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宫的事,你们不要多嘴,皇后娘娘自然有主意。”淑妃扶着肚子,深深地吸了口气,显得烦闷。前几天宫里闹病,着实叫她紧张了一回,生怕沣儿被传染,又怕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即便是个女儿,至少出嫁前总能讨得太后和皇帝欢心,退一步来说,也不能伤了自己。
“是。”众人对淑妃,依旧是恭敬有加,毕竟她即将生下皇帝的第三个孩子,莫说她们可能一辈子都没这个机会,就连皇后也丝毫不见动静。
淑妃徐徐扫过众人,也许将来她成为了太后,这些女人都要依赖自己而活,她们现在当然要殷勤地讨好自己,就连她们也看得清利益关系,淑妃怎们能轻易放弃儿子的前程。
“我就快要生了,宫里的事一时顾不过来,林昭仪你们既然在打理,就拿出架势来,不然皇上和太后见了也不高兴,皇后娘娘有心胸气度,才不和你们计较。”淑妃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再絮叨了片刻,就把人都打发了。
尔珍来搀扶淑妃回房,她却说要到院子里透透气,大腹便便地走到屋檐下站着,看着沣儿在远处玩耍,她叹道:“王氏出身微寒,只能被她摆布,可我又比她强多少,家里的人不来靠着我,就谢天谢地。大臣里几乎没有真正能为我所用的,好容易得了个沈哲,他们夫妻却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想来想去,也只有太后,还能靠一靠,可你也知道太后的斤两,她是斗不过皇后的,若有一天她调转枪头对着我们母子……”
尔珍笑道:“娘娘担忧什么呢,咱们清清白白的,还能叫皇后娘娘捉什么把柄?奴婢觉得皇后娘娘突然针对王婕妤,未必不是翻当年的旧账,韩美人那样的事,一定刺激到了他们,皇上心里怎么会不疑呢。皇上也曾亲口对您说,当年王婕妤的事,他是没有印象的。只不过咱们不敢做的事,皇上也抹不开面子做的事,照着皇后娘娘那么狠毒地处决韩美人的魄力来看,她是敢去捅马蜂窝的。”
淑妃幽幽一叹:“皇后的行事风格,真是和皇上很像,可她难道不觉得,一直这么强势下去,物极必反。我是没她那么了不得,没她念过那么多书,可她不想想吗,我们终究是女人,这世道能给女人挪的地方太有限了。生儿育女,将他们培养成才,才是长久之道。”
这番话,固然有道理,奈何人各有志,秋老夫人很早就发现,亲眼看着生母被人凌辱虐待,不得不跟着祖母避世乡下的经历,给珉儿的骨血里刻下了悖逆于整个世俗的志气和傲气。但即便如此,淑妃有淑妃的人生,珉儿并不会轻易否定任何人的价值。
海棠宫里,被关了好几天的大皇子,已经坐不住了,每天都在宫门前探头探脑,企图弄明白自己为什么和母亲被软禁于此,倒是王婕妤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索性日日躺在床上,好像真的不舒服了。
而这几天,统一从御膳房送来的食物里,再也没有出现什么纸条,王氏虽然不明白皇后为什么关着她,但若能保得自己一时安全,保得泓儿的身世不被人发现,她宁愿在这里躲一辈子。
可她也明白,儿子是关不住的,再几天就是极限了。
皇城外,赵氏因无法再利用宫里的旧人,将消息传递进海棠宫,正着急得一筹莫展。秋振宇也曾为此忧心,但似乎他那里有什么事进展顺利,眼看着三夫人利用美色又缠上了丈夫,赵氏有些着急了,她必须尽快地再攻下一城,才能赢过丈夫。
却不知,珉儿就在等人动手,她要先弄清楚,是什么人企图在背后控制王氏。果然第二天,当赵氏再次派人想要往海棠宫传递信息时,被清雅派去的人当场拿下。
御膳房的宫女被一吓唬就什么都招了,消息送到珉儿跟前,果然逃不出那么几个人,又是秋振宇,又是赵氏。
“看来他们,是真的横了心的。”珉儿无奈地说,“秋振宇就不想想,他若忠心耿耿,皇帝却不会真正把他怎么样,来日便是告老还乡,也是必然风风光光。可是他却贪得无厌,在赵国控制傀儡皇帝,自以为也得了天下,现在还痴心妄想,想重回当年风光。”
清雅不敢多嘴,那毕竟是皇后的生父。
珉儿恨道:“那赵氏,或许让她咽气了,这世道就清净了,我妇人之仁饶过她一命,本来她虐待我的母亲十年,即便不死,也该在大牢里聊度残生。”
清雅见皇后气大了,安抚道:“娘娘,您别动气。”
珉儿摇头:“我没有生气,只是替他们悲哀,既然赵氏那么喜欢生事,那就让她自食恶果。”
珉儿眼中透出凌厉目光:“让王婕妤知道,是谁在作弄她。”
第173章 地狱无门她偏要来
海棠宫里,王婕妤正耐心地安抚毛躁的儿子,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就没有一刻坐得住,起初两天大皇子还因为不必去书房受拘束而觉得高兴,关了三四天后,就知道厉害了。
“主子,御膳房送饭菜来了。”香薇来到大皇子的屋子里,才说这话,就见王氏着急地瞪了她一眼,而后继续对身旁的儿子说,“泓儿,我们先去用膳,也许吃好这顿饭,皇后娘娘就会放我们出去了,你早上就没吃东西,该饿了。”
“是皇后娘娘要把我关起来吗?”
“是因为宫里有人生病,皇后娘娘要保护我们。”
项泓听得懂,可心里不乐意,扭身往床上一钻,嚷嚷着:“我要出去,我不要关在这里,我又不会生病……”
再懂事的孩子,也有发脾气的时候,何况儿子都算不上是懂事的孩子,王婕妤束手无策,她若教得好,也不至于如此。自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谁被关几天都会烦躁的,大人都这样何况孩子。
却见香薇不依不饶地缠上来,拉着王氏道一旁:“主子,有要紧的事。”
王婕妤好不耐烦,正要责备她,但一听香薇说:“御膳房一个宫女要见您。”心里猛然一紧,难道这一次不是纸条,是派人传话。
“你看好泓儿,别叫他过来。”王氏丢下这句话,就匆匆而去。
海棠宫的正殿里,御膳房的人正在摆膳,原本王氏的地位是享受不到这种待遇的,但她有个儿子,儿子就足够养活她了。
加上皇后进宫后,改善了宫内的配给制度,她这里再也不会因为要看人脸色而连取暖的炭都要不到,这些本该在儿子名下的膳食更是每天都会准时送来。原本就跟着皇帝享受荣华富贵,缺一点她也不在乎,现在的日子比从前更好过,王婕妤当真不愿碍着任何人,她只想太太平平地活下去。
可是,就有人不愿放过她。
冲回来的王婕妤,见宫女们麻利地摆着饭菜,才想起来忘记问香薇是哪个要找她了,一张张生面孔看过去,谁也不惹眼,心里头正烦躁,却见一位端着碗茶过来,王氏下意识地伸手接过,便听那宫女道:“娘娘,您身体还好吧?”
王氏应道:“不该称呼我娘娘。”
那宫女说道:“在奴婢眼里都是一样的,您自然是娘娘了,夫人说,要奴婢好好照顾您的,往后海棠宫的膳食,奴婢会用心伺候。”
“夫、夫人……”王氏心里突突直跳,哪家的夫人,到底是谁?她壮着胆子问,“你说的是哪位夫人?”
宫女故意奇道:“宰相夫人呀,您不知道?”
王氏的记忆一下子晃到了帝后庆祝大婚一周年的那晚,宰相夫人莫名其妙地跟到了自己身后,从来没有往来的人互相打了招呼,而她走后,宰相府的少夫人们,还继续和她说话。但是隔了很久,直到中秋的时候,郭高全的名字才出现,王婕妤怎么会联系到之前的事呢,现在看来,当时赵氏就该是想接近自己,奈何大庭广众下,人多眼杂。
“夫人,如今皇后娘娘管得严,不能再递送纸条,口传才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上一次竹林里,本就该是奴婢代表夫人去见您,奈何林昭仪半路杀出来,奴婢只能退下了。”那宫女搀扶王氏到膳桌前坐下,其他人已经放下东西到门前侍立,她说的轻,又面带笑容,外头看着还当是在介绍今日的膳食。
宫女继续说道:“夫人说,郭高全的事,等将来有机会见面,自然好好和您相谈,奴婢只要传达她的意思就好。”
王婕妤已然浑身颤抖,手不自觉地抓桌沿,好像生怕自己一激动,会拔出发髻上的簪子刺死这个宫女,但这个宫女不过是个传话的,真正该死的是赵氏。而那赵氏,不是皇后的嫡母吗,她背后是宰相府,难道到头来,还是皇后要和自己过不去?
但意外的,宫女却道:“夫人痛恨皇后娘娘,夫人说,请您看着办。您给出的结果,夫人若是满意,从此大皇子与娘娘可高枕无忧,在宰相府的扶持下,大皇子前程无量。”
王婕妤眼中的目光,渐渐汇聚成了戾气,那宫女看着也是尴尬地一笑:“娘娘,您没听明白吗?”
“不是皇后娘娘害我,而是秋夫人要我去害皇后娘娘?”世人眼中那么柔弱的王婕妤,竟然说出了这么残酷的话。
宫女连连点头:“夫人和皇后的过节,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皇后娘娘在一天,夫人就不得安生,总之……您看着办,奴婢能说的知道的,也就这些了。”