知,不免上前搀扶着问:“景宣,不舒服了吗?”
逃离的皇子妃,隐约听见这句话,她猜想自己被哥哥看穿了,可是被哥哥看穿不要紧,不被其他人发现就是了,她今天,终于做了一次女人。
身上还留存着翻云覆雨时的感受,香汤沐浴时,自己的手触摸到身上敏gan的地方,秋景柔惊得在浴桶里蜷缩成了一团。心扑扑直跳,仿佛随时能跃出胸膛,她终于被好好呵护了一次,她终于感受到了欢爱的美妙,热血的她几乎溺死在热水中,通红的脸好似发了高烧一般,很快被侍女们发现,从浴水中捞出来。
不久后,传话到秋景宣和项元面前,道是皇子妃中暑了。
项元不知情,单纯地关心:“嫂嫂必然是照顾你辛苦了,不如把她送回皇子府吧,反正你也不危险了,而我总能来看你。”
秋景宣另有缘故不敢让妹妹回皇子府,但违心地说:“景柔在这里,你来才容易些,太后那儿也有交代不是?”
项元忙笑道:“是啊,我怎么忘了。”说罢便要去探望皇嫂,路上走过秋景宣的书房,那里有人把守,她从来也没靠近过,相信沈云要的东西那里一定会有。
回想前几天,秋景宣时常会昏睡几个时辰,自己若不是和皇嫂闲话打发时间,就是看书发呆,这一切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原本是偷偷去书房的大好机会,或是翻一翻秋景宣的卧房也好。但元元认为这急不来,而且她答应了沈云,任何事要先和他商量。
且说元元去探望嫂嫂后,进门不久天上就下起了暴雨,夏日的天气开始变得反复无常,但一阵雨下来,终究是扫去暑气清凉了几分,皇子府里亦如是。
此刻项沣从朝堂归来,今日因收到父皇赞扬的信,且手头几件事办得体面顺利,二皇子心情大好。进门时大雨,恰见两位近日得宠的侍妾跑着去避雨,血气方刚的人一时兴起,便绕到后头去想吓唬她们。
雨声嘈杂,屋檐下两个年轻的女人没察觉背后的动静,正互相说着闺房私话,项沣靠近时,正听一人道:“我的月信又来了,要说到二殿下身边也有一阵子,咱们姐姐妹妹竟一个人都没好消息,殿下在床上是威风凛凛的,哪一回不尽兴?可为什么咱们年轻健康,偏偏得不到子嗣?姐姐,你和殿下怎么做的,是不是我做的不对?”
项沣眉头紧蹙,心内冒出意味不明的怒意,而后面的话更让他恼火,她们竟是道:“会不会二殿下他,不能生养?”
第405章 地狱
“你们在说什么?”高大的黑影猛然逼近,两个女人受惊尖叫,更在看清是殿下归来后,吓得魂不附体,可是祸从口出,已经来不及了。
掷地有声的瓢泼大雨也掩盖不住项沣的怒意,府里的人并不知道二皇子在为什么生气,近日得宠的两位侍妾被罚跪在大雨中直至昏厥,不禁惹人怀疑,是不是她们背叛了皇子。
大雨在日落时消停,难得暑气全消清爽宜人,换做从前项元必然要到各处去逛一逛,但她已经陪伴秋景宣一整天,要在天黑前回宫,何况如今也没心情去享受人间乐事。
与景宣话别后,便由嫂嫂送她到门前,秋景柔温和又客气,姑嫂之间比从前更亲厚些,元元正要登上马车,但见二皇子府的车马飞驰而来,从车上下来秋景柔留在王府的侍女,她们慌慌张张地到了跟前。
侍女请皇子妃借一步说话,项元有眼色,自然就钻进马车命人前行,只是掩不住好奇心,便悄悄挑起帘子一角张望。只见侍女战战兢兢不知说些什么,而皇嫂的脸色也渐渐苍白,双手捂着心口,再后来她的马车走远了,看不见了。
顺利回到皇宫,硬着头皮去听祖母念叨,好容易才逃回涵元殿,“装”了一整天的人疲惫不堪,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忽然腿上被拍了一巴掌,听见母亲嗔怪:“像什么样子,便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儿,也不许这样。”
项元小猫儿似的慢慢缩成一团,见母亲坐下,便去枕在母亲膝头,珉儿见她一脸倦容,心疼地说:“不要太勉强自己。”
“我知道。”元元咕哝了一声,就在母亲怀里想要舒服地睡去,但一个激灵想起秋府门外的事,顿时来了精神,睁开眼睛道,“母妃,二哥家里像是有什么事。”
珉儿问:“怎么了?”
项元坐起来,一本正经地把秋府门外遇见的告诉母亲,担心地说:“皇嫂的脸白得像纸一样呢。”
珉儿皱眉不语,而那么巧,这会儿清雅来了。项元知道清雅最是消息灵通的人,且常常有很多事是他们姐弟不能听的,便乖顺地退在一旁,之后更是离了屋子去找妹妹,不敢给母亲添麻烦。
到了琴儿身边又说起来,琴儿也猜不透,只道:“别是二哥身边侍妾争风吃醋打起来了。”
项元摇头:“那二嫂做什么那么紧张,她会喜欢那些侍妾吗,她们就是打得你死我活,也和二嫂不相干吧。”
琴儿叹:“二哥也是,他与嫂嫂成亲不足一年,竟然身边就有那么多人,二嫂多可怜。”
项元心里却想,秋家兄妹是有目的而来,不论是淑贵妃找上他们,还是他们找上淑贵妃,彼此都是为了利益,那么随之而来的代价,也是他们应当承受的。
“话说回来……”妹妹忧心忡忡地望着姐姐,她想提云哥哥,想问秋景宣,可是话到嘴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什么?”项元反问,可是见妹妹欲言又止,她心中猜了几分,双手揉搓起琴儿的脸蛋笑道,“傻乎乎的,你想问什么?”
他们姐妹,曾经无话不说,如今也终究有不能说的话了,好在兜兜转转经由母亲沈云等人来传递,即便不挑明,也能明白彼此的心意。项元是世上最宠爱妹妹的姐姐,琴儿也是世上最疼爱姐姐的妹妹。
“咱们终究是有福的。”项元放过了妹妹,已经母亲教导,张开手脚躺在琴儿的榻上,惬意地喘口气道,“这世上,哪个男人敢欺我们。”
此时此刻,秋景柔已经不得已回到了皇子府,府里透着压抑的气息,仅仅站在家门前,就让她喘不过气。可不得不走进去,不得不去面对丈夫,她完全不明白,那些莺莺燕燕能哄得项沣筋骨酥软的女人们,到底怎么得罪了他。
然而皇子果然气盛,先头还捧在手心里的人,转眼就能弃之如敝履,女人于他仿佛只是玩物,而他还不是君,若来日为君,后宫会何等光景?
胡思乱想着,秋景柔已经到了卧房门外,天色已黑,屋子里却不见一盏灯,昏厥的侍妾早已被拖走,听说其他女人也被勒令禁足在各自的卧房不得出来,整座王府死气沉沉。虽说家事无人胆敢张扬,可这压不住的气息总会透出去,他说发脾气就发脾气,这样藏不住心事的人,真的可以做皇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